《太阳和野花》Catchen 文案: 从一切杯子里痛饮,用脏水也可以洗身。——尼采 one night stand后再相遇,无关乎救赎,只命里有这一遭。 现实向,每晚七点半更新,不断。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洺,陆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下午六点,江洺从单位第一道门禁出来,还没等换下警服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是:“陈麦”。   江洺看到这名字一激灵,赶忙接起:“喂,麦子。”   “给你十分钟,麻溜滚过来!”   咆哮声从电话那头穿透,江洺狠皱了下眉头。   “临时开会......”   “老娘等了你一个小时!”   “马上到。”   江洺挂断电话径直往门外走,他保不准再磨蹭一会儿陈麦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像上一次他迟到,陈麦就讹了他一个蜜蜡手串,六千多......   吃饭地方离江洺单位很近,走路需要十五分钟,陈麦把时间卡死在十分钟,江洺不跑都不行了。   昨晚,他接到陈麦电话的时候差不多凌晨,那时他睡得正香,陈麦一开口江洺就知道她肯定喝酒了,翻来覆去说着同样的内容,最后江洺答应她明天见面就挂断了电话。   醉酒的女人完全是另一种生物,陈麦更是变异到彻底,必须对她有求必应,否则一定没完没了。   ......   在江洺距离餐厅还有一个街口的时候大雨毫无征兆地下起来,他加紧脚步往那赶。   走进餐厅,江洺立马招来很多人的目光,尤其是女人,他悄声把左胸口的警号扯下来塞进了上衣口袋。   “这儿呢!”   陈麦手拿叉子冲江洺挥了两下,那姿势好像在瞄准目标。   窗口的位置,江洺不用看就知道,陈麦有幽闭症,而且是间歇性发作,别人都说什么见光死,她是不见光就会死。   江洺曾经这样问过陈麦,“你有幽闭症为什么还要去当空姐?!不怕跳飞机吗?”   当时陈麦特别无谓地回答:“老娘只要看见外国帅哥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江洺拍拍身上的雨水,大步朝窗口走过去,只是还没等他坐稳陈麦就开始唠叨,“真是死性不改,回回都迟到,我都约你单位门口了还来晚,那干脆下次找你之前我去路上劫个色,把我关进去得了!”   嘴上骂着,陈麦还是把桌上的矿泉水甩给了江洺。   江洺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抬手擦了下嘴角,淡淡地说:“女监在隔壁。”   “你再讲一次?!”,陈麦手里切牛肉的刀都快把盘子割断了。   “上面开大会,我们开小会,怕你着急我连衣服都没换就来了。”   江洺说完看了一眼陈麦,她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眼里写满“编!接着编!”   “你看过几次我穿警服?”   嗯,这个解释倒像把陈麦说动了,她收回目光,开始专心对付那块七分熟的牛排。   “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谈话终于被江洺带上了正轨。   “我跟同事换了两个航班,加上年假...可以休十五天呢。”   话里话外都掩饰不住休假的欣喜。   陈麦今年二十六岁,北外英文专业,母亲是新疆人,年轻时极美,并将身上最好的基因尽数传给了自己的女儿,所以陈麦基本上从小美到大。   虽然江洺不这么认为。   但是见过陈麦的男人都给出了一致的评价,那就是“这女人有毒。”   情花毒。   陈麦大学毕业先是遵从父母之命考了英语教师,可工作没两个月她就辞职了,说是生活没激情,而后考空姐,等考上就满世界的飞,除了偶尔赶上国内航线,一年正经休假回来的次数不多,可每次回来大多数时间都是和江洺厮混在一起的。   ......   西餐厅里水波一样的钢琴曲在流转,似雨滴打在屋檐的声音。   江洺全身虚脱般地往后一仰,满脸生无可恋。   “十五天......”   陈麦知道江洺什么意思,她抛过去一个媚眼,故作娇嗔地说:“这半个月就还请江警官多多关照啦!”   江洺手一横,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哪位仁兄现在要是能给我一刀,江某感激不尽!”   陈麦笑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白牙齿,问:“你最近怎么样啊?”   “我?”,江洺挑挑眉,“和以前一样,上班下班值班,没事儿的时候也跟着犯人到大院里晒晒太阳,他们放风,我,放空......”   “升官了没?”   他俩还真是会互戳痛处......   江洺哼笑一声,说:“没有,我才工作几年,再说你也知道我对仕途不感兴趣,当年要不是老爷子强行逼迫,我怎么会去念警校。”   陈麦抱着手臂开始一本正经地马后炮,“我早就说过你这张脸不适合干狱警,一瞅就是小白脸,谁会怕你啊!”   小白脸?   陈小姐请注意你的说辞。   江洺眯了眯眼睛,看着陈麦,然后下一秒她就好似顿悟了一般,说:“夸你皮肤好呢。”   讨好意味明显。   江洺没再说什么,拿起桌上的刀叉开始切牛肉,他始终搞不明白这东西有啥可吃的,不过尽管他不喜欢,但还是要填饱肚子,不然一会儿回家就得煮面条了。   “我叫你请假你请了吗?”   江洺“唔。”了一声,“请了,不过还没批,明天上班我再问问领导,最近都在弄减刑的事,五月底要交上去,所以有点忙。”   “那假期批下来告诉我,我订机票。”   江洺的思维运转实在跟不上她,抬头问道:“你想好去哪了吗就定机票?”   陈麦用手里的刀柄敲敲头,脸上一闪而过孩子般的笑容,说:“我想去青海。”   江洺点点头,“好,那就去青海吧。”   他完全没有异议。   “对了”,陈麦俯身在包里左掏右掏拿出个袋子,“这个送你。”   江洺低头看着陈麦扔过来的包装袋,“Calvin Klein。”,只一眼,他就知道这礼物是什么了。   “打开看看尺寸对不对?”   江洺恨恨地咬了下嘴唇,把袋子随手撇在一旁的椅子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说:“吃你的饭!”   剩下的时间都留给陈麦用来哇啦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奇闻趣事,哪一班的机长腿长,哪里的客人最难伺候,或者是她又艳遇了什么极品。   江洺很认真地当一名倾听者,这就是他们友情保鲜的秘诀,她负责说,他负责听。   相识十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   吃完饭陈麦先行一步结账。   在江洺看来她这女人只有一个优点,就是大方,而且非常大方,对每位朋友都从不吝啬。   外面,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陈麦开车把江洺送到他家小区侧门门口,里面稍微有点窄,以陈麦的车技就算开进去也开不出来。   江洺冲陈麦挥了下手,说:“你慢点开,到家打电话。”   他走两步后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去,“对了,提醒你和本土男人“为爱鼓掌”的时候要节制。”   一个“滚!”字从即将摇上的窗缝里飘出来,只是没飘到江洺跟前就被雨水打散了。   育慧小区,黎叔食杂店。   和街边门市不同,这家食杂店在小区居民楼一层,阳台窗户改造的出入口,墙根儿处还堆着一些黎叔和老伴儿养的花花草草,可以算是小区绿化不可或缺的一笔了。   自从门口装了感应器,黎叔每天就无比安心地在里屋看一群老头老太打麻将,也不用在前屋干巴巴地守着了。   一声“欢迎光临”后,江洺走进店里。   等了大约五秒钟里屋的门才打开,黎叔先迈出一只脚,头却没有转过来,他手比划着,说:“老李头,我就说你那张不能打,点黑炮了吧!”   “我刚才那么劝你,一点儿不听老人言......”   黎叔又磨叽了两句,然后就听见老李头唉声叹气的声音,估计这把没少输。   江洺不禁抿嘴笑了下,他忽然想到自己老了以后会不会也过这样的生活,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打牌,不过有个问题是,他现在还不会玩那个。   “呦!六水下班啦?”   六水是黎叔给江洺起的绰号,因为他名字的偏旁部首是两个三点水,所以就成了“六水”,即使在单位,他也没能幸免地被大家叫做“水哥。”   江洺心里暗暗感激几年前驾鹤西去的亲爹,如果他老人家知识再渊博一点,估计江洺现在就变成汪洋大海了......   “黎叔,来包中南海,点八。”   江洺歪头看了眼收银台后面摆放香烟的架子,说。   “六水最近烟抽得有点频啊,年纪轻轻的,少抽点儿。”,黎叔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在吞云吐雾,眼睛眯着看江洺,过来人的姿态拔得高高的。   江洺笑了笑,把钱放在收银台上,麻利地撕开烟盒,从里面叼出一根来直接点着,然后晃了下手里的烟,说:“走啦,黎叔。”   “誒!六水慢走。”   从杂货店出来雨还是没有停,雨夜里,丁香花的气味浓郁又暧昧,这城市每年五月都是如此景色,江洺早习惯了,也没什么心情驻足欣赏。   只是刚走几步,他就听见了一阵吵闹声,伴着几句骂人的脏话,还有骨骼碰撞的声音,很明显就是在打架。   江洺踩着雨水“啪啪”地继续往前走。   也许是那身警服在作祟,又或许被晚餐的半杯红酒迷了心智,他转头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胡同,连路灯都没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江洺隐隐约约能看到地上躺着个人。 第2章 第二章   “合同藏哪了?”,说话的是站在最中间的一个男人,还顺带狠踹了一脚。   几声剧烈的咳嗽,好似咳血一样。   “...不知道。”   声音沙哑,语气里透着倔强,看来已经被逼问半天了。   “来,把刀给我,我他妈倒要看看是不是吞肚子里去了?!”   要开膛?   江洺忽然大喊了一声:“住手!”   言语比理智还要快一步,喊完他自己也愣住了,手里燃了一半的烟掉在地上,瞬间被雨水浇灭。   那些人齐齐回头,约摸着五六个,有高有矮,中间那人手里还有把刀!   “你他妈谁呀?!”   随着一声呵斥,人群渐渐逼近,他们或许没看清江洺的脸,但显然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警服。   “靠!警察!”   “那小子报警了?”   对视几秒,江洺扯起衣领,装模作样地说了句:“队长,育慧小区C栋,有情况。”   拿刀的男人见状赶忙发话:“先撤,回去再说!”   剩余那几个面面相觑了几眼,像是在互相征求意见,而眼神交流的结果大概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待一行人乌拉乌拉地跑远了,江洺确定安全后才冲角落里喊了句:“喂!你怎么样?”   “......”   “用不用送你去医院?”   还是没声音。   雨滴拍打着地面一切裸/露的地方,“哗哗”的声音取代了他的沉默。   江洺往前走了几步,凑到他跟前,蹲下。   蓝白相间的颜色即使在夜色下也能分辨得出,校服?江洺皱了皱眉头,有点懵。   怎么是个学生?再往上,满脸血迹顺着雨水往下淌,长什么样儿基本看不清。   他身子往一侧倾斜,眼睛闭着,半张脸隐没在暗影里,好像...昏过去了。   江洺单腿跪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算先叫救护车再报警,可号码还没输完就见手腕搭过来一只手,细长的,惨白的。   “我没事。”   还是那哑哑的声音,带着雨夜的凉意,却轻缓干净了许多。   江洺放下手机,看见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就像...就像是黑暗里闪过的一道寒光,不惊魂,却惊心。   江洺莫名地抖了一下。   那人又接着问道:“你是警察吗?”   江洺点点头,也没细说自己是警察的哪个分支。   他努力挤出一点儿笑,说了句:“谢谢警察叔叔。”   江洺秒答:“不用谢。”   这三个字好像对全世界的警察来说都是本能的条件反射。   江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不去医院好像不行吧,流这么多血。”   那人手把着墙根挣扎了两下,没起来,江洺赶紧上去扶他,待他站起身江洺才发现他个子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半头,看着一点都不像学生。   “警察叔叔。”,他说话的时候嘴唇贴着江洺的耳边,呼出的气息在雨夜里格外温热。   “你好人做到底,带我去你家简单洗洗就行。”   江洺愕然,转头问他,“你家呢?你家住哪?我送你。”   随着呵笑一声,他淡淡地说了句:“我没家。”   他说完斜眼去看江洺,笑声没了,嘴角还扬着,洁白的牙齿成了他身上唯一鲜明的东西。   雨好像更大了,他身上的校服已经开始往下滴水。   “叫什么名字?”   “?”   江洺说:“我得知道你名字,否则我不能带你去。”   “......陆焜。”   “怎么写?”   “陆地的陆,焜耀的焜。”   江洺点点头,说了声:“好”   “你真知道?”   “知道。”   陆焜忽然笑了,说:“会写我名字的人不多。”   这不是嘲笑,江洺听得出。   他长出一口气,扯着陆焜的胳膊横在肩上,说:“像我这么好心的也很少。”   ......   这个城市最普通的小区,最普通的楼房,七楼顶层,就是江洺的家。   上到三楼。   江洺:“诶!你自己也走两步行吗?!”   五楼。   江洺:“你有多少斤?150有没有?”   七楼。   江洺大口大口地喘气,拿着钥匙的手都抖了,“你特么要累死我......”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江洺像个神经病一样,肩上扛个人,还得时不时地吼一嗓子,陆焜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又晕过去了。   他是装的,江洺清楚得很,因为他掏钥匙的时候陆焜悄然挪开了挡着他裤兜的那只手,江洺心里暗骂一声,要不是看在学生的份儿上他真不想献这个“爱心。”   开锁进屋,江洺直接把他放到卫生间的浴缸里,拿下挂在一旁的花洒甩给他,说:“自己冲!”   从一楼抗到七楼,江洺着实是累坏了,他回屋把湿衣服换掉,又随便找了个短袖短裤挂在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上,忙完这些江洺赶紧坐下来闭目休息,他想着只歇一会儿的,没想到却睡着了。   心宽到这种程度,家里来了陌生人也能睡着......   哗哗的流水声停止,一双光着的大脚走出卫生间,踩过的地板上留下一串脚掌样的水痕。   陆焜绕过木质茶几也坐到沙发上,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水,顺着坚/挺的鼻梁往下淌,他没顾得擦,手指蜷着碰了下嘴角。   “嘶”地一声,不轻不重,但多多少少还是疼了。   屋里很安静,静得只有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他环视屋里,整间房两室一厅,装修简洁,但色调搭配的很好,足以看出主人的品味。   屋里家具也不多,阳台一角还摆了一辆山地车和一个滑板。   视线又落回沙发上睡着的那个男人身上。   江洺睡得不是很安稳,毕竟沙发和床没法比,他偏过头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卧槽!”   江洺一个激灵站起身,有那么两秒竟然愣住了。   陆焜低低地笑了一声,很轻,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江洺从他的笑声里回过神来,用最快速的方式扫了他一眼,说:“啊,原来你长这样。”   平心而论,陆焜长得很不错,如果嘴角和脸上的淤青要是消了的话还会更耐看一点,只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很特别,江洺一时说不出什么,他只记得刚才在胡同里,陆焜睁眼那一瞬,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我看看你的伤。”   江洺边说着走过去,抬手掐着陆焜的下巴左摇右晃了两下,说:“没什么大事儿,身上呢,你有没有觉得哪不舒服?”   “你要看吗?”   陆焜挑挑眉,两根手指扯着短袖底边,好像下一秒就要扯上去。   江洺抿下嘴唇,有些莫名其妙,“我看什么,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咳咳......貌似讨了没趣。   陆焜长腿一伸,搭在茶几上,一脸无谓地看着江洺。   各自都不说话,静得有点吓人。   江洺转身蹲下来,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拉出一个小白箱子,上面印着鲜红的“十”字。   “我这没医院那些家伙事儿,给你简单消下毒吧。”,江洺说着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根镊子,一瓶碘酒,还有一袋棉棒。   “抬点儿头。”   江洺把棉棒伸进碘酒里蘸了几下,然后照着陆焜的嘴角抹过去,几下抹完又接着往颧骨的位置画圈。   “你不是警察。”   陆焜看着江洺,一字一顿地说。   江洺拿棉签的手顿住了,他静了静,回答:“我是。”   陆焜眼睛斜看了旁边一眼,又转回来,说:“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公安系统的。”   “你怎么知道?”   一声低笑,然后就没了动静。   江洺手上用了点儿劲,沙发上那人“嘶”了一声,随即往后一扬头,看着江洺说:“你衣服左肩上写的是司法,不是公安。”   就说上楼的时候你是装的吧。   这的确比较好辨认,幸亏黑夜给了江洺最好的掩护,如果刚才那帮人也像陆焜一样眼尖或许就不会走得那么痛快了。   隔了两秒,江洺说:“你也不是学生。”   貌似有点儿反击的意思。   这次换到陆焜发问了,“看得出来吗?”   江洺别有意味的笑了声,说:“警察叔叔的眼睛总是比一般人要毒,这个你要相信。”   “说吧,为什么不让我报警?!”   江洺把棉棒扔进了茶几旁的垃圾桶里,拧紧碘酒的瓶盖,然后把白箱子归位,这一系列的动作已经给足了陆焜思考的时间。   “不想说现在就离开!”   这是逐客令,不是商量。   陆焜先是打了个哈欠,然后放松地向后一仰,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江洺,说:“我更喜欢以眼还眼。”   轻飘飘地一句,好似礼尚往来般容易。   以眼还眼?   江洺冷笑一声,说:“那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陆焜眼睛盯着吊顶外围的射灯,半响,才回了一句:“不是一路人,这算区别吗?”   不知为什么,江洺忽然又想起陆焜那个眼神,他沉了沉嗓子,指着西边卧室的门说:“你睡客房,明早我七点半要起床上班,你在那之前离开。”   陆焜没说行还是不行,而是问他:“你不怕我是贼啊?”   江洺嘴角一扯,这问题简直入了他早就摆好的道上,“无所谓,反正楼下好几处摄像头都拍到你了,不想进局子就随便偷,我不拦你。”   江洺说完起身往卫生间走,他想冲个澡就去睡,可是刚迈出两步就听见陆焜叫他。   “喂!警察叔叔。”   江洺回头,“又怎么了?”   陆焜把手伸进衣服里,轻拍两下肚皮,说:“我饿了。”   “......”   江洺虽说没受伤,但也是淋了雨的,浑身难受得不行,他长出一口气,看来这哥们是赖上他了,江洺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救都救了,后悔顶屁用。   他照直往洗手间走,丢下两个字:“等着。”   是人都听出了不耐烦的情绪,可陆焜却笑了,他舔舔牙齿,嘴角翘得老高。 第3章 第三章   十五分钟后,江洺穿着腰间系带的长款睡衣走出来,没看陆焜一眼,直接进了厨房。   陆焜还是像个大爷似的躺在那,厨房里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毫无节奏感,这应该是一个不会做饭的人弄出来的。   到底是在拆天然气管道?还是在拆房子?   陆焜心里越来越没底......   没一会儿,江洺端着一碗面条从厨房慢慢走出来,站在陆焜跟前,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儿。   “把脚拿开!”   陆焜乖乖地照做。   “吃吧,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饭,所以味道保证不了,吃完就去睡,还有,别弄出声音,我睡觉浅,有动静睡不着。”   “怎么没有鸡蛋?”,陆焜搅着碗里的面,显然没把江洺刚才的话放心上。   “火腿也没有。”   江洺一手闲闲地捏着睡衣的带子转圈,说:“有火腿有蛋的面是高配,我能做出标配就不错了。”   说完转身就走。   陆焜盯着这碗味道不明的面咽了咽口水。   会不会有毒?吃了会死人吗?   真是生活无处不考验。   江洺躺下没两分钟就睡着了,他半梦半醒间也分神听了下屋里的声音,安安静静,他也就没什么顾忌接着睡了。   ......   第二天一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江洺惯性地抬手按掉,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再多睡十分钟,而是马上起身走出了卧室。   客房门开着,被子掀起一半,床单上依稀还有睡过的痕迹,长长一条。   鞋垫上那双运动鞋也不见了。   陆焜,很守信地离开了他家,在规定的时间之前。   江洺走到阳台把窗户打开,昨晚下过雨,空气清新的不得了,他扬头吸了几口,顿时舒服好多。   每天早起一支烟是江洺的习惯,只是他回屋四下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昨晚新买的那盒,一同消失的还有烟灰缸和他的打火机。   昨晚他最后一次看见它们好像是在茶几上,可是......没有。   转了几圈后江洺终于在阳台的窗户下找到了他的火机,还有一个空了的烟盒,而烟灰缸里则是满满的烟头,码得很整齐,难以想象抽烟的人当时是什么心态。   妈的!   陆焜抽光了一整盒的中南海......   救他一命,还搭了一盒烟,不,还有一碗面条,他这辈子第一次给别人做饭,都喂狗肚子里了!   江洺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想张嘴骂人的冲动,他必须得去洗漱了,今天周五,大队九点开会,他不能迟到。   转身刚迈出一步江洺就听到“哗啦”一声,拖鞋好像踩到了什么,他低头,原来是张纸,刚才还没有呢。   可能是开窗时被风刮到地上的。   江洺捡起来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   “警察叔叔,有件事我得说明一下,楼下没有一处监控拍到我的脸!”   江洺眉头紧皱,越看越觉得心塞,他抓着那张纸在手心揉了几下,随后丢进了垃圾桶。   陆焜穿走了他的衣服。   这是江洺走进卫生间后才发现的事,因为他看见陆焜昨晚脱下来的衣服还在洗手间地上,那件他用来伪装身份的校服,还有一条深蓝色牛仔裤。   江洺扯起校服心想着怎么处理的时候就听见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他侧头看向地板砖,貌似是什么证件。   弯腰捡起,果然如他猜想。   这下就有点意思了。   江洺细细打量手里的身份证,姓名:“陆焜。”   看来他还真没撒谎,年龄......从出生日期推算应该是二十九,比江洺还要大两岁,可长得倒真挺像高中生。   身份证被搁在茶几一角,江洺心底隐隐冒出一种复仇般的快感。   ......   八点半,江洺赶到单位,顺道跟门卫李强打个招呼。   “今天到你值班啦?”   李强冲江洺招招手,说:“水哥早,你们大队长刚进去,跟你前后脚。”   “啊,那回聊!”   江洺加快脚步,在第一道门禁换上警服,又通过两道门禁才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进屋刚把钥匙扔在桌上就看到张大队冲他招手。   “江洺,你去看看其他人来了没有,还缺谁,这马上开会了怎么都没见几个人影?!”   江洺瞬间挺直腰板,“收到!”   张大队虽说是那种天生的笑面人,可他真要是不爽了......想到这江洺脖颈一凉,赶紧挨个屋开始找人。   江洺目前的职位是指导员,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还有个称呼,他所在的未成年犯管教所在押犯人不多,所以工作相对成年犯监狱来说还是轻松的。   会议在上午九点半就结束了,连二十分钟都不到。   从会议室走出来,同事黄禹一把拍在江洺肩膀上,说:“水哥,你哪天的班儿?”   江洺转头看到黄禹笑得邪魅,一脸横肉都在颤,本能地猜到了什么,他往一旁仰了下头,说:“怎么?想跟我串班儿啊?”   黄禹被江洺不带迂回的挑明后也没不好意思,只是挠了挠头发,满脸谄笑地说:“晚上佳人有约,你帮我值今天的,我值明天的。”   佳人?有约?   “调班的话那我就明天连着周末休三天了,这么好的事儿你也让给我啊?”   “给你给你!”   “可明天家属探监张队让我监听。”   黄禹冲他晃了下脑袋,说:“我替你,等下我去跟张队说。”   牺牲够大的!   江洺不禁笑了两声,说:“那你告诉我哪位佳人我就同意,好吧?”   黄禹听完四下望了望,小声地说:“隔壁女监财务新分来一个小姑娘,长得......啧啧,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二姑直接介绍给我了。”   这里要提一下的是,黄禹口中的“二姑”是女监的政委,一个英姿飒爽,走路都带风的威武女人。   江洺眼珠子转了一圈,看着黄禹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又想想自己今天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这胖子乐得屁颠屁颠的,江洺心底暗暗为他捏一把汗,生怕他那一身肥肉把“佳人”吓跑了。   回到办公室,江洺看见孙志胜正着急忙慌地往身上套警服,应该是刚来。   孙志胜见江洺进屋赶忙说:“哎哎!水哥,张大队找我没?”   他比江洺晚一年参加工作,平时嘻嘻哈哈总忘事儿,典型的中二青年,今天估计是把开会这茬给忘了。   江洺走到自己那张桌子旁坐下,说:“自首去吧,张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卧槽!”   孙志胜拔腿就要跑,江洺赶忙叫住他,“回来!回来!逗你呢,他都没提你。”   这一早上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孙志胜抬手扇了两下脸上的汗,问江洺:“今天开会什么指示?”   江洺把警务通从裤兜里掏出来放在桌上,说:“大事没有,就是整顿一下风纪,顺便提了一嘴明天家属探监。”   “那不是前两天就说过了吗?”   江洺一个冷眼横过去,孙志胜抿抿嘴,笑得有点虚,“对对,具体工作还得落实,领导们一天真是日理万机,下属惭愧啊,惭愧。”   “孙志胜!”   屋里两个人齐齐回过头去。   “来一下。”   张大队挺着健硕的身板,双手背在身后,脸色虽然很平静,但是有没有动怒就不可知了。   完了,要挨骂?   孙志胜刚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倒不是担心挨骂,只是最近他频繁迟到,面子上总归有点过不去。   江洺看着孙志胜耸搭着脑袋往出踱步的蔫样儿不禁扯了扯嘴角,他今晚要值班,一夜不能眠,想到这他晃晃脑袋,觉得浑身乏累。   ......   下午四点钟,同事陆陆续续都下班回家了,江洺在食堂打了一碗白米饭,还有一份白菜炒肉,只不过肉是肥的,江洺很少吃肥肉,他就着油腻的白菜勉强解决掉那碗饭。   今天很晴,一整天都是大太阳,万里无云,江洺吃完饭慢悠悠地往办公楼走,脚下不时地跑过几只野猫,白色的,灰色的,各个甩着圆滚滚的屁股,跑到嗨起。   从江洺参加工作第一天到现在,真是亲眼见证了大院里的猫群是如何壮大的。   省未成年犯管教所目前一共设有十个管区,除了一二三四五六这六个管区以外还有出监、入监集训、医院(病犯监区)、后勤,在押犯人一千多名,监狱食堂每天要供应众多人的伙食,所以食材储备量也自然惊人,仓库里的米、面和食用油堆成了小山,时间一长,老鼠就不请自来了。   这种动物好像自古以来就没怎么招人喜欢过,所里本着遵循食物链的法则弄了几只猫回来,也很快见到了成效,不过后来老鼠几乎不剩几只,却又演变成了刚才的场面。   江洺回到办公室歇了没几分钟就听见后勤喊“打饭”,他起身抻了个懒腰,走了出去。   江洺所在的病犯监区人不多,他领着七八个犯人往食堂走,他们手里一人拿着个桶,全都懒散得快要睡过去一样。   没有大声喧哗,也不存在打闹。   细想来这也算是江洺的独到之处吧。   单位里的老人都知道,只要江洺带犯人,几乎没人敢造次,倒不是他有多厉害,只是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劲儿,让人想敬而远之。 第4章 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   江洺洗完脸对着镜子擦脸上的水,值了一宿班,眼圈都是黑的,他晃晃脑袋,头有点疼。   八点多,江洺和张队打过招呼就下班了,他穿过门禁来到更衣室,趁着换下警服的空档把电话开了机,“嗡嗡”几声震动透过铁质衣柜里传过来,震得他脑仁儿更疼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陈麦......   江洺扣好腰带,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一看果然是陈麦,来电、短信一大把,这个疯女人!   江洺边往大门走边给陈麦拨了过去。   “怎么了?陈小姐。”   陈麦张嘴就开骂,“老娘给你打了N通电话......”   “昨天有个同事临时跟我串班了,才下班,你也知道里面不能带手机。”   这时候江洺必须要打断她,否则被骂上一整天也非常有可能。   世界瞬间安静了。   陈麦是个典型的天蝎女,长得漂亮,性感,有魅力。虽然平时挺作,关键时刻还是讲理的,她平平气息,说:“晚上来我家吃饭吧,老陈有请。”   江洺:“好,那我先回家补觉,下午给你打电话。”   陈麦:“ok,别忘了啊!”   ......   单位的通勤车正好停在江洺家小区门口,他在楼下吃了碗兰州拉面就直接上楼,真是困得不行。   转弯还有一层到家的时候江洺看到一个半熟悉半陌生的身影。   熟悉是因为那人穿着他的衣服,陌生是......他们只说过三言两语的话。   陆焜。   江洺了然陆焜的来意,所以他步伐不紧不慢,也不着急先开口。   一层台阶很快走完,江洺抬眼看见陆焜负手站在他家门口,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可能是个子本就高的缘故,姿态有点居高临下。   “我来取身份证。”   陆焜的声音很冷,似一道从山顶流下的雪水,带着绝世独立的清凉,江洺眨眨眼,忽然觉得精神了不少。   “拿一包中南海来换。”   “?!”   陆焜扯扯嘴角,脸上淤青已经消了大半,英俊的模样更加明显,他盯着正在开锁的江洺看了两秒,然后哼笑了一声,说:“警察叔叔就那么小气,抽你一包烟还要还啊!”   防盗门打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飘出来,陆焜并不陌生这个,前一晚他留宿的时候就闻到了。   江洺迈进去一只脚又回过头来,冲陆焜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要么买,要么走,有这磨叽的功夫都下去了。”   门“哐”地一声被关上,陆焜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蹬着台阶,一脚悬着,有点像撑杆跳,他抓着墙左右晃了几下才站稳。   短暂的思考时间,陆焜飞速地权衡下利弊,重新补办身份证至少要一个月,下楼买包烟再上来只需十分钟,呵,恐怕连傻子都会选择后者。   当然,陆焜又怎么能输给傻子,纵使心里万般不情愿,但还是得照做。   ......   江洺回屋换了一身在家穿的短袖短裤,又重新洗漱了一遍,刚要去睡觉就听见门铃响了,哦对,是那个陆焜,他差点就忘了。   门打开小溜缝隙,一包烟递进来,江洺伸手去拿却没得逞,烟盒的那头被陆焜攥得死死的。   “我身份证呢?”   看来还不傻。   江洺回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身份证给陆焜递了过去,像是以货易货般瞬间完成交易,江洺也不愿再和陆焜纠缠什么,他现在只想滚回床上睡觉。   门要被关上的时候江洺用仅存的意识又想起一件事,他叫住已经下了台阶的陆焜。   “喂!你等一下。”   陆焜脚底一滞。   江洺转身回到阳台,从晾衣杆取下陆焜落下的那套衣服,没错,洗过了,昨天早上被他丢进洗衣机里轮了一圈,倒不是真心想洗,只是他这人有轻微的洁癖,实在无法忍受那么湿乎乎、脏兮兮的一坨堆在自己家。   陆焜看着纸袋里自己那套还沾着洗衣液香味的衣服着实有点懵,这个这个,他要说点什么,感谢?虚了点吧......而且相比较江洺做的这些,他刚才的态度真不怎么君子。   “你的衣服......”   江洺摆摆手,说:“不用还了,你走吧。”   他拉着门把手刚要关门却被一股大力抻开,失去重心的江洺一个踉跄往前撞到了陆焜身上,准确的说,是他的鼻子磕到了陆焜的锁骨。   很明显突出的一截,骨感坚毅。   酸痛的滋味从鼻腔直逼泪腺,江洺回手把着门边重新站好,眼眶里已经泛泪了。   “卧槽!你他妈想撞死我!”   江洺一手捂住鼻子,嘴上骂咧着,心里不爽到了极点,他抬眼瞪过去,眼睛里血丝密布,有时候人的坏情绪积压到井喷那一刻真是连自己都会吓到。   “你没事儿吧?”   陆焜把纸袋往腋下一塞,抬手就去扯江洺的胳膊,想看看到底伤哪没有,可江洺根本就不领情,还是一样的眼神看着陆焜,说:“东西拿了赶紧走!”   这一次,门确确实实地关上了,严丝合缝,好像风都透不过来。   门外的人愣了好一会儿,他听到屋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然后也转身走了。   在楼下路过的第一个垃圾箱,陆焜把手里的纸袋精确地扔到里面,似投篮一般,整个过程他都面色平静,就和扔普通的垃圾没什么区别。   楼上,站在阳台的人默然地转过了身。   ......   江洺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多,他半睁的眼睛没挺过一秒就又闭上了,窗外,汽车的鸣笛,大人的碎语,孩子的吵闹......尽数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顷刻从天上重返人间。   待意识完全清醒,江洺那副像大虾一样弓着的身板也抻开了。   现在正值春夏更替时节,就算是北方城市,气温也在逐渐攀升,江洺睡了满身的热汗,别提多难受了。   起身去卫生间冲了个温水澡才觉得舒服一点儿,洗完澡出来,他打开手机蓝牙连接到音箱,一首丢火车乐队的《晚安》缓缓地唱出来。   “我们离开荒芜的绿洲,回到没有阳光的白昼,你醒了,尽管我所有的美梦都没做完。”   声音低沉,带着肆意的腔调。   江洺点了一支烟,站在阳台上边抽边听,窗外景色暖黄,树叶摇动得厉害,起风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这烟是陆焜买的。   陆焜......   江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记住一个路人甲的名字,也许很久以来他的生活都太过简单枯燥,偶尔来一段这样的际遇,就当是助兴了吧。   老实讲,江洺是个很“表里不一”的人,因为提起警察,大家脑子里马上浮出的形象就是一身正义凛然,立警为公的铁血真汉子形象,可到江洺这儿就有点不一样了。   江洺从小就比同龄孩子长得快,到成年后的身高基本定格在一米八一,长相嘛,干干净净的俊秀青年模样,喜欢听摇滚,也爱民谣,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还喜欢玩滑板,而且玩得很棒。   参加工作后他经常一个人独处,也不出去玩了,周末放假不是宅在家里就是泡在星巴克看书。   以前陈麦曾跟朋友这样说起江洺:“如果某天你在咖啡店看见一个点了一杯咖啡就能安静坐两三个小时,而且一动不动的小白脸,请帮我提醒他定时起来去趟厕所,千万别让尿憋死了。”   虽然乍听这话不怎么好听,但江洺确实是这样,连他自己有时候也会犯寻思,如果不干狱警这行去开家咖啡厅也不错。   一支烟抽完,江洺开始换衣服,他一会儿要去陈麦家吃饭,正想着是打车还是坐公交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陈麦发来的信息。   “我来接你了,十分钟后到小区门口。”   一看有车坐,江洺的心情豁然好起来,他吹着口哨穿好衣服和鞋,顺带抓起那盒中南海就出了门。   ......   小区大门口,陈麦站在她那辆鲜红色的奥迪车前,戴着太阳镜,身着一套黑色连体衣裤,把姣好的身段衬托得更加精致。   她这个女人,对自己要求太高,每每出现在公众视线时总是光鲜艳丽,不吸引一票人的眼球都不算完。   不过...在江洺这里已经没有丝毫新鲜感了。   陈麦冲江洺扬了下手里的钥匙,他扯着嘴角刚要笑的时候却撞见了黎叔。   “六水,这是上哪啊?”   江洺抬手指了下陈麦的方向,“黎叔,我约了朋友吃饭。”   黎叔转身从老花镜里抬起眼,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点头说:“行啊六水,女朋友长得可真俊,前几天你婶子还叨咕着要给你介绍个姑娘呢,我得回去告诉她一声,别跟着瞎操心了。”   关于这种误会,江洺解释了不下百遍,但他还要重复,“黎叔,她不是我女朋友。”   黎叔还要说什么,却看到江洺冲他摆手,“黎叔,我赶时间,回头找你喝茶啊!” 第5章 第五章   奥迪车里,江洺边系安全带边斜眼看了下陈麦,说:“你至不至于呀,要出嫁还是怎么地。”   陈麦瞪眼,“出嫁?!你娶我啊?”   “别闹。”   江洺扭头看窗外的景色,装聋作哑的姿态手到擒来。   陈麦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边却是五味杂陈,她和江洺认识十几年,初中、高中都是同学,按她父母的话来说,“郎才女貌就应该在一起啊!”,可是这些年江洺好像压根就没把她当女人看过,越相处越像哥们儿,到现在,彻底变成亲人了。   其实,青春年少时陈麦是喜欢过江洺的,他德智体美全优,长得又帅,换谁都抵挡不住,只是初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陈麦脆弱的少女之心受到了打击,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对江洺动心思了。   那年,陈麦多大?十一岁?十二岁?哎,不重要了,反正青涩的刚懂得什么是喜欢,那时她家和江洺家离得很近,父母又熟悉,在学校,两人也是相同班级,所以做什么都是结伴同行。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同学说成了谈男女朋友,当然,流言蜚语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老师那。   陈麦到现在都记得她初中班主任找他俩谈话时怒目圆睁的样子,陈麦那时候的性格还没有现在这么果敢张扬,面对早恋的问题脸红成烙铁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可江洺不一样,他看着老师,很镇静自若地回答了一句:“老师,我不喜欢女的。”   犹如晴空一记霹雳,陈麦和班主任都吃惊地看着江洺,前者哀鸣伤心欲绝,后者感叹大逆不道......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江洺父亲的耳朵里,那个年代,gay这个词在中国还没有被广泛认知,也不能被大众理解和接受,况且老爷子一辈子耿直刚烈,所以江洺免不了被他爸一阵毒打。   陈麦站在江洺家的客厅里目睹了整个过程,最后她向江洺父亲求情,说江洺是因为不喜欢她故意这么说的,这才救了江洺的小命。   往后许多年陈麦没有看到江洺追求过任何一个女人,可笑的是,男人也没有。   江洺念警官大学的时候学校男多女少,陈麦还调侃他说“机会来了”,可是直到毕业再后来参加工作,他还是形单影只,活得像个浪人。   有过几次吧,陈麦试着把江洺往一些干净的gay圈里带,还介绍帅哥给他认识,可他始终一副懒散的、事不关己的样子,别人咬耳放电,他看着,别人推杯换盏,他也看着,完全把自己置身局外。   男性朋友呢,也倒是有几个,不过都没到那种程度,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如此陈麦也无从所知,有时候她看到江洺孤零零的样子就会觉得难过,特别想给他一个拥抱。   只是陈麦心里清楚,他并不需要。   也许江洺是太过了解自己了,所以才知道什么是他想要的,一眼扫过去他就知道哪个人会走进他的命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活得比谁都透彻。   ......   几分钟后车子开到第一个十字路口陈麦就打了转向,江洺一时没反应过来,抓着陈麦的胳膊问她,“不是去你家吗?这条路......”   “把车洗一下,反正吃饭还早着呢,我出门的时候我妈刚做。”   车停好后江洺解开安全带,说:“我下去抽根烟。”   陈麦侧身把手边的万宝路双爆珠甩给他,说:“我从迪拜带回来的。”   江洺低头看了眼,没接,“我抽不惯你这个。”   说完就下车了。   陈麦懒得动,关了车窗专心玩起手机。   这家店看起来生意不错,洗车的人也不少,江洺左拐右拐地找到块儿空地,点了支烟慢慢抽着,他习惯左手拿烟,右手则攥着烟盒和打火机。   打火机是陈麦送的,她有一次飞法兰克福,和朋友逛街的时候觉得挺好看就给江洺买回来了,他用了两年,谈不上喜欢,就是顺手。   周围尽是呲水的声音,江洺低头看看手里的烟,上面溅了水花,他皱着眉往一旁挪了两步。   “焜哥,那个君越租出去了。”   “那你给小薛打电话,叫他今晚把车送回来。”   话音落下,江洺咬着烟顿住了,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收缩,像是一脚踏进了冰洞里。   两点钟方向,抬眼,果然是他,这么高频率的相遇让江洺想忽略他都难。   收回目光,江洺把烟头扔在地上拿脚去踩,左右旋转的第三下,视线里多了一双纯白色运动鞋,已不再是雨夜那一双。   此时,坐在车里的陈麦透过车窗下落的水流看到江洺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面对面站着,像两棵笔直的杨树,她眯了眯杏眼,有点坐不住了。   陆焜也看到了江洺,先是一愣,随后饶有意味地抓了两下额头,透过指缝看着江洺的那双眼依然冒着寒光。   即使是光天烈日之下。   “来洗车吗?”   江洺踮起的脚踝轻轻抖了下,又落回原地,“嗯,陪朋友来的。”   说朋友,朋友到,陈麦没几步就走了过来,江洺知道她是闻着味儿来的,一股新鲜的男人味儿。   在这方面,陈麦几乎无人能敌。   她一手搭着江洺的肩膀,食指顺带勾着他下巴,说:“这是你朋友呀?”   江洺嫌弃地扭过头去,脸色不太好看,陈麦没理他,直接自荐了,“你好,我叫陈麦。”   陆焜挑起一边嘴角,盯着陈麦的眼里却没有她的神。   “你好,我叫陆焜。”   两只来自异性且陌生的手握在一起,很短暂地。   “你们聊。”   江洺低头穿过他们之间狭窄的缝隙走了,他不太想听到陆焜的声音,谈不上讨厌,只是觉得不舒服,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留下那两个人也不尴尬,陈麦抱着手臂打量陆焜,这男的比江洺还要高一点,至少有一米八五,或者八七,模样嘛,正符合陈麦的高标准,他浑身上下散发的荷尔蒙强烈得让人忘情。   “你俩是最近认识的吧?我以前没听江洺提过你。”   陆焜点点头,“你是江警官的女朋友?”   这回轮到陈麦解释他们的关系了,“把“女”字去掉就对了。”   陆焜听完转头望向江洺离去的方向,没什么回应。   “你的电话号码,是你给我,还是管江洺要?”   虽然很直接,但这就是陈麦对男人的方式,她从不拖泥带水。   陆焜报出一串数字,陈麦飞快地在手机上按了出来,然后问他:“哪个kun?”   “焜耀的焜。”   陈麦的手指依然停滞不前。   “给我吧。”   陆焜拿过陈麦的手机把自己的名字打进去,然后还给她,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   陈麦望着陆焜高大修长的背影咬了下嘴唇,身上不安定的细胞开始躁动,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热烈。   这个男人,她势在必得。   ......   江洺正在车上闭目养神,听见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就知道陈麦回来了,转头微微睁开眼,说:“撩到了吗?”   陈麦扯过安全带,刚刚的兴奋劲儿貌似还没过,“当然,不但要到电话号码还给我免单了呢!”   “免单?!”,江洺不明白什么意思。   陈麦抬手从右比划到左,说:“这家洗车行,还有旁边的租车公司,都是陆老板代朋友管理的。”   看来救陆焜那晚,他所谓的“没家”肯定是撒谎了。   “你说你有这么好的资源都不告诉我,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啊?要是那样就让给你,铁树憋了十几年终于要开花了哈!”   江洺一脸不耐烦,说:“我对他没兴趣,赶紧走吧,去晚了你爸还得灌我酒。”   陈麦用力拍了下方向盘,说:“ok,三天之内我一定睡了他!”   “......”   陈麦看了一眼江洺,说:“怎么?不相信我的实力啊?!”   这不是实力的问题。   “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Why?Are you kidding me?”   江洺本来挺严肃的,愣是被陈麦人五人六的一句英语给逗乐了,他说:“行了啊,姐姐,都回到祖国怀抱了就别拽英文了。”   陈麦不理,继续追问,“他是有女朋友还是结婚了?”   江洺摇摇头,说:“我哪知道,反正你别惹他就是了。”   连个理由都没有陈麦怎么会听他的,此刻,她大脑运行的飞快,那就是怎么把陆焜这个极品搞到手。   ......   一进到陈麦家,江洺就闻到了扑鼻的菜香,相比较昨天单位食堂的白菜肥肉片,这一餐简直不要太丰盛!   “江洺好久没来啦!”   “陈叔好!”   出来迎客的是陈麦他爸,老爷子快六十了,依旧很健朗,他早先是片区民警,也是江洺他爸的下属,退休后就闲在家里,整天打打牌,去公园溜溜弯什么的。   而陈麦的母亲是一名医生,任市医院妇产科主任。   一般这样家庭教出来的孩子都会承继父母职业,可陈麦没有,她身高随爸,相貌却随了妈,可以说是强强联手,一丁点的好基因都没浪费掉。   虽说江洺平时不怎么来陈麦家,但和她父母的关系都很好。说起来江洺还有一个亲姐姐叫江月,早些年去西雅图留学后就在那工作、定居,再后来结婚生子,日子过得很幸福,去年还把他母亲接过去了,说是那边气候舒适,让老太太也过去享福几年。   最开始老太太并不想去,还说怎么也要等到江洺结婚了再说,可是眼跟前这个儿子一点都没有找女朋友的意思,后来江月劝她妈说先叫她过去,等江洺什么时候想结婚再回来也不迟。   喝完第一杯白酒江洺就觉得头有点晕,可是陈叔不依不饶地又给他倒了一杯。   “江洺啊,要我说,你和麦子在一起算了,过日子还知根知底,再说我家麦子这么好的姑娘上哪找......”   陈爸爸的话还没有说完陈麦就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子,说:“老陈头,你想干嘛呀?是不是喝多了?你闺女大把大把的人追,有他什么事儿啊?!”   江洺笑笑,这个话题已经不新鲜了,回回来陈麦家里,酒过一杯,陈爸爸都会把这句话翻出来说一遍,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听腻了。   陈麦她妈顺势给她爸夹了口菜,劝说道:“这两孩子的事不是说好不管了嘛,快喝你的酒得了,就知道瞎操心,来来,江洺你也吃啊,都好久没来了。”   江洺看见碗里多了一块陈麦妈妈夹过来的鱼肉,连忙应承,“阿姨,我自己来。”   “没事儿,多吃点啊。”   江洺点点头,旁边陈麦他爸刚被母女数落了一通在那独自喝闷酒,江洺见状赶紧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下,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 第6章 第六章   这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从陈麦家出来江洺接到一个电话,是黄禹打来的。   单位统一发配的警务通在白天上班的时候必须调成对讲模式,下班后才可以调回来和普通手机一样打电话,虽然明面上值班是不允许的,但偶尔也可以偷偷地用。   “喂,水哥,干啥呢?”   江洺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育慧小区。”   “喂,黄禹,刚在朋友家吃饭了,现在往家走呢。”   “擦!今天我和犯人差点没干起来,气死我了!”   “怎么回事儿?”   黄禹沉了沉嗓子,说:“今天不是家属来探监吗?陆远问他哥怎么没来?”   江洺挠挠额头,“陆远?”   “就是前段时间因为强/奸刚进来那个。”   江洺一下想起来了,说:“他进来还没满一个月,按规定也不允许探视啊。”   “我跟他解释了,可这小子听不进去,还说咱们搞区别对待,我再说啥他就不听了,还要打我。”   “你没还手吧?”   黄禹笑了一声,说:“我傻呀,为他背个处分也不值当,后来张队给他教育了一顿才消停,行了,等你周一上班再细说吧,我得去点名了。”   “好。”   江洺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九点,他把车窗摇到底,清凉的夜风一下就涌了进来,这样的夜晚很让人心宁。   江洺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师傅,能抽烟吗?”   司机师傅很爽朗地笑了声,说:“能啊,抽吧。”   打火机翻盖的声音,江洺听了太多次,好像有些东西太熟悉反而会被忽略,此刻,令他新鲜的只有尼古丁掺杂夜风的味道。   寂寞翻倍。   江洺轻吸了一口,对着夜空呼出去,瞬间就被风吹散了,快得只有眨眼的时间......他不记得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大概好像是高三吧,朋友把抽了一口的烟塞进他嘴里,然后这就成了他人生里的第一根。   最开始无所谓上瘾,他只是用它来思考事情,或者打发时间,后来,就戒不掉了。   月上树梢,出租车的计费器按里程蹦着数字,司机师傅也在专心开车,坐在副驾驶的江洺很安静地抽着烟,不能否认的是,刚才他又想起了陆焜,这个仅仅见过两次面的男人为什么会让他觉得如此熟悉呢?   不是样貌,不是味道,那又会是什么让江洺以为他们似曾相识,又或者有过交集,就像是现实与梦境的碰撞一般。   一支烟燃到最后,他还是没想起来。   十点钟,江洺洗完澡他又抽了支烟就去睡觉了。   江洺的作息很规律,除了值班以外他几乎不熬夜,早睡早起,生活过得像个平面,一眼就能全盘扫尽,乏味无比。   偶尔陈麦从国外飞回来,会叫他出去吃个饭,到酒吧喝喝酒,或者参加一些莫名其妙的聚会,他全程看着那些陌生男女在酒池里推杯换盏,肆意地欢笑,而他除了抽烟,还是...抽烟。   ......   开门声吵醒了江洺的美梦,他先是警觉了一下,然后又躺回床上,这个独特的高跟鞋踩地板的节奏,除了陈麦还能是谁。   也只有她才有江洺家的钥匙。   卧室的门直接被踹开,简单粗暴,陈麦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红色低胸紧身裙,纯净的设计,没有一点余缀,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   “起床啊,麦姐带你出去high!”   “......”   陈麦抬手就掀了江洺的被子,她本想趁此机会谋个福利的,可万万没想到江洺穿的睡衣遮住了所有该露的,不该露的......   “你是不是有病?!”,江洺重新扯过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眼睛都不睁。   黑白格子的床单将他修长的身形完美地呈现出来,陈麦一瞬间看的愣神,要说她没被吸引是假的,可是经历很多事情之后陈麦的人生信条就从圣人千虑变成了及时行乐,而这后四个字里只有一个人不在名单之列,那就是江洺。   他心里或许没有别人,就算有,也不会是陈麦,她太有这个自知之明了。   “我约了陆焜,咱们一起吃饭吧!”   现在几点钟?吃早饭?还是...午饭?江洺拱拱身子,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两点。   靠!   江洺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跑下了床,站在客厅挂钟面前,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是两点,没有错了。   “去不去啊到底?”   江洺双手叉腰向后仰了仰头,轻飘飘地吐了两个字,“不去...”   陈麦灵活地转动一下十指,在一起厮混十几年,她早已掌握了江洺的软肋,他这人,最怕痒了。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洺在她靠近的前一秒就钻进了洗手间,然后反锁了门。   陈麦忍着气冲门里喊了一句:“陆焜在下面等着呢。”   江洺挤牙膏的手顿了一下。   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这两人发展的速度简直像坐了火箭。   江洺把牙刷塞进嘴里,回她:“不去!你们二人世界,我做电灯泡不合适。”   外面很快就消停了,江洺侧耳细听也没听出什么猫腻,就权当她走了吧。   洗漱完又冲了个澡,等江洺裹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立马感觉到了不对。   气氛太诡异了。   陈麦和陆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还放着半个西瓜,两人正亲密地拿勺挖着吃呢,江洺走到他们对面,一语不发。   最先抬起头的是陆焜,他看着江洺,视线自上而下,没被衣物遮挡的胸膛,腹肌八块,发际线还在滴水。   陆焜手里的勺子递过去,说:“江警官要吃吗?”   “叫我江洺。”   陆焜还举着,固执地又问了一次:“江洺,你要吃吗?”   “不吃,谢谢。”   陈麦把陆焜抬起的胳膊按下,摇摇头说:“他不喜欢吃西瓜。”   陆焜:“那他喜欢吃什么?”   “他......”,陈麦刚要回答就被江洺打断了。   “你这又是唱哪出啊?陈小姐。”   他心里不爽的是陈麦为什么会把陆焜带上来?!   陈麦往嘴里送了一勺西瓜,含糊不清地说:“就咱俩多没劲啊,一起去呗,简单吃个饭然后咱们再去酒吧,再说明天礼拜天,你又不值班。”   江洺没吱声,还在机械地擦着头发。   陈麦抬手蹭了下鼻尖,说:“你能不能别把屋里弄的都是消毒水的味儿,难闻死了。”   江洺扯扯嘴角,“不是跟你说过嘛,病监细菌多,消消毒总不是坏事。”   病监?   无形中又给陆焜增添了一个疑问。   陈麦把勺子笔直地插到西瓜上,抬头看着江洺,说:“赶紧收拾去,别逼我动手!”   唉,算了。   江洺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毛巾,说:“去哪儿吃?”   陈麦向窗外一指,说:“就三环边儿上咱俩经常去吃的那家菜馆,我在迪拜没有一天不思念它家的鲅鱼馅儿饺子。”   说到这陈麦舔舔嘴唇,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江洺看着陈麦,忽然就笑了,不是随意勾下嘴角,也不是轻抿嘴唇,总之就笑得很开的样子,连腹肌都跟着颤。   “你就穿这身去吃你的鲅鱼馅儿?”   陈麦低头看看自己胸前伟岸的风光,这才明白江洺为什么笑,她淡定地从身后拿出一件外搭披在身上。   江洺这回无话可说,他点点头,把毛巾重新搭回脖子上,说:“稍等,我去换衣服。”   ......   楼下停车场,陈麦把车钥匙扔给陆焜,意思是让他来开。   陆焜掂掂手里的钥匙,看着陈麦,说:“你真让我开吗?”   陈麦皱眉,“怎么?没带驾照吗?”   “带是带了,不过我开车有点猛,一般人不敢坐。”   哦?陈麦向来对新鲜刺激的事物来而不拒,她拍拍车门,招呼站在一旁的江洺上车。   平时三十多分钟的车程硬是被陆焜缩短了一半,而且他选择的路线车都比主干路少,陈麦抓着右上方的把手,问他:“你好像对街道很熟悉。”   “我以前开过出租。”   “哦,这样啊。”   “怪不得这么会抢道。”,陈麦又补了一句,而且她发誓这句话绝对是褒义。   “谢谢。”,陆焜好像也领会了陈麦的意思,他把车停在餐馆门前,然后三人一起下了车。   这家餐馆在三环高架下面,位置虽然偏了一点,但是味道很好,老板和江洺也熟,知道他每次来都会点哪几样菜,不过今天多了一个人,出于礼貌还是要问一下的。   江洺把菜单推到陆焜面前,说:“你想吃什么?”   陆焜没看,而是把菜单转向推给陈麦,“还是女士优先吧。”   他倒是懂得怜香惜玉。   陈麦的手指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桌面,看着江洺,说:“这就是你没有女朋友的原因,跟人家陆焜好好学学。”   还没等江洺回嘴,陆焜先开口了,“江警官......”   “叫我江洺。”   陆焜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你看着不像是没有女朋友的人啊,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   江洺貌似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他抓起桌上的烟盒,说:“你俩慢慢点,我出去抽根烟。” 第7章 第七章   餐馆门口,江洺刚把烟点上就听到了陆焜的声音。   “给我一根。”   江洺转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把烟盒扔给他,里边貌似没剩几根了。陆焜把烟叼在嘴里,然后抬手勾着江洺的肩膀,靠近他,低下头去。   高架上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呼啸而过,鸣笛声不绝于耳。   江洺垂眼看着嘴里的烟一明一灭,视线里还有陆焜精短的头发,发丝根根站立间,有烟雾在游走。   直到陆焜松开他的肩膀,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还是我买的那盒吗?”   “你干什么?”   陆焜一副无辜脸,“怎么了?”   “我跟你没那么熟。”   语气非常不好。   陆焜对着江洺的脸呼出一口烟,却辣到了自己的眼,不过他也没在意,反倒笑着说:“我觉得还行。”   江洺以同样的姿态看他,眉宇间却多了一些防备,“你有病吧?!”   陆焜还是笑,江洺发现他即使笑着,眼里也没有多少暖意。   “诶!我说江洺,你现在这态度和那晚救我的时候可不太一样啊。”   “彼此彼此。”   陆焜哑然。   也许两人都被对方戳中了心思,所以接下来一支烟的时间,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回到餐馆里面,饺子已经端到了餐桌上,陈麦等不及,馋猫一样的吃了好几个。   “你俩吃这个牛肉,特别好吃。”   陈麦挥舞着筷子比划,然后那两个男人很有默契的都去夹牛肉,而且还是同一块。   几乎是同时,两双筷子松了,牛肉落回盘里。   江洺闷头吃碗里的饺子,不吭声。   陆焜又把肉夹起来,放到了江洺的盘子里。   江洺没说谢谢,瞄了眼那块肉,没动它。   陈麦自顾不暇,也没工夫去猜身旁的人心里都藏着什么猫腻。   很快,一大盘酱牛肉,两盘炝菜,还有三盘饺子就风卷残云般地所剩无几了。   吃完回到车上,陈麦满足又迷醉地拍拍肚子,说:“真是太好吃了!”   说完她随之又叹了口气,说:“回味这些就头疼,老娘下个月在迪拜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陆焜问她:“中国人占领世界,迪拜不可能没有中国菜吧?”   “有倒是有,只是你知道的,阿拉伯信奉伊斯/兰教,下个月他们的斋戒就开始了,日出到日落,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饭馆在日落前都是不开门的,我只能自己做饭了。”   坐在后面的江洺插过来一句:“那你记着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   陈麦不解,回过头去看着江洺,“为什么?”   “我怕你被自己做的饭毒死。”   好像是两年前吧,江洺亲口尝过一次陈麦的手艺,那味道真让人终生难忘,他发誓以后要是混不好,宁可饿死也不会再给她的厨艺之路当炮灰。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嘲讽,陈麦岂能容忍,只是她刚想开骂就被一张纸巾堵住了嘴巴。   陆焜一边倒车一边说:“你嘴角有东西。”   “哦”,陈麦对着后视镜擦了两下,也把收拾江洺的事给忘了。   ......   拿铁酒吧,陈麦每次回来必去的地方。   这家酒吧位于市中心的儿童公园旁边,一面是家长带着孩子游玩的悠然场景,一面是灯红酒绿,莺莺燕燕,真的好不和谐......   车门打开,陈麦脱掉外搭直接扔在车上,然后挽着陆焜的胳膊就要往里走。   她完全忘记了身后的江洺,不过江洺也早就习惯她重色轻友的本质,只是这一次的“色”有点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江洺也说不清楚。   陈麦带着陆焜从正门进去,穿过大厅和舞池的人群直奔里面,陈麦注意到现在出来玩的人的年龄层越来越往下走,有些小姑娘青涩的就像是高中生。   二楼最中间的卡台,位置很好,他俩刚落坐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冲他们走过来。   “麦子!”   陈麦应声起身走过去和那男的拥抱了一下,说:“强哥,我刚回国就来看你了,我好不好?”   强哥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抓着陈麦的手说:“当然好了,谁能有麦子好啊!”   陈麦笑着回身招呼陆焜,介绍道:“强哥,这是我朋友,陆焜。”   强哥缕着陆焜的高个子从头看到脚,等互相介绍完他又左右瞅瞅,问到,“江洺怎么没来呀?”   陈麦一拍脑门,骂了句,“卧槽!我说怎么少点什么呢?!那个,强哥你先忙,等江洺过来我让他去找你啊。”   “好,有啥需要就跟强哥说,别客气。”   “一定。”   不到半分钟的功夫,陈麦给江洺打完了电话,她耸耸肩膀跟陆焜说:“江洺单位临时有事,领导把他叫走了。”   陆焜拿起桌上刚启开的啤酒,喝了一口,说:“江洺在哪上班啊?”   “省未成年犯管教所。”   陈麦说完才意识到不对,“江洺没和你说过吗?”   陆焜抬手擦干嘴角的酒沫,信手拈来一个谎,“好像说过,记不清了。”   “他大学念的是警官学校,毕业后直接考狱警了。”   “是嘛。”   陈麦看着陆焜修长的身形嵌在沙发里,侧脸在灯光下时明时暗,而最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还是那两条逆天的长腿,这让她不禁想到在公寓楼下经常看到的猫,迪拜的猫都很壮,四肢发达得仿佛喵星里的王者。   陈麦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这一刻,她很确定,她被蛊惑了......   “呦!麦子姐,又换男朋友啦?”   臆想被突然打断,陈麦抬头。   说话的是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男人,虽穿着另类,但长得很帅,像是从二次元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陈麦三个月前的品味,她自己都有点琢磨不透。   男人叫郭冬冬,在拿铁酒吧跳舞,他和陈麦有过那么几次,后来陈麦休假结束回迪拜就把他忘脑后了。   陈麦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她伸出一只手把陆焜勾到身边,对着郭冬冬挑挑眉,说:“麦子姐这个男朋友是不是很帅?”   在夜场混迹多年,郭冬冬也不是吃素的,他说:“床技跟我比怎么样啊?我当初可是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谁想你下床后就不认人了!”   这样当着陆焜的面被揭穿,陈麦到底脸上还是挂不住了,她粗口哗啦啦地爆出来,“焜哥他妈的要比你强一百倍,赶紧给我滚,别在这影响老娘心情!”   郭冬冬嘻嘻笑着,“麦子姐,别这样嘛,我可是很想念你的美胸呢,又大又圆。”   他边说还舔了下嘴唇。   陈麦的脸气得涨红,刚想反击什么,就见陆焜把她的胳膊拿下来,双手顺势搂住她的腰往怀里一揽,说:“要不要在这展示一下焜哥过人的床技?!”   两个都是人精,眼神交汇过后就知道下一步要演什么戏,只是陈麦太把自己带入角色了,她勾着陆焜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吻了过去。   酒吧里音乐声噪成一片,可陈麦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耳边陆焜的呼吸。   只是还没亲几下呢陆焜就推开了陈麦,动作虽轻,但拒绝得很明显。   “怎么了?”,陈麦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只见陆焜又恢复刚才那副样子,窝在沙发里,一只手懒懒地指着对面,说:“你那小男朋友走了。”   言下之意,这戏也不用再演了。   “......”   陈麦拿起桌上的酒,一口气喝光了一大杯,她看见酒杯里流转的彩色灯光,在酒香里回味着刚才那个吻,真的太诱惑,太迷人了。   她发誓,在自己小半生所遇到的男人里,没有一个像陆焜这么让她着迷,她感觉自己下面都快湿了......   酒吧里的曲子重新换了一支,依旧是震耳欲聋的那种,陈麦拿起另一杯酒,凑到陆焜身边,说:“演完戏是不是该喝酒了?”   她故意挺起胸脯,让本来就傲人的事业线更加挺拔,酒杯就被她贴在胸前,等着陆焜来拿。   只见陆焜身体前倾,细长的手指抓着桌子上的酒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然后举着和陈麦碰了一下,说:“我先干了。”   说完,他一饮而尽。   陈麦看着他,也将自己的酒慢慢喝下。   “你有女朋友啊?”   “没有。”   陈麦看他,“那为什么拒绝我?”   陆焜笑笑,没吱声。   “觉得我不像好人是不是?”   面对陈麦的逼问,陆焜想了想,说:“等以后你会知道,与我相比,你就是个纯洁的仙女。”   陈麦一愣,与他相比?   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入夜,拿铁酒吧的喧闹声渐上,陈麦和陆焜并肩坐着,酒倒了一杯又一杯,话却越来越少。 第8章 第八章   省未管所监狱门口,一辆出租急刹车后停下。   江洺从车上下来就急忙往大院里跑,十五分钟前他接到孙志胜的电话,说那个叫陆远的犯人突发疾病。   江洺单手拎着警服还没来得及换就在第一道门禁旁看见了孙志胜,他和另一个同事正架着陆远往外走。   “什么情况?!”,江洺上前。   孙志胜看了一眼自己举着的输液瓶,说:“怀疑是急性阑尾炎,得去医院做手术,你看把他疼得满头是汗,希望别穿孔。”   单位的车早就在外面准备好了,三人把陆远弄上车,他手背上的输液管晃来晃去,一只手还捂着小腹。   江洺对这个叫“陆远”的小孩儿并不熟悉,队里犯人多,根本认不过来,江洺打量了他几眼,就是普通少年的清秀模样,毕竟才15岁,脸还没完全长开,心智就更别提了。   “吃坏东西了吗?”   江洺头偏向孙志胜那侧,眼睛却还盯着陆远。   孙志胜抹了一把额头大颗的汗珠,说:“怎么可能?看症状就是阑尾炎,具体还得到医院查一下。”   “我有话要跟我哥说。”   江洺视线和陆远对上,他的眼神很坚定,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样。   江洺又问孙志胜,“通知家属了吗?”   孙志胜:“通知了。”   “他父母来,还是他哥?”   陆远叫嚣着又插过来一句,“我就见我哥,其他人谁也不见!”   孙志胜看了陆远一眼以示警告,“你待好,小心针管。”   陆远紧狠劲咬牙,腹部疼得钻心。   ......   省监狱管理局总医院,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陆远一手被铐在床头栏杆,手术已经做完了,很快,伤口缝合得也不错,护士刚给他挂了一瓶点滴。   满屋的消毒水味道,江洺觉得冲鼻就一直在窗口站着,窗台外沿堆了几团柳絮,包裹着灰色的尘土,脏得不像话。   “你好,请问陆远是在这个病房吗?”   孙志胜:“你是哪位?”   江洺转头看向门口,眼前这个人与此刻他脑子里蹦出的人影重合。   “我是他哥,陆焜。”   怎么会是他?!   江洺皱着浓黑的眉毛,烟头在手里被无声抿灭了。   陆焜显然没看到江洺,他站在陆远的病床前,问:“怎么回事?!”   陆远从床上挣扎着起来,看向孙志胜,说:“报告警官,我能跟我哥单独说会儿话吗?”   “咣当!”一声,风把窗户完全吹开,那几人齐齐抬头。   “不行!”   江洺转过身边说着边向病床走去。   孙志胜在他之后又补了句:“这是规定,请家属理解!”   陆焜看见江洺最开始是惊讶的,可他并没有故意做出那样的姿态,因为他心里清楚江洺一眼都没看他。   “这么巧啊江警官,我和麦子正喝酒呢,就被你们电话叫来了。”   麦子?   江洺想着自己也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那样叫陈麦,而且听陆焜说话的语气......貌似对受伤的人不是很在乎。   “你弟弟刚做完手术,你得跟他好好聊聊,我们能做的有限,还是要靠家属配合,进行心理安慰。”   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官方,也足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陆焜不再讨没趣,他拉过床边的圆凳坐下来,两腿交叠,双臂抱在一起,低着头也不看陆远。   “哥......”   “你安静养病,以后别让监狱给我打电话,我很忙,没时间见你。”   话听到这里,江洺和孙志胜相互交换下眼神,很明显,孙志胜知道的要比他多。   陆焜站起身,掸了两下衣角的褶皱,貌似要走,陆远见状一把抓住他,“哥,你信我一次吧,行不行?”   声音抖得厉害......   “法院都宣判了你让我怎么信你?”   陆远的手微微发抖,骨节泛白,抓得更紧了,“哥,我真没有犯罪!周芸那天喝醉了来家里找你,我说你搬出去住了,可她不信非要往里闯,我特么要是骗你就不得好死!”   陆焜直视着陆远的眼睛看了两秒,一字一顿地说:“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和周芸发生关系是吧?她身上的吻痕也不是你咬的是吧?”   陆远松开了陆焜的胳膊,低着头,一时语塞。   陆焜呵笑了一声,讽刺夹带着不屑。   “是周芸主动过来勾引我,要不是你一次都不碰她,她怎么会饥渴到这个份儿上。”   陆焜挑着嘴角,不说话,但并没有把目光从陆远身上挪开。   “我戳到你痛处了是吗?自己没能力怪不得别人,看来周芸说的没错,你就是个gay!”   “够了!”   陆焜怒喝一声,连带着把腿边的凳子踢飞出去,滚了一圈到了江洺脚边。   孙志胜没法再装淡定了,他快步上前,说:“你这家属怎么回事啊?你弟弟刚做过手术,不是伤风感冒,懂吗?!”   江洺俯身捡起凳子,放回原位,指着陆远说:“回去躺好,你手上的针都回血了。”   他又看向陆焜,“找你来是为了解决问题,别激化矛盾,如果没什么要沟通的就走吧,等他恢复两天我们就带他回去了。”   陆焜挺直身子,刚才急喘的气息稍稍平复了些,他眼神挪向别处,良久,才吐出一说:“那...麻烦你们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任凭陆远在身后怎么叫他都没有停住脚步,决绝得如同手起刀落般干脆。   病房门被站在外边的同事关上,屋里又回归安静,那袋输液还剩下三分之一,正缓缓地向下淌着。   江洺抬眼看陆远,他紧咬的嘴唇上有水珠划过,哭了?!   “都不信我,他妈的都不信我!”   少年躺在病床上,手捂眼睛,无声呜咽。   江洺听到陆远的话不禁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至今都是豆瓣影评的榜首,电影里那些在监狱服刑的人都坚称自己没有犯罪,陈述的如同事实一般,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晃动。   “他们只是在做一件不合乎常理的事情,并恰好与世俗相违背。”   也许他们心里的法律标杆就是这样的。   江洺又去窗户旁站着,点了根烟,不说话,孙志胜见状走过去,从警服口袋里也掏出了烟盒。   “你和他哥认识啊?”   江洺莫名呛了一口,猛地咳嗽了几声。   孙志胜抬手要去拍他的背,江洺摆摆手,说:“没事。”   “我和他哥...认识,但是不熟。”   “哦,那还好。”   江洺不知道孙志胜这句“那还好”是什么意思,但他肯定不能当着陆远的面问,这屋子虽然不小,可考虑到这个少犯的特殊情况,有些话还真不能拿到面上说。   ......   换班回单位交代了一些事情,孙志胜就说让江洺回去,可他没走。   “再待会儿吧。”   孙志胜听到江洺这么说,把刚放到嘴边的烟拿下来,然后递给了他。   江洺接过轻轻吸了一口,说:“陆远家里什么情况?”   孙志胜抬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江洺,说:“这不像你啊。”   这的确不像平时的江洺,他以前除了正常工作以外几乎不打听犯人的事。   “废啥话,说不说啊你。”   孙志胜也不跟他开玩笑了,从烟盒里重新拿出一支烟点上,开始一本正经地讲起来。   “你应该知道陆远是犯什么罪进来的吧?”   江洺点点头,说:“知道,强/奸。”   “那你知道他强/奸的对象是谁吗?”   这个......那女的叫什么来着?   孙志胜看出江洺的疑惑,马上给了答案,“她叫周芸。”   周芸?   江洺觉得耳熟,他在脑子里搜索一圈才想起在医院,陆远和陆焜谈话的时候提起过这个名字。   “如果没发生这件事的话,周芸应该会成为陆远的大嫂。”   江洺猛地抬起头,惊诧写了满脸。   “也就是说,周芸曾是陆焜的女朋友,陆远强/奸他哥的女人,你说他哥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出了事还能来看他已经很不错了。”   此时的江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手里的烟燃到根部烫了他的手。   孙志胜没有发觉,自顾自地说:“不过今天陆远说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和他哥既然认识就没听说点什么?”   江洺知道孙志胜的意思。   他清清嗓子,说:“我和他就只是认识,没有深交。”   见孙志胜不说话,江洺又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啊?”   孙志胜笑笑,抬手拍了下江洺的肩膀,说:“这案子之前是经我哥之手办的,他有时候在家闲得没事会跟我讲讲他都办了什么案,这个虽说不怎么离奇,但是谁让陆远被关到咱们这来了,所以我印象比较深。”   这时窗外传来几声猫叫,撕心裂肺。   孙志胜抻长脖子朝窗下看了眼,“春天不是都快过去了吗?怎么还发/春呢?”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江洺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一会儿你再过去看看陆远,我觉得应该没事儿了。”   孙志胜“嗯”了一声,“挺晚了,你自己回去小心点儿。”   “知道。”   ......   江洺他们单位前那条路是三环附近的收费站旁边分出来的一条小路,省未成年犯管教所,省女监,还有警官培训学校都集中一起。   这里路灯很少,江洺要走到主路上才能打到车,忙了一晚上他本来挺累的,可是这样静谧的夜色里花香自来,安抚了他的心神。   江洺掏出手机,随手拍下了一张照片。   他不经常拍照,更没有经验可循,所以这一张也毫无悬念的...虚了。   照片里只有一棵杨树,月光把树梢铺满灰白色,树干笔直,挺拔。   他脑子里一闪而过陆焜的腿,这样的联想,也许很好解释。   只是因为相像吧。   夜色渐重,撩人,撩心。 第9章 第九章   周末依然大雨。   看来今年的雨水很充足。   江洺窝在家里睡了一小天,什么都没吃,雨天本来就容易让人犯困,何况江洺又是个超级爱睡觉的......宅男。   宅男当然不是江洺对自己的评价,如此有“水准”的话除了从陈麦的嘴里蹦出来还能有谁,只是陈麦原句说的是“diao丝”,后来她出于对江洺高颜值的考量才改成了“宅男。”   不过讲真的,江洺的确很宅,没事基本不出门,要是出门也是换一个地方呆着,比如咖啡馆,或者电影院,当然,做这些的时候基本都是自己。   其实陈麦这次回来提出要旅行也是想带江洺出去散散心,怕他老这么一个人呆着会憋出病来。   下午三点钟,江洺从床上懒懒爬起,光脚走到窗前站了几秒钟,待意识清醒些他才睁开眼睛,小区里到处都是积水,一滩一滩,深浅不一,有三两个邻居出去买菜回来,手里拎着购物袋,边走边聊着家长里短。   江洺在这市井气十足的氛围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回身进了厨房。   在那些橱柜里有单独一个柜子是用来装面条的,宽的,细的,好几种牌子,他喜欢吃面食,简单,好做。   之前他母亲大人没去西雅图的时候每周会过来一次,给他带点好吃的,现在他基本都是自己解决,懒得做就去楼下对付一口,时间久了,这一片的大小餐馆都让他吃了个遍。   ......   孟繁华律师事务所。   陆焜已经在会客室等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面前的茶水也喝光了三杯,利用这段时间他把整个事件从头到尾缕了一遍,试图找出有哪些疏漏的地方。   陆焜没念完大学,青春最好的那几年他见到的只有高墙电网,对于法律这一块虽谈不上法盲,但专业性的东西毕竟不如律师。   第四杯水喝到一半,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陆焜忙起身朝他走过去。   “孟律师您好!”   “陆焜是吧?不好意思刚才着急处理个案子所以来晚了,见谅。”   陆焜和孟律师相互握手,还不忘客气地回一句:“没有没有,知道您忙。”   “坐吧。”   “好。”   孟律师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抬手松了两下脖颈的领带,说:“陈君成大概把事情跟我讲了一遍,他让我找你细谈。”   陈君成就是陆焜管理的那两家店的老板,陆焜平时都叫他“成哥。”   “成哥之前给我打过电话了,他现在在广州,要下周二才回来。”   “我知道,陈总也是大忙人。”   陆焜笑笑,开始言归正传,说:“事情是这样的,这个月十号,有一个叫邓立强的人来我们店里租了一辆宝马x5,租期为两天,这辆车是成哥一个朋友放我们店里的,我记得这车刚买半年多,按照现在的市值怎么也要五十万到六十万之间。”   “车刚租出去第一天下午,邓立强来电话说车在高速上自燃了,我当时叫他把车拖回来,如果走法律程序的话不是要鉴定车自燃的原因嘛。”   “那他有没有说因为什么自燃?”   陆焜摇摇头,“他就说车在途中开着开着就从底部着火了,事后再灭火已经来不及,之后他答应把剩下的车体拖回来,可是回来后就不认账了,还到店里偷走了我方的租车合同。”   孟律师听到这里皱了下眉,陆焜的心也跟着一沉。   “租车合同很重要的,你们店里有监控吧?”   陆焜:“有是有,可是之前坏了几天,也很不巧正是邓立强来租车的时间段,不过您放心,租车合同被我弄回来了。”   “弄回来了?”   孟律师不知道陆焜什么意思,或者他好奇陆焜采取了何种办法。   陆焜貌似并不想就这个细说,“孟律师,您不必纠结这个,反正租车合同还在我们手里。”   孟律师是聪明人,会意后他点点头,说:“那可以起诉让他们赔偿,有租车合同就好办了。”   “不不。”,陆焜嘴角一勾,眼含深意地看着孟律师,说:“既然他们是小人,我们也没必要做君子,可以暂时不起诉,尽量往后拖延时间。”   孟律师不解,“什么意思?”   陆焜瞄了一眼桌角的烟灰缸,说:“孟律师,我想以“没还车的名义”起诉他们。”   孟律师沉默了片刻,说:“你确定要这样?”   “是。”   这个决定他预谋了好久,但能不能成功还要看老天是否赏脸。   孟律师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的脚尖有节奏地点着,一下一下,像在思考。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有点冒险,第一,你得确定你拿回的租车合同有百分百的真实性。第二,这个叫邓立强的有没有和你们单独聊过整个事件,如果他偷偷录音或者录像的话,你们反而会被倒打一耙,原本占优势的事情也会变成劣势。第三,如果官司打赢了,那么就不仅仅是赔车这么简单,还要赔偿“没还车”期间的租车费用和违约金,动辄几十万,你不怕他们狗急跳墙报复吗?”   陆焜听了孟律师的话一下变了脸色,这...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不利因素?!   到底是律师,三言两语就点明了要害。   陆焜调整下坐姿,清清嗓子,说:“我只和他们有过一次正面接触,之前这件事是我们店里一个同事处理的,我拿回的租车合同肯定是真的,但有没有录音,我没法确定。”   孟律师拿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听陆焜说完,他把本子一合,说:“你回去再好好想一下,我的建议就是保守起诉,如果车子自燃不是咱们的问题,那么赢的几率会很大,如果照你说的办,就要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还有。”,孟律师稍稍停顿了一下,说:“你应该听说过,我当律师七年了,从不接没有把握的案子,这就是我这个事务所至今门庭若市的原因,顾客一向都看口碑的,我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孟律师的话并没有让陆焜感到不舒服,他在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深知“在商言商”的道理,对于律师来说,维持好的声誉才会......呵呵,说得俗气一点就是“财源广进!”   “那先这样,孟律师,我回去跟成哥商量一下,再联系你。”   “好,慢走。”   ......   黄昏时分,江洺吃完晚饭在客厅兜兜转转地走了好几圈,终于熬到雨停,他拿起钥匙还有半袋猫粮就下了楼。   小区里到处都是丁香树,江洺从一颗树旁走过,不小心刮到了枝杈,大串大串的雨滴落在他衣襟上,打湿一片,江洺抻着前襟抖了抖,继续往人工湖那走。   小区里有一只黑色流浪猫,看品种好像是孟买,就是不知道纯不纯,江洺第一次在楼下碰到它的时候也是个雨天,它被浇得不成样子,缩成一团躲在座椅下,可能是雨太大了吧,即使看见江洺也没有跑。   在人工湖附近转了两圈,江洺还是没找到它,湖里也只有两只黑天鹅在结伴嬉水。   跑哪去了呢?   正纳闷的时候江洺不经意地瞥见一抹黑色从左边的凉亭跑了过去,他顺着那道影子去找,果然在凉亭里面发现了它。   “小黑。”   这名字是江洺给它取的,随意的不能再随意。   “过来。”   江洺朝它招手,然后打开了手里的塑料袋,抓了一把猫粮放在脚边。   “小黑”闻到江洺身上熟悉的气味立马飞奔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江洺看它乖顺的样子不禁抬手抚摸它的毛,潮乎乎的,估计是被雨淋着了。   “你最近很能吃啊?”,江洺轻捏了下“小黑”的脖颈,肉乎乎。   “再胖下去可找不到媳妇儿了。”   江洺自说自话,小黑自顾自吃。   耳边不时能听到几声黑天鹅的叫声,江洺抬头望过去,小区保安正拿着一根长棍子把它俩往窝里赶,这是一项技术活,江洺曾在自家阳台上看过保安手持棍子挥舞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成功。   另一边,陆焜从车后视镜看着江洺和一只猫玩得兴起,青白色的亭子,江洺穿着灰色的背心,头低着,脸上表情不可见。   陆焜浑然未觉自己已经盯着这画面看了至少十分钟。   他来干什么?他为什么来?   陆焜也不知道,反正顺道就拐进来了。   见地上的猫粮所剩无几江洺起身掸了下屁股上的灰,低头跟小黑说:“我先上楼了,明晚再来喂你。”   刚从凉亭里出来江洺就听见平地一声雷,震得他猛然一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大颗雨点瞬间浇下来,他把猫粮往腋下一塞抬脚就要跑。   “江洺!”   一个“急刹车”,江洺转过头去,看见了陆焜。   “来车里躲躲,正好我找你有事。”   陆焜一只胳膊伸出车窗,冲着江洺勾了勾食指。   江洺怔在原地,他停了脚步,雨不会停,几秒钟的功夫就被浇透了。   陆焜见他这样又喊了一遍,“你愣什么?快上车啊!”   大雨不允许江洺再犹豫,他转身上了陆焜的车。   车窗摇上来,车里瞬间安静的就只剩下呼吸声。   两个人的......   陆焜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包纸巾甩过去,刚好落在江洺的大腿间,很尴尬的位置。   江洺:“......”   “擦擦吧。”   “谢谢。”   江洺简单抹了几下脸上的雨水,大手向后一抓,直接把背心拽下来抖了几下,水珠四溅,有两滴不凑巧地甩在了旁边那人的脸上。   陆焜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眼前雾蒙一片。   这破天,真他妈的闷......   “我先把车开到你家楼下吧,介不介意我上去坐一会儿?”   陆焜的声音很有磁性,略带些低音炮的特质,听得人心里直发痒。   “......”   江洺攥着纸巾的手稍稍用力,捏瘪了。 第10章 第十章   “你找我什么事?”   陆焜被噎了下,一时语塞。   江洺看着被大雨模糊的车窗,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我今天休假没去单位,不知道你弟陆远的情况,昨晚我回来的时候他挺好的。”   陆焜还是没接话,不过嘴角的笑意倒是很明显。   江洺又说:“你要是真担心,明天上班我可以帮你问问。”   “我找你不是这事儿。”   话音落下,江洺转头看了陆焜一眼,目光正好撞上他的。   “抽烟吗?”   陆焜从烟盒里拽出两根烟,手指擎在半空中,等着江洺给回音。   江洺抽过去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   陆焜又把打火机递给他。   这个打火机看着很廉价,声音也涩,就是小食杂店里随处可见,一块钱一支的那种。   江洺把车窗按下来一点,烟雾顺势飘了出去,“什么事?”   “其实...也没事。”   一声呵笑,江洺吸了口烟,说:“逗我哪?”   陆焜顺杆爬,“对啊,就是逗你,看你也不怎么笑。”   江洺弹了两下烟灰,又转过头来看陆焜,以微笑的方式。   这是江洺故意做作的姿态,毫无情感可言,目的就是在示意:“大爷我会笑。”   陆焜也没说什么,把抽了三分之一的烟顺手扔出窗外,刚把车窗关上就听到江洺对他说教。   “下次丢垃圾箱。”   陆焜没听清,“你说什么?”   江洺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下次丢垃圾箱!”   话音刚落,陆焜推开了车门,江洺透过密集的雨点看见陆焜弯腰捡起那支烟头向垃圾箱走去,他隐约记得几十步之内是没有垃圾箱的......   等陆焜再回来的时候浑身浇得比江洺刚才还要惨,脸上的水珠不停往下淌,都没法睁眼。   江洺一动不动,看他摸索着纸巾擦脸,然后又见他脱了上衣,一件纯白短袖虽然混上了雨水的颜色,但还是很干净。   狭小的车内两个男人赤/裸着上身,这画面真是...够让人浮想联翩!   “是不是傻?”   陆焜眯着眼睛,透过指缝望过去,“谁?”   “...你。”   陆焜把纸巾丢掉,说:“我怎么了?”   这一来二去毫无营养的问句在两人之间自由切换。   “是不是傻?!”,江洺又很无聊地问了一遍。   陆焜不禁笑出了声,声音很低,但笑意满满,“是吧,小时候我妈就经常说我智障。”   江洺也跟着笑了,与刚才不同。   “走吧,去我家换件衣服。”   江洺抬手指着自己家的方向,他忘记陆焜已经去过那两次了。   “不急。”,陆焜把湿了的短袖顺手扔在一旁,说:“之前那件事,我觉得你对我有误会,我想,还是要跟你解释一下。”   江洺抬眼看他,眼神略带些慵懒,“我怎么误会你了?”   陆焜又低低地笑了一声,说:“不管有没有误会我都要解释,你碰到我的那天晚上,是他们先偷了我的东西,我又去拿回来了而已。”   “至于我弟,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他现在是在为自己犯的罪买单,我不会救他,也救不了!”   江洺:“你跟我说这些......”   “我说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你,或许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坏人。”   江洺无视他这句,继续把上一秒未完的话讲完:“你跟我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焜长腿一伸蹬在刹车上,独特的低音弥散开来,“关系...以后说不定呢。”   呵,以后的事,谁知道。   江洺转过头去,半响,他说:“真磨叽,你特么到底要不要上去换衣服啊?”   陆焜:“......”   楼道里回荡两个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各自手里拎了件衣服来回悠荡,湿哒哒的水顺着楼梯直角画线。   江洺走得很快,他听见陆焜清晰可闻的喘息声,就像是追赶一样,让他不得不加快脚步。   可事实上江洺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开锁进屋,江洺换好拖鞋往屋里走,身后的陆焜却一动不动。   “我前两次来穿的是你脚上那双拖鞋。”   江洺皱眉,不明白陆焜突如其来的一句是什么意思。   陆焜:“还给我啊!”   “......啥?”   “拖鞋。”   江洺低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墨绿色的拖鞋看了两秒,“你哪来这么多事儿?!”   他边说着踢脚把鞋甩了过去。   陆焜笑着也没接话,达成目的后心满意足地穿上鞋直奔洗手间。   尽管他只去过一次,却很轻车熟路,甚至还找到了洗衣液,他把衣服随手搓了两把、拧干,随手挂在洗手间的衣挂上,等他冲完澡后才发现,这一次江洺没给他准备干净的衣服。   陆焜只围着一条浴巾就出去了。   江洺那边换好衣服后直接瘫在沙发上,他打开电视机,手里还攥着个苹果。   陆焜走过去,站在江洺面前,挡住了他看向电视机的视线,“能去给我找件干的衣服吗?”   “好。”   江洺把腿从茶几上拿下来,然后起身,再然后,人定住了。   面前,陆焜左肩膀锁骨与胸口间的位置,有一个鹿角纹身铺满开来,叫人心头一震。   很显然,陆焜知道江洺在看什么,他就权当是好奇。   “怎么?喜欢啊?改天带你也去纹一个?哦我忘了,你们警察不允许纹身。”   这就是所谓的安之若命吗?几年过去了,江洺还是不可避免地再次遇到了他。   这个有着鹿角纹身的男人,曾轻易就改变了江洺的人生。   “江洺?”   “......”   “江洺!”   “...嗯?”   一下从回忆里晃过神来,江洺伸出食指稍些颤巍地指着陆焜,问道:“你这个...是什么时候纹的?”   陆焜扬头想了两秒,“好几年了吧,我不记得了。”   事实上,在被他定义的模糊时间里有一段是清晰的,他记得纹身店的老板问他要哪种图案的时候,他指着墙上一张鹿角的照片说:“就它了。”   神灵之物,庇佑安康。   他需要一点精神信仰来补给自己,无论它虚无与否。   江洺一声不吭地走进卧室,他站在衣柜前手抖得厉害,衣服很多,他却不知道该拿哪一件。   是他吗?   真的是他?   会不会是巧合呢?有鹿角纹身的人应该很多......   “你快点啊,我好冷。”   江洺听到陆焜等不及的声音随便拿了套运动服出去。   陆焜站在茶几前连打好几个喷嚏,估计是着凉了,他把衣服拿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的找正反面。   江洺站在一侧,不说话,脖子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又开始了不知名的紧张。   陆焜的头刚从领口钻出来就问江洺,“有新的内裤没?我那条湿了。”   江洺:“......”   陆焜看江洺好像有点为难,又说:“没有算了,我可以光着。”   江洺:“有。”   陈麦这次回来送他的那个他还没穿。   江洺拿给陆焜的时候他把前后瞅了个遍,笑着说:“我一个糙汉子可穿不起这么贵的。”   “......假的,不贵。”   陆焜笑笑,当着江洺的面把浴巾扯开扔在沙发上,然后套上那条新的内裤,两只拇指从腰间撤出的时候还伴着“啪”的一声,松紧带正正好好地贴合在腰身上。   江洺瞪着眼睛,喉咙处微微动了动,刚才,他看到了什么东东在颤......   而陆焜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面色无比沉静地问他:“你晚上吃饭没有?”   “......吃了。”   “我没吃呢。”   什么意思?又要蹭饭?   “要不你给我找点感冒药吧。”   吃药充饥吗?这两句话可完全没有关联性。   江洺又掏出他那个家用医药箱,俯身在里面翻了半天还是一粒都没看见,他双手拄着膝盖站起身来,说:“我去楼下买点吧,家里没有了。”   陆焜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江洺已经去换鞋了,他指着沙发对陆焜说:“坐那,桌上有吃的,先对付一口。”   说完他推门就出去了,没拿伞,也没拿钥匙......   陆焜按照江洺的指示躺在沙发上开始啃苹果,绿色的果皮,有点酸,他咬了两口就丢到果盘里不吃了。   遥控器在手里快速按着,电视屏幕也是不停地切换,好像什么节目都入不了他的眼。   “砰!”地一声,遥控器被他扔在茶几上,滑到边缘恰好停了下来,他笑笑,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没意思......无聊。   门口的可视对讲突然响起来,吓了陆焜一跳,他快步走过去看见屏幕那方是江洺。   他拿起话筒,说了声“喂。”   “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食。”   “那...馄钝行吗?”   “好啊!”   陆焜也没跟他客气。   一阵忙音,江洺那边挂断了。   陆焜负手站在阳台前,看着楼下江洺的背影,似有一股情愫盘旋上升,心里虽空出了一部分,却又感觉暗潮涌动,不能自持。 第11章 第十一章   雨后多云,天黑得也早。   陆焜一半身子窝进沙发,大腿以下则搭在茶几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墙上的钟表。   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江洺还没有回来。   视线落下,陆焜看到了江洺的手机,之前怎么没注意?   他手指弹琴一样地敲着手机屏幕,心痒,手也痒,此刻他犹豫着要不要偷偷看一下。   是的,他好奇。   挣扎没超过五秒钟,陆焜拿起了江洺的手机,一开始他只是闲来无事,可出乎意料的,这手机竟然没有密码。   靠!安全意识这么低。   既然没有密码......陆焜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意,很不要脸地翻看起来。   可没翻两下他脸色就不对了。   信息是空的,通话记录有两条,陈麦和10010,相册里也只有一张照片,黑咕隆咚的,好像有颗树。   至于应用程序,也少得可怜。   手机空成这样,是个怎样的人呢?   陆焜正想着,敲门声就响了,他手下一抖,赶紧关了手机。   门打开一小溜缝隙,有凉风刮进来,带着雨后的湿意,下一秒,陆焜看到了江洺的脸。   “你怎么才回来啊?”   江洺低着头,嘴里含糊地“呜”了一声就往屋里进,他把手上的纸袋递给陆焜,说:“楼下那家馄钝店今天有事关门了,我去别的地方买的。”   陆焜瞄了一眼手里的餐盒,上面写着店名,是个连锁品牌,貌似在哪里见过。   他把餐盒举到江洺跟前,问:“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江洺换好拖鞋就往卧室走,头也不回地甩给陆焜一句:“我去睡会儿,你吃完爱干嘛干嘛,别打扰我。”   卧室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这又是闹哪出?今天又没惹你。   陆焜挠挠后脑勺,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餐盒放在茶几上,掰开一次性筷子在餐盒里搅了搅,他吃东西很快,狼吞虎咽的,从来都是这样。   不超五分钟,一大碗馄钝就进了陆焜的肚子,他又把江洺买的感冒药就着馄饨汤吃了两粒。   他没看药名,也没看剂量,只是想着一般的药都是吃两粒左右,一个人生活久了,日子都是混过来的,得过且过吧。   汤碗见底,陆焜抹抹嘴巴,突然不知道该干嘛,客厅就他一个人,想说话都没得说。   安静了好一会儿,陆焜转头去望那扇关严的门,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把脚上的鞋脱下来,蹑手蹑脚地朝江洺的卧室走过去。   到门边,陆焜趴在门上附耳去听,还是没动静,他直起身子,然后手欠地敲了两声门。   “江洺,你睡了吗?”   “......”   “那我先走了。”   还是没动静。   陆焜走回客厅,把手机、钱包揣进裤兜里,去门口换鞋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的衣服还没干。   算了,有时间再过来取吧。   陆焜轻轻关上了防盗门。   ......   晚上起风了,江洺坐在卧室的地板上,腿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四五只烟头,他忽然觉得...陆焜是不是一点都不记得他了,或者压根就没记住过。   那件事过去多久了,有没有四年?   有吧。   一千四百多天,忘记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事,可为什么他自己没忘?   江洺从烟盒里又摸出一根烟点上,他没有抽,就任着烟雾盘旋上升,随即幻化成了某人的脸,自此,他的样子终于算清晰了。   ......   周一一早,江洺刚到单位,离老远就看见了张队,他皱皱眉头,看了下时间。   “老大怎么又来这么早?”   等走近了,江洺主动打招呼,“张队早!”   张队点点头,“我听孙志胜说那天犯人出事是你跟着处理的。”   “嗯,是。”   张队大手拍在江洺的肩膀上,说:“队里人手不够,什么事总找你,多担待点。”   这话说得......江洺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是被找的那一个,别人有妻有子,富贵权势,他呢,单身一个,大周末的不找他找谁?!   江洺冲张队笑笑,“没事儿,反正我有时间就过去了。”   “对了。”,张队刚迈出去一步,又回过头来跟江洺说:“你那个休假批下来了,你看看今天或者明天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下午没什么事,你帮魏院长去清点药库吧,李护士请假了,医院忙不开。”   “知道了张队!”   到更衣室换好警服,江洺掏出手机给陈麦拨了过去,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喂。”,很清澈的声音。   这完全出乎了江洺的意料,“还以为你没起呢。”   陈麦呜呼一声,说:“我妈和我爸五点钟就起来听广播,两人还合唱,你说我能不能睡得着?!”   江洺忍不住乐,“我假期批下来了,你想哪天走?”   “真的吗?!”   刺耳一叫,江洺把电话拿到一旁,等音收了才又拿回来,说:“你定好时间告诉我,我好订机票。”   “不要!我订!文姐带你周游世界哪还用你花钱!”   江洺看了眼时间,说:“我先上班了,晚上再说。”   “好。”   江洺把电话放进衣柜里,关上门,锁好。   ......   六月,天气慢慢热起来,单位的同事都换上了短袖警服,远看清蓝一片,江洺第一次觉得这身衣服其实还不赖。   上午,江洺把之前弄的减刑资料从头到尾缕了一遍,确认没什么疏漏才给刑法管理科送过去。   中午吃完午饭,江洺直接去了魏院长那,只是他没想到陆远还在医院里。   有了那天的照面,陆远自然认出了江洺,事实上他刚进少管的第一天就和江洺打过照面。   “江警官!”   陆远喊得响亮,还不忘敬礼。   江洺点点头,他平时很少和犯人主动接触,但对他们都很客气,不以姿态论高低。   “你怎么样?还好吧?”   陆远晃了晃受伤那只手,上面还插着注射液的针头,他笑着说:“好了,小事儿。”   江洺惊讶陆远竟然笑得还挺开心,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收回目光,没说什么就走了。   ......   医院一楼药库,屋里面阴冷阴冷的,其实不只是药库,就连整个监狱的楼房都很阴冷,一年四季接近室外温度,夏天几乎不用开空调。   事实上也没有空调......   冬天最冷的时候要同时开两个电暖气,就这样每次江洺值班的时候还被冻得要死。   进到药库江洺就看到了王瑞,他也是护士,两人闲聊几句后就开始干活了。   药库的药品摆放不是很规整,这正中了江洺强迫症的下怀,他把药盒依次按药名摆放好,再拿本计数,速度比王瑞慢好多。   “水哥,不用弄那么细,差不多得了,又没有人来检查。”   其实王瑞比江洺还要大两岁,但他一直跟着队里其他人叫江洺“水哥。”   “知道了。”   江洺加快手上的速度,估计王瑞是想早弄完早下班,可以理解。   等药品整理的差不多了王瑞开始逐个对库存数量,这种活一个人来就行了。   江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抽烟,窗外不时有猫的叫声,在安静的午后尤为刺耳。   “诶?青霉素v钾怎么少了这么多?”   王瑞说话的时候看着江洺,把江洺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内心的潜台词是:“我怎么知道?!我平时又不在你们医院混。”   王瑞又四下瞅瞅,然后一拍大腿,说:“擦!冷冻柜里的药忘查了。”   江洺:“......”   “我来吧。”,江洺看了眼心宽体胖的王瑞,想必连蹲下都费劲,他起身走到冷冻柜前打开了柜门。   满满一柜的药,江洺把外面那几排拿出来仔细数着,还“一不小心”瞄到了几瓶饮料,在冷柜最里边。   显然王瑞知道江洺看见了,他笑笑说:“我们藏的,谁让咱们单位就这有冷柜呢。”   王瑞越过江洺,从冷柜里抽出来一瓶绿茶递给他,说:“喝吗?”   江洺摆摆手,“谢谢,我不喝饮料。”   他平时除了白开水和咖啡以外几乎不喝其他。   “那我喝啦!”   王瑞拧开那瓶绿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瓶,等他放下瓶子,对江洺说:“快下班了,剩下的我弄吧。”   江洺继续摆着药盒,“没关系,我下班也没事儿。”   “走吧走吧,这点儿我十分钟就搞定。”   好吧。   江洺把着冷柜门站起身,说:“那我先走了。”   “诶?你是不是要休假了?”   江洺挠挠头发,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王瑞走到江洺刚才的位置蹲下,“我听孙志胜说的,休假是不是和女朋友出去旅游啊?”   这...也是孙志胜说的?   江洺无奈地抿抿嘴,说:“不是,和朋友去。”   王瑞回身看了眼江洺,显然不相信“少管所第一帅哥”会没有女朋友。   他拿手里的药盒敲了下江洺的小腿,低低地骂了一声,“擦!就装吧你,等结婚了请喝酒啊!”   江洺笑着往后退,也没多解释。 第12章 第十二章   市中心的一处老房子,整栋楼飘着类似下面的声音。   “快点回来吃饭!别玩了。”   “你怎么又出去应酬,都几天没回来吃饭了。”   “妈!我袜子呢?!”   陈麦就是听着这些,又强忍着楼道里浓重的酸腐味爬到了顶楼。   她边蹭着脚底不知什么时候踩到的绿菜叶边敲开了602的门,站在门口的正是陆焜,他裹着条浴巾,上身一丝/不挂......   宽肩窄腰,肌肉紧实,有水滴顺着胸口躺下,直到腰线。   陈麦咽了咽口水,愣住了。   “进来啊,我家里没别人。”,陆焜边说边擦头发,笑得无比张扬。   那身肌肉叫嚣地冲击着陈麦的视线,这......简直要命。   陈麦越过陆焜往屋里走,他身上的清香也一并被收纳了。   舒肤佳香皂的味道,陈麦已经很多年不用了,可那味道她很熟悉。   站在客厅中央,陈麦以陌生人的视角打量陆焜的家,屋子比她想象的要小,一间客厅,一间卧室,而且客厅放了张沙发后就没什么多余的地方了。   “你自己住吗?”,陈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陆焜问他。   “现在是自己。”   “以前呢?”   陆焜:“......我弟偶尔会过来。”   哦哦,不是女人就ok,陈麦忽然觉得心情不错,脸上也笑得灿烂,“你还有弟弟啊?”   陆焜“嗯”了一声坐下来,离陈麦老远。   今天天气晴好,顶楼阳光充足,墙体虽然有点褪色,但还是明媚非常。   陈麦看着陆焜赤/裸的胸膛,浑身燥热,她扭着身子凑到陆焜身边,抬手勾起他的下巴,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诶!”,陈麦动动手指,摩挲着陆焜短而硬的胡茬,一下一下,蚀骨磨心。   有没有蚀陆焜的骨陈麦不知道,但是真的磨了她的心。   “你都没有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吗?”   红唇轻启,爱意唤出来,似久旱甘霖解她的渴。   陆焜斜眼看她,一双细长的眼睛后面似藏着把未开刃的匕首,等待出鞘。   “要喝水吗?”   刀锋默默收起,陆焜没舍得把“刃如秋霜”的冰冷拒绝丢给陈麦这样一个大美女。   一手撑着沙发垫子,陆焜起身要去拿水。   “哗”地一下。   他站起的瞬间陈麦抬手扯掉了那条碍眼的浴巾,被固封的男性荷尔蒙强烈释放出来。   陈麦忍不住自行脑补,只一眼闪过,她攥着浴巾的手就抖了一下。   等等,他里面竟然穿了内裤?而且这内裤...陈麦还越看越眼熟。   陆焜只犹豫了一下就简直往卧室走,一个字没说,头也没回。   两分钟后,他换好一身衣服出来,手里拿了瓶矿泉水,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喝水。”   陆焜俯身把瓶子放在陈麦面前,又到一旁坐下。   “既然不和我睡那就陪我去旅行吧。”   陈麦点了颗烟,她现在非常需要尼/古丁的安抚。   陆焜没答,身子向后一仰,长腿又搭在茶几上,脚掌修长,随意倒向一侧。   “还有江洺,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怎么样?”   陆焜听到江洺的名字不禁皱了下眉,“你们俩一男一女正好啊,干嘛叫上我?”   陈麦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冲着陆焜的方向吐了口烟雾,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正好的?”   陆焜弯着两根手指然后戳着自己的双眼示意陈麦。   陈麦觉得好笑,脱口而出道:“江洺对女的不感兴趣。”   陆焜放下手指,看着她,一直看。   “我开玩笑啦,是江洺对我这类型的女人不感兴趣。”   陆焜向后撑了下身子,问陈麦:“你要去哪?什么时候走?”   “青海,明天一早的飞机,先飞西宁,只是没有直达的,要转机。”   “怎么跑那么远的地儿?”   “想看牦牛。”   陆焜看她,眼睛眯了眯。   陈麦又补了一句:“想看西北汉子赶牦牛。”   “没了?”,陆焜觉得这个女人说走就走的理由很牵强,也没法让他理解。   陈麦很诚恳地点点头,眼神都正了。   陆焜沉默下来,他在思考手上的时间,昨天陈君成从广州那头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叫他休息几天避避风头,其实连陆焜自己也发觉最近出门总有人跟,看来“几十万”的官司不好打,况且那帮人都不是善茬。   思考时间结束,陆焜对陈麦说:“我还是不去了吧,最近事儿多。”   陈麦的脸一秒钟黑下来,她用夹烟那只手指着陆焜,说:“要么现在跟我睡,要么陪我旅行,你选一个吧。”   这不是开玩笑,陆焜很清楚,但是...还真别威胁他。   陆焜一副懒懒的神情,靠着沙发椅背,不说话,只是笑,笑得陈麦心底直发毛。   她还没有碰到过她自信能驾驭,最后却让她无功而返的男人,这个陆焜就这么费工夫吗?!   陈麦尝试换个话题,“你内裤哪买的?”   “没花钱。”,陆焜一手虚虚地插着内裤边缘,说:“在江洺那顺的。”   “卧槽!”   陈麦没绷住,直接爆了脏口,“那是我买给他的。”   陆焜满脸无辜的样子,说:“知道啊,江洺说是假的,随便穿。”   “what?!”,陈麦肚子里的火一下到了燃点,“我还没穷到那个份儿上去买A货。”   那就是真的了。   陆焜把手抽出来,咬咬嘴唇,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多少钱?”   “国外买的,没多少钱。”   陆焜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遍:“没多少是多少?”   见陆焜并没计较她刚才的无名火,陈麦脸上的表情稍稍放松下来,她说:“六十美刀。”   “......”   陆焜没什么钱,所以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不高,平时糙惯了,也不懂牌子不牌子的。   汇率这种东西对于从来没出过国门的他来说毫无概念,此刻,他两眼迷蒙。   “大概三百多人民币。”,陈麦替他换算。   陆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心底暗暗想的是,下次见到江洺一定要把这个钱还给他,可内裤是陈麦买的,到底给谁才对?   陈麦一手掐灭了烟,嘴里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说:“他送你你就收着吧,等我下次回来再给他买。”   “你对他这么好啊。”,陆焜由衷感慨。   “十多年的朋友了,我对他怎么好都正常。”   见陆焜没接话,陈麦又说:“他对我也好。”   一室安静,陆焜彻底不说话了。   他不说,陈麦也跟着不说,直到电话震动声响起。   陆焜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起身去了卧室。   他刚接起电话就听到那头呼呼的风声,“喂,成哥。”   “诶,陆焜,我买了下午飞回去的机票,大概晚上五点钟到。”   看来广州那头的事情办完了,陆焜说:“好,成哥,那我去机场接你。”   陈君成:“不用,我叫毛毛来接我了,你听成哥的话,出去避几天,你和他们之前闹得都动刀了我怕他们再有什么动作,你放心,我和管咱们片区的陈所长打过招呼了,让他们这几天多往这边溜达溜达,还有孟律师那就我和毛毛去谈吧,单子是他接的,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可是,成哥......”   陈君成还是那句:“这次你听成哥的。”   陆焜轻轻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多久回来?”   “等我电话吧,成哥给你拿点钱,你去南方好好玩一圈,平时给你假你都不休,这次补上。”   ......   客厅里,陈麦听到卧室没动静了,她起身往里张望,正好陆焜就出来了。   “我去!”   “?”   什么?陈麦被他莫名的一句弄懵了,“你要去哪啊?”   陆焜攥着手机的那只手挠了下额头,说:“青海啊,一会儿我转点钱给你,等回来多退少补。”   呜啦啦,终于搞定你了!   陈麦掩饰不住心底的喜悦,笑着说:“好啊,那这样吧,咱们仨一人拿出五千当旅费怎么样?”   “好。”   陆焜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他问陈麦,“江洺知道我去吗?他会不会不同意?”   陆焜想起江洺那让人琢磨不透的性格,心里有些拿不准。   陈麦拍拍胸脯,像下保证一样,说:“有我在他肯定同意,你放心。”   话虽这样说,事实上陈麦想的却是先斩后奏,对付江洺,她总要另辟蹊径。   听到陈麦打保票陆焜稍稍放了心,“那就先这样,我还有事要忙,你回去吧,定好机票告诉我一声就行。”   虽然这是逐客令,但陈麦甘心情愿接受,她踩着高跟鞋,声音清脆地走到陆焜身旁,然后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软绵绵地吐出三个字。   “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完毕,二十三万字左右。 第13章 第十三章   首都国际机场候机厅,人来人往,忙碌依旧。   约好旅行的三人要在这里转机去西宁。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把候机厅照得明媚非常。   只是江洺的全程沉默让气氛有点尴尬,他倒没有表现得不高兴,面色是平静的,就只是不说话而已。   陈麦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斜眼看身旁虽然挨着坐却相互不言的两个男人,越看越想笑。   “你俩今天穿的是情侣装吗?”   陈麦说完,江洺和陆焜同时看了对方一眼,江洺依然没什么表情,陆焜却忍不住笑了。   灰T,黑运动裤。   除了版型不一样,其他都很相似。   陆焜往江洺身边凑了凑,有讨好之嫌。   “你又不会笑啦?”   “......”   “那你要不喜欢我跟着,我就回去。”,陆焜故意把语调降到最失落那一格,生怕被赶走。   江洺张张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你给焜哥笑一个。”   陆焜垂眼看他,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到江洺的睫毛和腻白的脸。   “我胃不舒服,不想笑。”   江洺头靠椅背闭着眼,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按在肚子上。   陆焜刚想问什么就听到陈麦插过话来,“药带了吗?”   江洺:“带了。”   陆焜又转头去问陈麦,“什么病啊?严重吗?”   陈麦盯着江洺,摇头,说:“没事儿,轻微的胃病,偶尔会犯,你在这看着他,我去倒点热水,出门就病怏怏,等到地方我揍他一顿就好了,到时候你别拦着。”   陆焜笑笑,要起身,“我去吧。”   “不用。”,陈麦拿着水杯就走了,剩他们两个人......   江洺正难受呢,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拿到一边,随即肚子上一股热,他猛然睁开了眼,没等发问陆焜就解释道:“我手热,给你捂捂。”   “不用。”   江洺往旁边挪身,想避开,谁知道陆焜一着急,大手抓过去的时候直接把江洺的衣领扯下了大半。   右肩膀暴露在空气中,也入了身旁各位的眼,有人瞥一下像看热闹,有人眼底冒红心。   忽来的冷感让江洺眉头紧皱,赶忙把衣服拉回来,但令陆焜意外的是,他没有发火。   “我真不舒服,你别碰我了。”   蔫声蔫气......   这时陈麦倒水回来,手捧水杯。   陆焜看了一眼淡粉色的杯身,嘴角上扬,他没想到陈麦性感的外表下面还有颗少女心,着实反差萌。   陈麦坐下来,杯子递到江洺嘴边,江洺睁眼,把水杯接了过去。   “一会儿坐飞机能行吗?”   江洺放下水杯,抬手擦了下嘴角的水滴,说:“没事儿。”   他没逞强,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事实也像江洺说的那样,从北京登机再到西宁落地,他脸色缓和了好多,飞机上还和陈麦聊了会儿天,陆焜坐在过道处,只有听的份儿。   “等到西宁要不要去会会旧情人?安心可是知道我们去的。”   江洺没好气地斜瞪了一眼陈麦,质问道:“你要是不说谁会知道?!”   陈麦用臂弯怼了一下江洺,“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安心都有兵哥哥了,还会再care你啊!”   江洺一时迷糊,“什么时候的事?”   “......”   陈麦受不了他这副样子,好像对所有追过他的女孩儿都不屑一顾的清高。   “去年十月份吧,安心说她发信息告诉你了,不过你好像没回。”   江洺努力回忆,貌似想起来一点儿,“哦,那就见呗,请她和兵哥哥吃饭。”   “兵哥哥忙着呢,吃毛线啊!”,陈麦忽然想起什么又顺手拍了下江洺的胳膊,说:“我见过兵哥哥照片,长得不是一般的精神,一米九的高个儿,到时你死的不要太难看啊。”   “......”   陈麦见他没反应,又说:“要不你从了我吧,到时文姐给你撑场面,就当是我救济空巢老人了。”   江洺没理她,余光瞥了一眼陆焜,顺带还看见个空姐,陆焜正和她聊着什么,待空姐走了,陈麦不屑地“切!”了一声,说:“要不要再明显点,都来几趟了,焜哥,你不会给她点儿脸色吗?”   陆焜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什么给脸色?”   陈麦白了他一眼,长睫毛忽闪忽闪,也不知道涂了几层睫毛膏,“她看上你了呗,不过南航的空姐姿色真是一般。”   “挺好看的。”   陆焜和江洺异口同声。   陈麦坐在中间恨不得将这两个男人都扔出窗外,“反正我觉得没有川航的好看。”   见美人不高兴了,陆焜识相地奉承一句:“我感觉都没有麦子好看,你说呢?江洺。”   “你是什么时候瞎的?”,江洺头也不转地回了这一句。   空气被调和成了暖调。   陆焜笑,陈麦笑,江洺想着刚才的话,也笑了。   飞机飞到一半,陈麦起身去上厕所。   中间位置空了出来,陆焜往里挪了下身子,直接坐到陈麦的座位上。   “喂!”,陆焜拿胳膊碰了下正在闭眼听歌的江洺。   “干嘛?”,江洺摘下一侧耳机,一脸不耐烦。   “给我听一只呗。”   江洺把手里那只递给他,说:“没什么歌,凑合听吧。”   “好。”   陆焜把耳机塞进自己的右耳,突然传来的重金属声音震得他眉心一蹙,赶紧拿下来,问江洺:“这什么歌啊?”   “《定时清醒》”   “谁唱的?”   “......丢火车。”   一个人?还是一个乐队?陆焜听都没听说过,他见江洺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就把耳机又塞了回去。   在他闭眼之前捕捉到这样一幅画面,飞机穿过云层,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陈麦上完厕所回来才发现自己的位置被霸占了,而此刻,江洺正靠着陆焜的肩膀,他们还分享着同一个耳机。   陈麦甩甩手,安然地坐下来。   静了一会儿,她拿起相机给熟睡的两个男人拍了一张合照,当画面定格的一瞬间陈麦忽然意识到,有些事如果要来,真的谁也挡不住。   飞机广播这时又在播报气流颠簸,系好安全带什么的,同样的词语陈麦也说过很多遍,中文的,英文的。   她烦躁地把眼罩拽下来遮住眼睛,没几分钟也呼呼睡着了。   ......   一个小时后,飞机落地西宁曹家堡机场,乘客们乌拉拉地起身拿行李,整个机舱一扫旅途疲惫,突然闹腾起来。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陆焜拿手指轻轻戳了两下江洺的脸,谨慎提醒,可江洺依旧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死沉。   陈麦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用点力吗?!”   陆焜双手摊开,有种下不去手的感觉。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啪!”的一声,陈麦鲜红的五指利落地从他眼前收了回去。   江洺被打起的瞬间一脸懵逼地看着陆焜。   陆焜立马摇头,无辜地说:“不是我。”   江洺揉了两下脸,靠着陆焜的那一侧都压红了,看起来很滑稽。   “走了!”   陈麦发完话转身就随着人流往出口走,陆焜看了眼江洺,也起身跟了去。   从下飞机到取行李的一路,太多人把目光投向这三位。   俊男美女,还都是大长腿,犹如行走的T台一般,陈麦对这些目光很受用,心里美滋滋的,但表面还得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她是装的没错,那两位却没装,墨镜下的脸从里到外的漠然。   出了机场门口等出租车的间隙,三个人站成一排解烟瘾,陆焜没带烟,只能抽江洺的,他嫌陈麦的烟没劲儿,给他都没要。   “酒店订了吗?”,江洺边吐着烟雾边问陈麦。   以前他俩也一起出来旅行过,江洺全程大撒把,什么都不管,真跟懒没关系,主要是陈麦更适合也乐于做这些。   “我在市区订了家青旅,你和陆焜一间双床位的,我自己一间大床,一会儿直接打车过去就行了。”   陆焜和江洺听了陈麦的安排都无声地弹了下烟灰,没做任何异议。   西宁今天天气一样很好,没什么云彩,果然海拔两千多米的地方空气要纯净许多。   车子一路开到城中区,拐进一条比较窄的路口,然后在小区门前停了下来。   陈麦付钱下车,陆焜和江洺推着行李跟在她身后。   进入单元门,右侧的瓷砖上有一串醒目的字体:“Lete Youth Hostel(理体青年旅舍)”   就是住这里吗?   “电梯来了啊!”   陈麦喊了一声,那俩人齐齐收回目光。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人也跟着进了电梯,他没按楼层键,看样子去的是同一楼层。   这人个子和陆焜差不多,但是长得嘛,确实标准的西方帅哥脸。   他冲陈麦笑笑,然后“嗨!”了一声。   越过江洺和陆焜直接跟陈麦打招呼,这目的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陈麦仰头看他,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再然后就开始哇啦哇啦地飚英语。   陆焜一个单词都听不懂,也没想听,他转头去看江洺,从刚才来的一路到现在他都没有摘下耳机,显然对陈麦和外国帅哥的搭讪也不感兴趣。 第14章 第十四章   十五层,叮铃一声,电梯门开了。   不过按照指示牌,他们还要再爬一层楼梯才到。   陈麦自顾自地和帅哥往楼上走,全然不顾江洺和陆焜在后面拿三个行李箱,还有一个双肩包。   “你在这等着,我先拿上去再下来接你。”,陆焜两手各拎起一个行李箱对江洺说。   “不用,我又不是拿不动。”   “叫你等你就等!”,陆焜抬高音量,狭窄的楼梯口扩散不出去,都进了江洺耳朵里。   陆焜说完往楼上走,江洺僵在原地,一步没动。   陆焜刚把行李落地又赶紧下来拿剩下的,连双肩包都没让江洺背,江洺本想说句“谢谢”的,可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没说出来。   “你俩身份证给我。”   青旅前台,外国帅哥已经不在陈麦身边了,她一个人站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工作人员是个戴眼镜,个子不高身材消瘦的小伙子,他专注地核对电脑上的信息,不时跟陈麦确认。   “网上订的是吧?”   “是。”   “身份证给我一下。”   陈麦把他们仨的身份证依次排开摆在台面上。   “一间双床,一间大床,对吗?”   “对。”   鼠标东点西点,发出清脆的声音。   等待的间隙江洺拿起窗口架子上的宣传页翻看,上面都是青海的一些特色景区,青海湖,茶卡盐湖,塔尔寺等等。   蓝天碧水,红墙白塔。   旁边还有一块立着的黑板,上面写着拼车信息。   陈麦也注意到了,她问前台小哥:“包车把附近的景区玩一圈要多少钱啊?”   “你们三个人吗?”   “对。”   前台小哥低头想了想,说:“我要和司机师傅沟通一下,前几天是一人一百,这几天好像涨价了,一百五了。”   涨得还挺巧......   “不对不对,你们是包车,不是拼车吧?”   陈麦被他呆萌的样子弄笑了,说:“拼车的话就要和别人一起玩,可能不太方便,我们还是包车吧,你先帮着联系一下司机,我们先去放行李休息一会儿。”   按照前台的指示,陈麦的房间在楼上,陆焜和江洺的在另一侧的楼下。   “我叫小哥哥帮我拿行李吧,咱们各回房间歇一会儿,晚上再一起出来吃饭,怎么样?”   小哥哥?陈麦这个临时马屁拍得真是响当当。   沉默了半天的陆焜和江洺终于有了说话机会,但也仅限一个字:“好。”   ......   江洺刚进房间就跟死尸一样的趴在床上,他听见房间里陆焜的脚步声,还有来去的开门声。   “你起来把药吃了,我刚给你倒了热水,但是没找到你的药。”   江洺从枕头里抬起脸来,看着陆焜一条腿跪在床边,手里拿着水杯,再往上是他的脸。   背光下,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江洺翻了个身,坐起来,说:“登机之前吃了。”   陆焜单膝跪床转了个方向,面对着江洺,说:“那距离现在也快五个小时了,该吃了。”   江洺抿抿嘴,没说话,他心里犯嘀咕...现在这种气氛不对。   陆焜在江洺的沉默里也恍然自己好像做得有点过了,他把水杯放回床头,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去躺会儿。”   两张小床,中间放着个黄色的床头柜,靠墙位置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窗口还有一个红色的柜子,除此之外就无其他了。   要补充一点的是,房里也没有洗手间,要去公卫。   大概青旅很多都是这般吧,简单,朴素,但又有一种莫名的纯净感吸引着天南海北的人来。   陆焜起身把窗帘拉上,然后裹着被子就睡了。   六月的青海,天气温和,就是早晚温差大了点,他们下飞机的时候还很晒,现在温度却降下来了。   江洺坐在自己床上,看着对面陆焜渐渐熟睡的样子竟是难得的沉静,他呆呆地看了几秒,然后忽然地,像是逼迫自己一样把目光收了回来。   他为刚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羞耻。   想抽烟,特别想。   江洺抓起手边的烟盒轻声地离开了房间。   ......   阳台有个公共的吸烟区,江洺过去的时候看见一位中年模样的阿姨在收晾干的床单,她冲江洺礼貌笑笑,然后继续手上的活。   江洺绕到阳台边迫不及待地点火,狠吸一口后才稍稍平静下来,傍晚没有风,烟雾笔直地向上缓缓升起,他看着下面的街道,穿梭的车流,还有远方山上的丛丛青草......天上不时飞过几架飞机,不知名的方向,载满常旅客。   在看到陆焜身上的纹身之后江洺经常回想同一个画面,也许是时间久了的缘故,他眼前晃过那些景象时都好似蒙上一层名为“岁月”的黄纱,他越想看清就越模糊,扑朔迷离般地抓挠着他的心。   如果陆焜还记得,那么在他的回放里,自己会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呢?   江洺比以往更强烈地想知道。   ......   被外面声音吵醒的时候陆焜正在做梦吃锅包肉,酸甜酥嫩,他正准备把剩下半盘都消灭的时候就感觉店里忽然来了好多人,叽叽喳喳地,然后他就醒了。   午后睡眠有一点弊处就是会犯迷糊,比如现在,陆焜脑子里闪现的就是:“我是谁?我在哪?”   他半撑着身子扯开窗帘,外面天光将尽并不晃眼。   陆焜又重重地倒回被子里,一手搭着额头,嘴巴还吧嗒了几下,不知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还是在回味那盘锅包肉的味道。   “江洺呢?”   陆焜的意识刚恢复就想起屋里另外一个人,他朝对面床望过去,被子平整地叠在床头,床单上有几道压痕,但不太清晰。   他不在房里。   陆焜按了几下太阳穴,翻身要下床的时候一个不稳直接栽倒地上,其实不是还没睡醒,只是他个子太高,腿又长,按照以往在家的习惯,忘了这床又窄又矮,所以脚下没踩稳就滑下去了。   江洺进屋的时候刚好看见陆焜像个虫子似的在地上爬。   他走到自己床边坐下,把烟盒从裤兜里掏出来甩在床头柜,说:“麦子叫咱俩收拾一下去吃饭。”   陆焜听到“吃饭”两个字,顺口问了句:“快七点了吧?天都黑了。”   江洺缕了缕床单上的褶皱,不经心地回他:“九点。”   “什么?九点!”   江洺抬头看过去,眼神很懒散,“有点常识没有?这边日落时间都晚。”   “是嘛,照你这么说我这个文盲还真是没常识。”   江洺听出了陆焜语气里的不自在,他试图缓和,“这跟文盲没关系。”   江洺说完双手撑在床单上,脖子向后仰了仰,发出“咔哧”的声音。   江洺的脖子很漂亮,可能是他皮肤白皙的缘故吧,再加上脖颈修长,有时候连陈麦都会感叹他皮肤好得不像男人。   陆焜站在他面前,这是江洺抬头时才意识到的事。   “你干嘛?”   江洺虽然先一步发问,可他却不自觉地想往后躲,陆焜身上散发的热气在这个微凉的晚上熏烤着他,气味清新、禁欲......   见陆焜不说话,江洺撑着身子又往后挪了一点,他甚至感觉到脸在发烫,是不是已经红了?   江洺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这样的气氛,只是他还没逃呢陆焜先一步逼近过来,手腕一软,江洺直接倒在了床上,等他挣扎着要起身的时候那人已经近在咫尺了。   陆焜凑得很近,近到可以看见江洺眼皮上青色的微血管,两张英俊的脸四目相对,连呼吸都混在了一起。   江洺很想骂人,却说不出一个字,他怕一张嘴就会碰到陆焜。   他不敢,却有人敢。   陆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洺,说:“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陆焜的头好像更低了,低到一张嘴就可以含住下面的人。   江洺猛地转过头,脸颊被陆焜的唇很轻地划了一下,瞬间,酥/痒爬遍全身。   “没见过,你他妈有病吧!”,江洺挣扎着要起身,可手腕上突然受力,他被拉了回来。   “我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呢。”   陆焜的声音被压低到了极限,冷感也放大到了极限。   江洺不知道陆焜是不是真的想起了什么,还是刚才自己某个动作让他眼熟了,总之,面对陆焜这样的逼问,江洺真的招架不住。   空气忽然间安静下来,在一阵敲门声过后。   “你俩收拾好了没?我都要饿死了!”   听到陈麦在外面咆哮,陆焜没办法再继续了,他伸手去掐江洺的下巴,稍稍用了点力,说:“等回来我们再讨论这件事。”   说完,他一个横跨从江洺床上迈下,去了门口。 第15章 第十五章   江洺身上的重物挪走,瞬间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他赶忙起身抻抻衣角,然后就看见陈麦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死屋里了还是怎么地?”   陈麦还没坐稳就质问上了,江洺没搭理,倒是陆焜好脾气哄她:“麦姐,我睡着了才起床,不好意思啊,您大人有大量。”   “谁是你姐啊?我比你小好不好?!”   事实上,下午办理入住的时候陈麦偷偷看过陆焜的身份证,果然长得帅就是天理,一寸照都可以那么好看。   陆焜笑了,像逗小孩儿一样问她:“你多大啊?”   陈麦也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二十六,江洺二十七,你二十八,所以我还是宝宝呢。”   陆焜双手插在腰上,笑出了声,说:“走吧宝宝,叔叔带你去吃饭。”   俩智障!   江洺在一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拿起手边的钱包和烟盒自顾自地先出了门,上楼的时候他摸了摸下巴,那里还残留着轻微的压迫感。   ......   天黑的西宁有点冷,江洺刚出门就抱紧双臂,不让胃部与凉风接触,他才刚好点儿,不能再着凉了。   走出路口,陈麦提议:“咱们吃烤肉吧,我看这边牛羊肉挺出名的。”   “......”   没人吱声。   陈麦尴尬地“咳”了一下,问陆焜:“行不行啊?”   本想让陆焜缓解气氛的,可他像是没领会一样,身子前倾探出头去看走在最里边的人,说:“吃点清淡的吧,江洺不是胃不舒服嘛。”   “晚上吃什么?”这个无限纠结的问题直接甩给了江洺。   “我好了。”   他言下之意就是吃什么随便。   这时陈麦看到一家烤肉店,她兴奋得原地蹦了一下,说:“咱们在这吃吧。”   说完她小跑着就往店里去了。   陆焜和江洺在后面跟着,一句话都没说。   这家烤肉店门口有点暗,牌匾只亮了一半,应该是坏了。   江洺光顾着看前面,也没注意脚下的台阶,步子迈得小直接被绊了一下,他当时手插在裤兜里,挣扎着拿出来的瞬间却被陆焜握住了。   还是十指交叉的方式......   不过总算站稳了。   “你看着点儿啊。”   江洺没说话,想把手抽回来,可是他用力,那边也用力,直接杠上了!   “放开!”   “不放!”   江洺狂甩两下,手指被攥的生疼。   “有病吧你?!”,江洺有点急了,五官挤在一起,摆了副臭脸给陆焜。   “没有啊。”   江洺纳闷他哪来这么大力气,不过就比他高了那么几厘米而已,“你再不放我咬你啊?”   四目相对之下陆焜先放了手,然后,忽然就笑了。   只不过他的笑在江洺看来真的无比邪恶。   “你属狗的啊?还会咬人了。”,陆焜还在笑,细长的眼睛弯成了月亮。   江洺活动两下被他捏得发麻的手,两大步迈过四级台阶,然后头也不回地甩给后面两个字。   “滚蛋!”   店外只剩下陆焜一个人,他看着江洺笔直的后背,突然地,笑收了回去。   ......   这个时间烤肉店已经没什么客人了,烤肉吃到三分之一,陈麦忽然提议要喝点酒,那俩人,一个同意,一个不同意。   “我说......”,陈麦咬着筷子,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江洺和陆焜。   “你们俩能不能意见统一一次啊?”   “不能!”   ......这次倒统一了。   陈麦白过去一眼,没再说什么,她真心觉得,这次旅行纯粹是找别扭来了。   吃完饭回到青旅已经十点半,不过这个时间对于都市青年男女来说正是聊天谈情的好时候,陈麦在青旅公共区的吧台见到了下午在电梯里偶遇的那个外国小哥,两人火速搭线,没一会儿就聊开了。   江洺没有心思在旁边当听众,他扭头要回房间。   “诶!”,陆焜从身后叫住他。   江洺回过头去,只见陆焜从架子上取下一支台球杆朝他比划,“来一杆吧。”   还没等江洺回答,陈麦先一步抢过话去,说:“焜哥,输得不要太惨哦。”   陆焜低头专心地给球杆打巧粉,打完轻轻吹了一下,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输?”   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不屑。   陈麦看了在旁边杵着的江洺一眼,然后冲陆焜说:“叫他陪你打啊,打完你就知道了。”   陈麦内心笃定江洺是不会输的,起码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见他输过。   陆焜笑笑,又拿了一只球杆扔给江洺,说:“一杆定输赢,打完就让你回去睡觉。”   说完他回身去摆球,等弄好了再回身的时候江洺却不见了。   “擦!”,陆焜低低地骂了一声,胸口好似憋了一团火,他把台球杆扔到桌上就追了过去。   陈麦看着陆焜的背影暗暗地咬了下嘴唇。   ......   回到屋里,江洺从行李箱中找出睡衣和一条干净的内裤要去洗澡,折腾了一天,他现在只想睡觉。   谁成想一开门就撞到了陆焜。   江洺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毕竟自己刚才很不给他面子,可是擦肩过去之后,陆焜却只字未提。   这是什么路数?   江洺没有脑力再去思考其他的,他到浴室随便冲了冲就回了房间,只是他开门的时候里面的人刚好也要往出走。   又撞到......   江洺看陆焜手里也拿着洗漱的袋子很自觉的给他让路。   陆焜的洗漱时间明显要比江洺长,等他回来江洺已经躺下了,手里拿着手机。   “明天什么天气啊?”   陆焜边擦头发边走到江洺的床边坐下,他就只穿了一条内裤,坐下的时候小床轻轻一颤,江洺从手机里抬起头,然后又重新看向手机,没说话。   瞬间一瞥,陆焜腿间那一大坨......有点儿......不可描述。   见江洺不说话,陆焜用擦头发的毛巾甩了他一下,说:“怎么?你一个男人还记仇啊?那你刚才不也弄了我一道嘛,算扯平行不行?”   你当这是礼尚往来啊!   江洺往床里头稍稍挪下位置,没理他。   陆焜又说:“刚才你洗澡的时候麦子给我打电话l了,说明早上八点出发,叫我告诉你一声。”   “好。”   江洺说完拿起手机定了个七点的闹钟,然后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等他转回身来就看见陆焜往他这边蹭。   又要做什么?!   只见陆焜右手跨过江洺的身子撑在床单上,然后俯下身来。   清新的香皂味道,江洺不动声色地闻了好几下。   “你睡觉打呼吗?”   陆焜特意放低音量,可越是这样,他的声音就越磨人。   江洺斜睨他一眼,“...不打。”   “可是我打。”   “那也得回你自己床上,我要睡觉了。”   江洺说完把被子一掀盖在头上,隔绝了外面那个人。   床垫轻轻颤了一下,江洺睁着眼睛,用一切感官去感应陆焜在干什么。   先是闭了灯,然后好像躺回床上,再就没动静了。   江洺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竟然捂出了汗。   抬手在鼻尖儿上蹭了一下,江洺背对窗口,闭上了眼睛。   ......   不知道几点睡着的,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几点。   江洺睁开眼看见屋里漆黑一片,他瞥向窗口,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醒了?”   陆焜正倚着窗口坐着,因为逆光的缘故,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江洺听到陆焜的声音稍稍放松下来,“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   窗口的陆焜挪了下位置,貌似坐了好久的样子,动作缓慢,带着一丝迟疑,“你怎么才睡半个小时?”   江洺在浓黑的夜色下望着陆焜的方向,他已经躺下了,被子垫在身下面,一双长腿伸出床单之外。   “也没吵到你,怎么就醒了?”   江洺这才明白了什么,他把被子掀在一旁,下了床。   “睡你的。”   说完他开门去了外面。   上了趟厕所,顺便抽了一支烟,江洺再回屋的时候陆焜已经睡着了,江洺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重重地打在枕头上,好像睡得很沉的样子。   月下西边,两人都进了梦里。   ......   第二天陆焜老早就醒了,洗漱回来看见江洺还在睡,他走到江洺床边准备叫起床,可是抬起手的瞬间忽然顿住了。   眼前,江洺半边脸埋在被子里,清黑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好似在酝酿醒来的过程。   陆焜把手放下,转身回到自己床上开始换衣服,等他刚把头从短袖里探出来就听到江洺走路的声音,趿拉着拖鞋,眼睛半眯着找出去的门。   陆焜转过身冲他说:“洗手间有人。”   没回应,但是脚步却收了回来,然后又一头栽进被子里。   两分钟后,江洺又起来往外走。   陆焜再一次拦住他,说:“那女生还没出来呢。”   江洺倚着拐弯的墙角,只睁了一只眼睛,斜睨陆焜,“你怎么知道是女生?”   “吹风机响了那么久,不是女的还能是男的?”   貌似有点道理。   “......我去另一边。”,江洺头抵着墙转了个方向,然后朝门口走去。 第16章 第十六章   早上七点四十,阳光还不太暖和。   陈麦早早就起床了,此刻她正盘腿坐在台球桌旁的榻榻米上刷微博,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头飞速地翻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新闻。   “丫头,司机师傅给你打电话了吗?”   说话的人是青旅老板,一个才二十四岁的小伙子,陈麦也是昨晚快睡觉的时候才见到他的,他管所有住在店里的女孩儿都叫“丫头。”   乍听还挺讨喜。   陈麦笑着回他:“刚才打过了,说叫我们八点准时下楼。”   老板点点头,说:“那就行,你们到青海湖那边注意点,有一段路海拔还挺高的,身体要是不舒服就跟司机师傅说。”   “知道了,谢谢。”   老板看着陈麦,举起手里的面碗示意他去吃饭了。   陈麦放下手机抻了个懒腰,还是有点儿困意,昨晚和那外国小哥聊得太晚了......   “麦子。”   陈麦应声转过头。   江洺一身运动装朝她走过来,还背了个双肩包,陆焜跟在他后面,高个子左晃右晃,走路不像江洺那么板正。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毕竟江洺是警校毕业的,经过正规训练肯定就不一样了。   陈麦拍拍身边的位置,说:“过来坐一会儿,八点下楼就行,顺便在楼下买点零食路上吃。”   江洺坐下,把双肩包拿下来放在一旁。   陈麦见陆焜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江洺旁边,招手叫他,“你杵在那干嘛?过来坐啊。”   “刚起床,站会儿吧。”,声音懒懒的,带着清晨的倦意。   陈麦撇了撇嘴,不明白“刚起床”和“站会儿”有啥必然的联系......   “我们今天去青海湖那边哈,路上经过塔尔寺、黑马河几个景点,听老板说还有一段海拔挺高的。”   陈麦一秒导游上身,把行程报备了一遍。   “多高?”   那两人异口同声发问,说完还互相看了一眼。   陈麦莫名地觉得好笑,“我也不知道,对了,我们今晚要在那边过夜,洗漱的东西带了没?”   江洺:“带了。”   陈麦又看向陆焜,“焜哥呢?”   “......没有”   “忘了说,这里的房我已经退了,你俩把行李拿过来寄存一下,等玩完回来再过来取就行。”   江洺起身要去拿,却忽然被陆焜按住了肩膀,“我去吧,你等着。”   说完转身走了。   陈麦看着陆焜的背影,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江洺语气如常,“挺好的。”   陈麦看着他,眼睛里的神情一秒越过一秒的复杂。   江洺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装镇定,问她:“怎么了?”   陈麦往他那边凑了凑,欸!我把陆焜让给你吧。”   江洺嗖地站起身,没好气地说:“有病吧你!一大早上抽什么风?!”   “切!江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谁不了解谁,你看陆焜的眼神正常吗?”   “不正常吗?”   “正常吗?!”   “......”,江洺刚要反驳什么就听见电话铃响的声音。   陈麦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就挂断了,她从榻榻米上下来,穿好鞋子,走到江洺身边,照着他后背拍了一巴掌,说:“你自己想清楚了再跟我犟嘴,司机师傅说他到了,走吧。”   说完,她自顾自地下楼,留下江洺在原地发愣着,思考陈麦的话。   ......   青旅楼下的食杂店,一对老夫妇站在柜台里面,一个往塑料袋里装东西,一个拿着计算器认真计算价钱。   “拿几袋酸奶吧。”   陈麦从货架上一股脑地拿了三四袋,各种口味的,都是西宁特产的酸奶。   阿姨看了那几袋酸奶一眼,然后从里面挑出来一袋就要往柜台外走,说:“这个胀袋了,我给你换一个。”   陈麦赶忙摆摆手,说:“阿姨,我来吧。”   说话间,江洺从她身后递过来一袋新的。   “一共四十三。”   总财务陈麦打开钱包拉链,拿出一张五十的,然后笑着对算账的叔叔说:“不用找了啊。”   “诶?姑娘,不行,得找你。”   陈麦笑着摆摆手,拉着江洺和陆焜赶忙往外走,任凭那位叔叔叫了好几声也没停住脚。   出了店门口,陆焜笑她,“麦子真大方。”   陈麦把手里的塑料袋甩给他,扬着头不屑地说:“大方什么,又没几块钱。”   这时江洺看见马路对面停着一辆棕色商务车,他指过去问陈麦:“是那个吗?”   陈麦对着车牌号眯了眯眼睛,说:“对,就是它。”   等三个人走过去,从车里下来一个男人,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他冲江洺一行人笑了笑,然后打开车门,说:“上车吧。”   陈麦坐在副驾驶,江洺坐第二排,陆焜......也坐第二排。   车子刚启动,江洺斜看了陆焜一眼,问道:“你可以坐后面去,后面宽敞。”   陆焜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说:“坐这儿方便。”   方便......干什么方便?   江洺看了前面一眼,正好和陈麦的眼神碰个正着,她嘴角上翘,笑得很诡异,只一下,又回过头去了。   陆焜不动声色地又往江洺那边蹭了蹭,。   “师傅,麻烦开下空调。”   江洺扯扯衣领,突然觉得车里很闷。   司机师傅直接把车窗摇下来,说:“在西宁几乎不开空调的,等车开起来你就知道了。”   三人齐齐望过去,这大哥的口音......   陈麦先发问,“师傅,您是藏族人吗?”   “对啊,我是藏族的。”   陈麦兴奋地原位蹿了一下,说:“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藏族人呢。”   司机师傅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满脸腼腆 。   车子慢慢驶出市区,远方的青山也逐渐清晰了,只可惜山上没什么可看的,一棵树都没有,草也稀少。   一开始陈麦还和藏族大哥侃大山,再后来就坚持不住睡着了,剩下后面那两人一个比一个精神,眼睛瞪得老大。   江洺聊赖地开始玩手机,东点西点,并不专注。   而旁边那个人好像一路都很安静,江洺保持着一直拿手机的姿势,斜眼偷瞄过去,慢慢的,视线打开。   陆焜弓着身子,像是在欣赏前方的风景。   “看我干嘛?”   声线依然清冷,凉得江洺心头一震,他刚刚...是不是低估了“余光”的范围。   这时候车子经过一个拐弯,藏族大哥没怎么减速,直接拐过去了,陆焜被晃得身子倾斜,一只手支在江洺身后,他需要把力量都压在左胳膊上才能不碰到旁边那个人,可即使这样,他们也离得太近了。   江洺的侧脸被陆焜看进眼里,忽然闪过的画面让他莫名喜欢......   “你往那边点儿。”,江洺说着推了陆焜一下,车子已经直行,可他还保持着刚才拐弯时被惯性压倒的姿势。   陆焜被江洺那么一推倒是很识相地坐了回去,可下一秒他说的话叫江洺很想跳车!   “已经是第三次了。”,陆焜双手抱头向后一仰,说:“你脸红什么?”   他声音很低,前边开车的藏族大哥是听不见的,可江洺却听得很清楚......他没回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此刻要是辩解只会徒增怀疑,他转过头看向车窗外面,心“蹦蹦”地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第三次......如果不是刻意去记,怎么会这么清楚。   正当江洺躁动的心情刚刚有了平复的迹象时,他手上搭过来另一个人的手,然后轻轻握住了。   江洺咬紧牙关往回抽,那只手突然加重力道,攥得他生疼。   “就一会儿啊。”   陆焜十指交叉进去,然后头倒在一侧,也不看江洺。   细腻的,干燥的,手掌粗糙宽大,手指长过他一节。   这是江洺所能感知到的一切。   来自陆焜。   两人都不动了,紧握的双手隐藏在宽松的裤腿下面,像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糊弄别人,也想蒙骗自己。   又或者,都不重要了。   “前面就到塔尔寺了,要去看一下吗?”   安静的气氛被藏族大哥浑厚的声音打破,陈麦被吵醒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江洺飞快把手抽回,惊了陆焜一下,显然他没有防备。   “我们下车看看吧,这个地方还挺出名的。”   车门打开,司机和陈麦先下了车,江洺起身要跟过去,却被陆焜拉住了衣角,进退不得。   等江洺张嘴就要开骂的时候陆焜又松开了。   怎么突然这么识时务。   “手真他妈软!”   陆焜笑着看江洺,细长的眼睛里情水泛滥,不绝。   ......   塔尔寺离西宁很近,是湟中县的一个5A级景区,寺内的“酥油花、壁画和堆绣”被誉为塔尔寺艺术三绝。   江洺他们三个人刚走到景区门口就感觉到了这里人海的热度。   “你俩等着,我去买票。”   陈麦一蹦一跳地往售票中心跑,精力始终旺盛得像个小女孩儿。   江洺不想和陆焜一样傻站着,他转身去身后的小卖部买水。   “买牦牛酸奶吗?”   一个穿着藏族服饰的阿姨走到江洺跟前,手里举着酸奶盒。   江洺左右看看,问道:“这个怎么卖?”   “五块钱一碗。”   阿姨伸出有些粗糙黝黑的五指冲江洺比划。   要不要买?江洺犹豫着,手在口袋里攥着一把零钱。   “江洺,过来!”   是陆焜的声音,江洺闻声跟卖酸奶的阿姨摆摆手,说了句:“谢谢,我不要了。”   江洺说完走回陆焜身边,眼神飘忽向别处,问他:“怎么了?”   “别瞎买东西。”   “......我没有。”   陆焜呵笑了一声,说:“我刚才不叫你你就买了。”   江洺抬头,“......”   陆焜往前迈了一步,有阵风刮过来,卷起白塔里的香灰,飘过来一阵清淡的檀香味。   风声从面前呼啸过去,似遥远国度里虔诚的信徒在默念心经。   有那么一刻,江洺觉得,或许陆焜真的想起什么了也说不定。 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们进去吧!”   陈麦买完票回来,低头把手里的票分给每人一张,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是什么气氛。   陆焜被陈麦拉着先走,还挎住他的胳膊,陆焜也没丝毫拒绝的意思,就任陈麦得寸进尺地越靠越近......   都贴上了。   江洺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对如此般配的样子,忽然嘴角上扬,不可言喻地笑了一声,淡不可闻。   从寺庙入口进去,陈麦就拿着手机不停地拍拍拍,除了明令禁止拍照的地方,她都没有放过。   三人中没有一个是信教的,所以只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就出来了。   回到车里,藏族大哥还挺惊讶,“你们怎么这么快啊?”   陈麦翻着刚才拍的照片,漫不经心地说:“里边也不大,看得快。”   藏族大哥没再说什么,可能像他们这样的游客不在少数,车子重新启动,开往下一个地点。   ......   他们是下午才到的青海湖,中间还去了日月山和倒淌河,景点都比较小,所以玩得也快。   车在路边停下来的时候藏族大哥指着面前的一片地,说:“我们要从这里穿过去才能到湖边,这片地是个人承包的,你们要付钱,等下有人过来你们自己和她谈价钱就行了。”   藏族大哥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遮挡得很严实的女人走到车窗旁,说:“一人五十。”   “五十?从这里穿过去要五十?!”   陈麦此刻充分发挥一个北方人砍价的技能,大手一挥,说:“三个人一百,行吧?”   “不行,没有这个价!”,此刻那女人脸色一定不好看,不过口罩给了她最好的掩饰。   “就一百,要是不行我们就去别家了!”   女人和藏族大哥对视了一眼,终于妥协,“......行吧。”   讲价成功,陈麦回头冲江洺和陆焜做了个ok的手势,那俩人,毫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表态。   不表态就是同意,陈麦懂。   车子颠颠簸簸地开到了青海湖边,藏族大哥把车停好,说:“你们下去玩吧,我在车里等你们。”   陈麦回他:“好嘞!”   现在还不是旅游旺季,青海湖的游客不多,三三两两的,分散在不远处,离他们最近的是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不是本地人,一般进青藏这种海拔高的地方都不建议带小孩儿,因为比大人容易高原反应。   江洺他们三个人慢悠悠地在湖边走,陈麦还拿了一个红色的披肩,看样子做过攻略,知道拿颜色鲜艳的衬托才好看。   江洺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单反,是专门用来给陈麦拍照的,这两年和她一起出去玩,差不多把自己从一个连快门都找不到的“小白”生生锻炼成了单反高手,只要陈麦一个眼神传过来,江洺手下的快门就按上了,张张经典,天气给力的话都不用PS。   “江洺!快过来!”,陈麦踩着脚下的乱石一蹦一跳。   江洺一手拿着单反,一手掐着烟,烟是刚点的,他冲陈麦喊了句:“你先随便看看,等我抽完这支烟就过去。”   湖水拍打岸边,卷起透明的浪,江洺蹲下来,看着陈麦和陆焜欢快地玩水,眼底不自觉晃过一抹凉意。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就目前来看,江洺觉得他很难懂,他眼里的东西根本不像二十几岁的人所能沉淀下来的,如果不看脸的话,真会让人以为他已经饱经世事。   江洺满心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感觉到鞋已经踩进了水里。   “想死啊?来来,我陪你。”   陆焜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双手甩着,溅了江洺脸上好多水珠,他晃过神,往外边挪了一步没搭理。   “你冷不冷?”   陆焜也点了根烟,在江洺旁边蹲下来。   江洺看他一眼,“不冷。”   正说着他突然呛了一下,“咳咳......”   说来奇怪,江洺自己也抽烟呢,怎么会被陆焜吐出的烟雾呛到?   他咳了几声才发现陆焜在一旁不声不响地笑着,细长的眼睛里映射着湖水的颜色,一片澄明。   江洺觉得陆焜那张脸,最好看的就是眼睛,静时无波,笑时泛舟,好似载谁登船,谁能入极乐一样。   “你快点过来啊!”,陈麦那头已经跳脚了,江洺闻声把烟头踩在脚下,朝她快步走过去。   “照了啊!”,江洺举起相机,稍稍调了下焦距就开始“咔咔”按快门,整个拍照过程,陆焜就在江洺身旁站着,一言不发。   大概照了几十张的样子,陈麦从远处跑回来,拿过江洺脖子上挎着的相机开始翻看,刚开始还笑着,越往后越不对劲。   “你这照的什么呀?怎么还有虚的呢?手抖啦?”   江洺暗自咬咬牙,“......我觉得还行。”   “行什么行!”,陈麦嘟囔着,很明显就是不高兴了。   这大小姐脾气,真是说爆发就爆发。   “不要你拍了。”,陈麦把手里的披肩一甩,冲陆焜说:“焜哥你给我拍。”   这个差事陆焜哪玩转得起来,他回头指了下他们坐的那辆车,说:“叫藏族大哥给你拍吧,他经常带游客进来,肯定比我有经验。”   他说着冲车里挥挥手,然后一脸懵逼的藏族大哥就下了车。   稍提了一嘴,藏族大哥很高兴地接过了单反,看手上动作就知道果然如陆焜说的那样,技艺娴熟。   解决完照相的事,陆焜和江洺都闲了下来。   江洺本想回车上坐一会儿,可是陆焜先他一步上了车。   江洺干站着,忽然刮过一阵风来,挺烈,他抱紧双臂蹲在湖边,低头看着眼前不断涌动的湖水冲刷着石子,裹上了一层天然的光滑。   还是冷......   蹲了不到三十秒,江洺终于扛不住回了车里,陆焜正在闭目养神,即使听见声音也没睁开眼睛。   江洺开始不受控制地偷瞄。   “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江洺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充分怀疑身旁这货是不是有第三只眼睛,能感知周围的一切异动。   江洺抿着嘴,心虚得有点...厉害。   陆焜伸过来一只手搭在江洺的大腿上,说:“你和陈麦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话那么多?到我这,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   “没有屁,放什么。”   江洺说得不咸不淡,倒也算是给面子回了。   陆焜往一旁仰了下头,手指头点着江洺的脑袋,说:“你应该多跟我说说话。”   “说什么?”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江洺低头,思索着陆焜的话,想说的,根本说不出口......   陆焜见江洺那样,手上的力度不禁加重了一点。   “别碰我头发。”,江洺嫌弃地扭过去。   “卧槽!”陆焜坐起身来,两只大手齐齐伸向江洺,“还摸不得了?!我就摸,你能把我怎么样?!”   “哐当”两声。   陆焜面色不太好看,“有本事你就一直这么拧着我,江洺,我跟你讲,我是让着你,不然你永远都没法近我身。”   只见江洺双手钳住陆焜,把他压在座椅靠背上,几乎快负距离了。   陆焜还在抵抗,“警察欺负人民群众,你觉得合适吗?”   江洺挑挑眉,在他看来这根本是小菜一碟,当初在警校的格斗不是白练的。   陆焜忽然放弃抵抗,劲儿一撤,江洺身子沉下去,直接贴在了陆焜身上。   “欸!”陆焜扬扬下巴,“你都快亲到我了。”   “......”   陈麦拍完照回到车上,看见江洺一个人在玩手机。   “焜哥呢?”   江洺头也没抬地指了下左侧窗户,说:“在那面打电话呢。”   陈麦顺着他说的方向望过去,陆焜果然在打电话,边打边抽烟,脸上的表情被烟雾挡着,根本看不清。   “师傅,先等一下吧,我朋友有事。”   “好。”,藏族大哥把车里的音乐打开,开始摇头欣赏,歌曲是藏语的,虽然歌词听不懂,但旋律很应景。   ......   几米开外的地方,陆焜抽烟的动作很凶,情绪也有点急躁。   “成哥,孟律师怎么说?”   陈君成:“昨天我和毛毛去见了他一次,他说起诉需要时间,目前也没什么好办法,你放心,咱们占理,还怕他们什么,就是有几次我听毛毛说他晚上下班的时候看到几个人在街对面蹲着,我估计是他们的人,幸亏让你休假了......”   陆焜把最后一口烟丝抽尽,烟头也随之扔在了地上。   他心里本能地想着一些不太合乎常理的事情,又想到成哥和毛毛的亲戚关系,没说出口。   “成哥,店里这两天还好吧?”   “挺好的,咱也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受打击,生意还得做嘛不是,你就放心在外玩几天,店里还有毛毛照应,等这件事了结了,我想再扩大一下店面,到时候你就有的忙了。”   陆焜笑笑,说:“那是好事!行,先这样吧成哥,我这着急走,回头再打给你。” 第18章 第十八章   陆焜回到车上,藏族大哥就启动了车子,“走了啊,咱们现在去黑马河,晚上在那住。”   “师傅,那里住宿贵不贵啊?”,陈麦问他。   “贵的也有,便宜的也有,你们要是住不惯蒙古包可以住快捷酒店,就是贵点,蒙古包便宜,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大家一起玩,很热闹。”   陈麦一听来了兴趣,热闹好呀,她这人就爱热闹,回过头,她问陆焜:“焜哥,我们住蒙古包好不好?”   “问江洺吧,我都行。”   陈麦哼了一声,“不用问他,他向来都没有意见,死人一个。”   即使陈麦说得如此不客气江洺也没反驳,还真应了她的话。   陆焜凑过去,盯着江洺的手机,只一晃,他看见了短信对话框顶端一个人的名字。   “安心。”   这肯定是个姑娘了。   “呦!女朋友啊?”   江洺忙着打字,嘴唇微动一下,“不是。”   “我看像。”   “跟你有毛关系?管得着吗?!”   陆焜从他那套不出什么话来,心里却有点痒痒,他抬脚踢了下陈麦的椅背,“欸,麦子,安心认识吗?”   “安心?”   陈麦说完看了江洺一眼,马上了然怎么回事,说:“安心啊,江洺的旧相好......”   车子这时颠簸了几下,陈麦的话不知说了一半还是怎样,总之她后面再没音儿了。   漫长的路程总是让人犯困,车开上国道,除了司机以外的三个人都睡着了,   清风徐来,绿草萋萋,草地上不时跑过几只大老鼠,各个肥壮得像只小猫。   藏族大哥本想给他们介绍一下周边的情况,可看他们一个个睡得正酣的样子也就没什么心思了。   不知睡了多久,最先醒来的是陆焜,他望望车窗外,眼睛正好捕捉到一只大老鼠。   “卧槽!”,他惊了一下“怎么会有老鼠?”   藏族大哥保持着淡定的面容,怕是早就被游客类似的问题问习惯了,“这边多得很,一路上到处都是。”   陆焜又瞅了几眼,却一只都看不到了。   下午温度升高,车里也闷,江洺睡着睡着好像热了,迷糊中把运动服外套扯了,就穿个T恤在里面。   黄色的。   啥时候穿了这么个颜色的衣服,像屎一样......   陆焜瞄了几眼,把运动服外套又重新扯回他身上,只是还没挺过几秒,随着江洺哼唧一声,又把衣服扯掉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   陆焜突然抬高的音量把江洺吵醒,他缓缓睁开眼睛,满脸写着“我没睡醒。”   陆焜看出来了,很奇怪,他刚才还有些焦躁,可看见江洺软塌塌的模样忽然平复了不少。   “到哪了?”   江洺抻着懒腰问司机。   “快到黑马河了,你们饿不饿?先去吃晚饭吧,那边有很多菜馆,等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看看住的地方,要是满意就在那住,不满意可以再看看别家。”   一听有吃的,陈麦兴奋得张牙舞爪,连江洺都把睡意甩出了车外。   ......   车子很快开进黑马河,一排排平房越来越近,各种大红大黄的招牌晃得人眼花缭乱,开了一路终于看见人烟了。   藏族大哥把车停在一川菜馆门前,说:“这家饭馆挺好吃的,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陈麦说:“师傅你过来一起吃吧,我们请客。”   藏族大哥憨厚地笑笑,说:“不用了,谢谢,我去那边吃碗面就行。”   陈麦也没再跟他客套,可能她心里也寻思着跟个外人一起吃饭难免别扭。   ......   走进饭馆,江洺四下环顾几眼,看着还挺干净,老板上前打招呼,“吃点什么?”   听口音应该是四川人,一口流利的川普。   “就在这吃吧。”,陆焜说。   陈麦和江洺听到陆焜好不容易做主一把,也就都跟着没意见了。   他们仨在靠炉边的圆桌坐下来,这个季节炉子还在烧,两三个水壶摆在一起,节能省电。   饭馆墙上贴着几样招牌菜的照片,可能是光照久了,有些褪色。   “这是菜单,你们看一下。”   服务员把菜单递给了陈麦,看来小姑娘还挺有眼力价,深知这里面谁说得算。   “焜哥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陆焜摇摇头,“没有,我不挑食。”   他说完看了江洺一眼,意为挑食的另有他人。   江洺盯着手机,好像在等什么重要信息。   “江洺?”   “江洺?!”   陈麦连叫了两遍,江洺都没回应。   陆焜在桌子底下的手伸过去扯了下江洺的衣角,他这才抬起头,皱着眉问:“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陈麦举着菜单,说得阴阳怪气,“点菜啊,吃完饭你再玩行不行?”   “哦。”,江洺双手一摊,“吃什么随便啊,你点就行。”   说话间手机在手心里震动了一下。   “旧情复燃啊。”   陆焜笑着嘲讽他,边说着往自己的水杯里添茶水,这边的水杯是那种一次性的杯子,套在各种颜色的杯罩里面,简易又实用。   江洺把手机放在桌上,推给陈麦,说:“安心结婚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麦垂眼看见安心发给江洺的信息,又抬头看看他,说:“我说了你会来参加安心的婚礼吗?”   江洺眼神笔直,“为什么不会?”   陈麦“切!”了一声,随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先点菜行吗?都快饿死了。”   她说完把手机又给江洺推了回去,开始报菜名。   “我出去抽根烟。”   江洺说着拿起烟盒和打火机就去了外面。   陈麦哗啦啦地点了四个菜,两肉两素,其中有一道叫“凉拌鹿角菜。”   陆焜听到这名字从陈麦嘴里念出来突然哼笑了一声。   “怎么了?”,陈麦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   陆焜举着茶杯,把嘴边的茶叶吹到一边,然后小心喝了一口,还是有点烫。   “江洺的前女友要结婚吗?”   “是啊。”,陈麦叹了口气,说:“也不算是前女友,他俩没在一起过,就安心倒追了很多年嘛,江洺不同意,安心就这么跟他耗着,这次她结婚,心里希望江洺能来参加她的婚礼,这不,我就给弄来了,没告诉他也是怕他不来。”   呼呼说了一堆,陆焜总算是听明白了江洺和安心的关系。   “在哪办啊?”   “西宁,安心她老公在西宁工作,是一名军官。”   陆焜笑着,“这么厉害啊!”   “当然了,安心很漂亮的,当初在学校里很多人追,要不是为了等江洺,能熬到这把年纪嘛。”   这时服务员过来打断他们的谈话,“你好,我们这有自己做的牦牛酸奶,请问你们要尝尝吗?”   陆焜扬着下巴,示意服务员征求陈麦的意见。   “那就来两份儿吧。”   “好。”   服务员退下,谈话继续。   陆焜又问道:“我看江洺对那姑娘挺上心,都聊一路了,说到安心结婚也好像不太高兴。”   陈麦撇撇嘴,“他对女人就没上心过,谁知道他忽然抽什么风。”   “怎么?难不成他还喜欢男人啊?”   陈麦笑着没了下文,她知道自己今天话有点多了,但她并没有想要隐瞒什么,或者说,她用女人的第六感察觉到,可能陆焜也不是个直的,如果这两人在一起,起码画风上,会很养眼。   ......   江洺从外面抽完一支烟回来,桌上已经多了两样东西,一个凉拌鹿角菜,还有一个,看着像是酸奶。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很清爽的口感,“这什么东西?”   “鹿角菜。”   服务员刚好过来,就顺便回答他了。   鹿角......菜?   “还挺好吃。”,陆焜尝了一口,给出了不错的评价。   “一般。”   江洺舔了下嘴唇,一脸漠然。   “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什么挑!”   陈麦说着把她吃了两口的酸奶递给江洺,“你尝尝这个,这个真的好吃。”   “不吃!”,江洺吸吸鼻子,闻到了一股膻味儿,淡淡的。   “给我吧,我吃。”   陆焜刚要去拿,只见江洺手掌盖在那碗酸奶上,贼护食。   江洺:“你那不是有吗?”   陆焜:“你不是不吃吗?”   “哎哎!我说。”   没人理。   陈麦用筷子轻轻敲了下碗边,“excuse me?!有人听我说话吗?”   这顿饭吃得异常平静,在陆焜放弃江洺那碗酸奶之后。   四个菜,辣椒炒牦牛肉,炒青稞,凉拌鹿角菜,还有一个手切羊肉,不到半个小时都光盘了。   陆焜注意到江洺吃得不多,起码作为一个男人,他的饭量还真少。   吃完饭,藏族大哥过来接他们,目的地是黑马河的一处住宿区,应该说从驶进黑马河开始到处都是蒙古包式的帐篷,还挂着鲜艳的五彩经幡。   “一会儿下车你们自己去问下老板一晚上多少钱,明早六点起来去青海湖看日出。”   “下车了,下车了!”   陈麦挥舞着她的红色披肩,对后面那俩人喊着。   见到有车子进来,旅店老板赶忙过来招呼客人。   “你们好,几个人住啊?”   “三个。”   藏族大哥显然和老板认识,如果陆焜没猜错的话,连带着饭馆的老板,他们都在一条产业链上。   吃饭,住宿,应该都会给司机回扣,人情于理,这是很正常的事。   “一晚上五十块钱。”,旅店老板伸出一只手比划着。   陈麦瞪大了眼睛,这么便宜,住宿条件能有多好啊?!   “我可以先看看房间吗?”   为了保险,还是先不决定的好,吃什么陈麦不挑,但是睡不好,她一天都会没精神。   旅店老板指着旁边一列开着门的蒙古包,说:“随便看吧,这几个屋子都没人。”   江洺顺脚走进旁边的一间,里面不大,摆着两张单人床,床单都是白色的,看起来很新很干净,被子叠得也整齐,上面还有一条红色的毛毯。   地上铺着红黑格子的地板革,两张床中间有一个桌子,上面放着烟灰缸和电源插座。   “这儿新开没多久,东西都是新的,干净得很。”   藏族大哥看这几个人脸上没什么难色,便顺嘴帮着介绍。   “行吗?”   陈麦问江洺和陆焜,两人这次很给面子的点了下头,陈麦回身对老板说:“那就住这吧,钱什么时候给你?”   老板摆摆手,说:“不着急,晚上我来收,你们先歇着,等到篝火晚会的时候我叫你们。”   “好,谢谢。”,陈麦说着又指向江洺他们俩,说:“他俩住一间,我自己住一间,可以吗?”   “行啊。”,老板很大方的样子,“那我就不往你的房间安排人了。”   长得一张美人脸就是好处多多,老板显然也为陈麦的美色所迷惑,连钱都不挣了。   等老板和藏族大哥走远了,江洺把双肩包摘下来放到床上,连带着他自己也躺了上去。   “你俩歇会儿吧,我去隔壁那屋,有事叫我!”   陆焜拿起陈麦脚边的包,跟在她后面走。   “你干嘛?”   “送你过去啊。”   陈麦看了江洺一眼,嘴角泛起一阵不明的笑意。 第19章 第十九章   傍晚有点起风,陈麦嫌冷,进屋就把门关上了,红色的铁门,轻轻一碰就有响动,而锁头也是那种最原始的插销。   “包给你放这张床上了,咱们买的吃的在里边,我拿两瓶水过去,我俩就在隔壁,有事叫一声就行。”   陆焜说完要走,却被陈麦拦住了。   “呆一会儿呗。”   陈麦坐在床上,手掌撑着床单,双腿有节奏地晃动着。   陆焜在原地,眼角斜吊着看向陈麦,似乎咂摸出她那句“呆一会儿”的含义,但又不能明着拒绝。   “你不累啊?一路都这么精神。”   “其实还真有点累。”,陈麦身子向后仰,后背弯曲,勾勒出一段完美的弧形,胸部那一块尤其。   “我也累了,先回去睡一会儿。”   铁门打开,陆焜低头弯腰走过去,他那个子,快撞上蒙古包的顶棚了。   陈麦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地咬了下嘴唇,起身去把门的插销插好,刚才进来的时候门口草地里爬了好多黑色的毛毛虫,对了,还有老鼠洞,如果不关门她估计活不过今晚。   ......   江洺听见门开的声音时刚要睡着,他眯眼看着门口的人影,那么修长的一截,只能是陆焜了。   “怎么这么多虫子?”   陆焜自言自语。   “欸?这墙上还有蚊子,卧槽,这么大只!”   还是自言自语。   “江洺。”   陆焜走过去,双手拄在江洺平躺的身体两侧,叫他。   屋子小,声音很清晰。   江洺睁开眼睛,看着身上的陆焜,本能地皱了下眉头,说:“你能不能别老动不动就这样,变态啊?!”   陆焜表示不服,“你说谁变态?”   “......你。”   “你敢再说一遍吗?”   声音突然冷下了,江洺听得一激灵,但还是不想在语言上屈服于他,于是一字一句地回复:“说你变态,总往人身上趴......”   脸颊忽然被攥住了,有点疼。   陆焜用力捏着,不让江洺再说一个字。   这样僵持了几秒钟,陆焜先松了手,他从床上跪起来,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我发现这床有点小啊,晚上怎么睡?要不把两张床并一起吧。”   “变态!”   这次有理有据,江洺说得更加无所顾忌,他从烟盒里拽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看陆焜。   “不是”,陆焜双手张开比划着,“你的腿都放不下,何况我的,我比你高那么多。”   “哪么多呀?”   陆焜满脸不服,“来来,你起来,我让你看看我比你高多少。”   江洺真就站起来了,两人面对着,视线虽说不平行,但差不了多少,陆焜看看他头顶,又看看他脚底,视线移动的间隙嘴里嘟囔了一句,“穿内增高了吧?”   幼稚!   江洺不愿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说:“你高行了吧?你腿长两米,谁也比不过你,老子要睡觉了,别再......”   突然间屋里黑了,刚才还亮着的灯此刻冷漠地吊在那,像个不知情的局外人。   怎么回事?停电了?   江洺纳闷着要开门去外边看看,却被陆焜伸手抓住了腰带,一勾手,人就拽到了他跟前。   黑暗里,陆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洺,像是在看猎物一样,冒着清冷的光。   江洺又开始紧张得一塌糊涂,他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也不敢声张。   “欸!”,陆焜低下头,在江洺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准确的说不是吹,而是他的呼吸落入了江洺的耳朵里。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声音很轻,语调很慢,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江洺咬咬牙,一把朝陆焜推过去。   陆焜的身体只是晃了一下,又重新站好,看来早有准备,不然江洺那一下肯定能把他推倒。   “腰这么软......”   陆焜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江洺的腰上,轻轻抓挠,十个指肚无缝隙地接触,抓得手下人一阵酥/痒。   江洺右手扬起,用尽全力想推开陆焜,谁知手腕被陆焜抓住随即身体反转,手腕背在身后,完全被控制住了。   “我说没说过?”   陆焜低着头,嘴唇在江洺脖颈很近的地方,吐着气,“之前是让着你的,就算你是警察你也打不过我。”   热气顺着江洺的脖颈向全身蔓延,灼着他的身,右手的烟还在燃,而下一秒陆焜把他的身子转了回来。   这下真的天昏地暗了......   陆焜吻过去的瞬间,江洺手里的烟掉到了地上,烟灰划过他的指肚,有点烫,但烫不过那人的嘴唇。   星星之火,足以燎他。   陆焜只是掐着江洺的下巴,除了嘴唇,没有束缚他身体任何一处,可是江洺没有再挣扎,安静的,任凭陆焜咬着他的唇,辗转反侧,像是要把他活吞了一样。   没电了,灯灭了,光也暗了,陆焜感觉自己被一个漩涡拉着,他不顾一切想要钻进去探寻那份未知的热烈。   吻渐深,两人的呼吸乱得一塌糊涂,陆焜双手环着江洺的背脊,揉搓着他的身体,即使贴在一起还想近一些,再近一些。   “这太美妙了。”,陆焜想。   这样的滋味他二十几年很少体验,又或者是太多事情压制着他,让他没法释放。   “疼......”   江洺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下一秒就被陆焜的吻吞下,可是......真的好疼,陆焜一直在咬他。   电没得毫无征兆,也来得毫无征兆,突然的光亮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也让江洺瞬间清醒了,他猛地推开了陆焜。   “怎么了?”   刚还亲的好好的......陆焜冲他讨好地笑着。   江洺摸了一把嘴唇,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双手叉腰,越走越慢,最后他在陆焜身边停下来,说:“刚才发生什么了?”   “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自问自答。   说着江洺走回床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烟的时候身后铺过来一团黑影,陆焜从身后一把夺过刚被点着的烟。   “给我。”,江洺回身去抢。   陆焜把烟捏在手心里,碾碎了......   “玩我吗?”   陆焜的眼神又恢复了他们雨夜相遇那一晚的冷厉。   江洺不抛弃不放弃地又点了一根,心里想的却是陆焜被烟头烫到的手心,他知道会有多疼。   “来劲了是不是?!”   陆焜再一次抢过江洺的烟,笔直地与他对视,“给句痛快话吧,行,还是不行?”   不对,陆焜摇着头自我否定,说:“没有不行,亲都亲了。”   江洺突然笑出声,然后又没了动静。   陆焜被他这样的性格弄得很是憋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力气出不去,收不回。   忽然屋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由小变大,逐渐清晰,应该是下雨了。   蒙古包左右两侧有两个简易的窗户,用来通风,陆焜出去前顺势推了江洺一把,看他倒在床上,乐哉地说:“等我回来收拾你!”   门打开,外面果然下雨了,陆焜往外走,看见对面停着三两台车,应该是在他们之后来的。   站在窗户前,陆焜透过纱窗看见江洺坐在床上,一手摸着额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而后他抬起头来,也看见了陆焜。   “两面都关上吗?”   听到陆焜问他,江洺回身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扇窗户,上面有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凑过去仔细看,又是虫子......   “关上吧,有虫子。”   “好。”   两扇窗户都被陆焜关上了,他随后回到屋里,站在江洺面前,开始对视。   “考虑得怎么样了?”   江洺抬眼,问他:“考虑什么?”   事实上从很久那一段开始,江洺就一直在紧张,之前在西宁,他们也住一个屋子,可是那屋子相比较现在这个很宽敞,宽敞到足以藏住他的一切不安,可是现在......他好像无处遁形,又要强装淡定。   陆焜坐到江洺身旁,说:“你跟我吧。”   你跟我吧......   这算什么?表白还是直接占据?   江洺又不吭声,气得陆焜直捏他的下巴。   江洺终于被他捏出了声,“你有什么好的?要我跟你。”   陆焜把江洺的下巴又往上抬起一点,说:“个高,腿长,长得帅,不嘴馋。”   说完,他稍稍顿了一下,嘴角忽然浮现起流氓一样的迷之微笑,“重点是,体力好,很持久。”   江洺垂眼看着他,看了好久,一眼不眨地。   半响,他说:“陆焜,你别后悔。”   听的人转头笑了,“为什么是我后悔而不是你呢?!”   “因为我不会!”,江洺说得字字坚定,犹如盟誓一般。   陆焜低头在江洺的唇上啄了一下,短暂脱离后又贴上去,比刚才还要激烈......   被吻得喘不过气的江洺有些急躁地推了身上的人一把,“你能不能别咬我。”   陆焜大口喘息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轻点。”   他的语气很明显就是在哄人,这让江洺有点惊讶,合着他以前那么高冷都是装的?   正想着,陆焜又低下头来,埋在江洺的脖颈间,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问了句:“我这算是以身报恩吗?”   “滚!”   江洺一把推开压着他的陆焜,无奈床小,这一推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咣当”一声,撞得电插座都掉了。   陆焜揉着后背,缓缓站起身,淡淡地说:“以后你就这么欺负我吧,早晚我得死在你手里。”   类似开玩笑的一句话,江洺却感觉似一阵风从心头刮过,凉丝丝的,却很舒服。   “我看看撞哪了?”   陆焜听到这话,嘴角挑起坏坏的笑,他急切地掀起衣服,露出一整片胸膛,然而最清晰的还是那个鹿角的纹身。   江洺望着眼前这个画面,有点不知所措。   “看到了吗?”   刚才撞到的是后背,可陆焜一直正面对着江洺。   “你转过去啊,不然我怎么看?”   “......呃”,陆焜转过身去。   在看到陆焜背部的那一刻,江洺惊呆了,几条长长的疤痕从肩部蔓延到尾椎。   “陆焜。”   “嗯?”   “你是流氓吗?”   前面那个人几乎是笑出了声,说:“你觉得呢?”   江洺:“......”   “你说是就是吧。”   江洺再次觉得,之前的陆焜和现在的陆焜转变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之前暂且不说,现在,态度貌似太好了点,江洺隐隐有些怀疑......他难道有双重性格吗?   屋顶“啪啪”的声音听不太清了,可取而代之的是敲门声。   江洺飞速地扯下陆焜的衣服,然后走到门口去开门。   是陈麦。   她裹着一件红色的风衣,与绿草地对比颜色很明显,她双手盖在头顶,跳着脚走到屋里,“你俩干嘛呢?”   江洺:“......没干嘛。”   “好好的天怎么说下雨就下了,刚才老板说雨不停的话就没办法弄篝火晚会了,我来告诉你俩一声。”   “知道了。”,异口同声。   “你们这屋冷不冷?对了,那个床单下面有电热毯,晚上睡觉的时候插上,别开高档,容易上火,还有,把那个毯子压在被上面也能挺暖和的。”   江洺和陆焜齐齐望着陈麦,看她就像看个唠叨的老妈子。   陈麦自己也忍不住乐了,说:“我怕你们感冒,这是高原,感冒了会很麻烦。”   “好”,又是异口同声。   陈麦眯眯眼睛,觉得气氛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什么,“行了,我睡觉去了,明早六点起床别忘了,谁也别赖床啊!”   说着,陈麦就往出走,陆焜紧跟在她后面关门,上锁。   干脆利落的声音,响在江洺的心头上,似乎在昭示着接下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第20章 第二十章   “睡觉吧,陈大小姐发话了。”   江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半。   只见陆焜开始不声不响地把桌子搬到一角,然后又走到江洺床边,俯下身。   他要干啥?!   “你先起来!”,陆焜摆手示意坐在床上的江洺,“我挪不动。”   江洺不明所以地站起身,然后看到陆焜左右挪了两下,把两张床并到了一起。   ......   江洺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智商下线了,连这都没看出来。   他站在门口,看着陆焜铺被子,给电热毯插电,等他忙乎完了回头望向江洺的时候,他含糊不清的眼神让陆焜很想笑。   “放心,就这破地方,我想上你也没那条件。”   “......”   江洺暗暗地咽了下口水,听着陆焜轻飘飘地说出那个“上”字不禁腹部一紧。   过去那一段开始排山倒海地涌上来,像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   回忆到一半,却被陆焜打断了。   “你过来躺一下,我感觉横着或者竖着都有点伸不开腿。”   陆焜边说边比划着,好像自己的腿已经长到地球都容不下了一样。   “我去洗脸。”   江洺从背包里扯出洗漱的袋子抬脚往外走。   这家旅店不仅屋子简单,连带着洗脸盆都简陋的只是一截好似用铁焊成的长条箱子,旁边摆放着一个很大的白色塑胶桶,用来储水。   一只瓦数不知道多少的电灯泡挂在木棍上,发着半死不活的光......   在望望四周,江洺不禁长出一口气,看来这面的条件都好不到哪去。   水很凉,刚接到手心的时候江洺抖了一下,他快速洗了两把就用毛巾擦干,真是太冰了。   正挤牙膏的时候陆焜走了过来,手里也拿了一只牙刷,他手朝江洺伸过去。   江洺挤完自己的,又给陆焜挤了点儿,两人一起刷牙。   数不清的蚊虫绕着电灯泡飞来飞去,让人想起“飞蛾扑火”,雨下得小了,淅沥沥地浇在人身上,不痛不痒。   远处,不知哪里放着很嗨的音乐,鼓点声密集,听不到人声,或许有,但也早被音乐淹没了。   洗漱完江洺把毛巾塞进袋子里,又扔给了陆焜,说:“我去上个厕所。”   “我也去。”   “......走吧。”   江洺早就想到这里的厕所会很简陋,但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借着厕所里面的光亮,江洺隐约看到黑色木板围起的墙壁,外面用白色颜料写着“男,女”,简单,明了。   还好,能分开“男女”就行,江洺这样安慰自己。   “你在外面等我,我上完你再上。”   “为啥?”   陆焜抬脚要和江洺一起进去,可生生被他推回门口,还说:“你就在这等着!”   什么情况?害羞成这样?还不让看啊!   陆焜恨恨地咬了下牙齿,心里暗暗涌动着“坏”心思......   江洺刚解开裤子,就听见墙壁“咚”地一声,像是石子打在上面的声音,他知道除了陆焜谁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外面的陆焜蹲在草地上,眼睛一睁一闭着瞄准目标,十足的“偷窥狂”模样。   然后整个过程连续好几次响起“咚”的声响,江洺从厕所出来骂了句“智障!”   等陆焜从厕所出来雨忽然又大了,他把衣服脱下来罩在江洺头上,搂着他的腰快速往屋里跑,等进了屋里两人都喘着气,无奈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上含氧量有点少。   陆焜边喘着边把门落了锁,等回过头,江洺已经躺在床上了,修长的身形,腻白的脸,还有他微张着的嘴唇。   陆焜把外套搭在床头,朝他走过去,躺在他身旁。   “江洺。”   陆焜轻轻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我发现...我又想上你了。”   话音刚落,陆焜翻身朝他压了过去。   ......   黑马河的清晨很冷,每一个去青海湖看日出的人都全面武装,能穿多少穿多少,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   江洺早上五点多就醒了,昨晚睡得...真是艰辛,陆焜一直把胳膊放在他身上,推开也不行,好似睡梦中都坚持着要把他搂怀里一样。   等江洺洗漱完陆焜也起来了,他边套衣服边打哈欠。   “睡觉那么不老实,踹死我了。”   江洺被陆焜说的心虚,赶忙岔开话题,说:“你把这床挪一下,一会儿麦子来看到......”   陆焜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半袖子吊在半空中,看着江洺的眼神忽闪,“你怕她知道?”   “嗯,先不说。”   陆焜耸下肩,把另一半衣服穿好,直接出了门。   他不高兴了,江洺知道。   ......   藏族大哥来的时候还不到六点,他穿了件很厚的棕色夹克,看来对这面气温了如指掌。   他看见江洺站在蒙古包门口的草地上,就对着他朝东边比划,说:“你们可以去那个房里吃早饭。”   “哪儿?”,江洺没听清。   藏族大哥走近,又给他指了一遍。   都收拾好以后,江洺领着陆焜和陈麦去吃早饭,也是同样的蒙古包,里面零散摆着几张桌子,铁的凳子,刚坐上去很冰。   老板娘过来,问道:“几个人吃饭?”   “三个。”,陈麦答。   “好,一人十块钱,我先去给你们拿早饭,炉子那边有粥,你们自己去盛吧。”   早餐很简单,每人份都是一样的,一个花卷,一个鸡蛋,泡菜,粥,清淡的够可以,不过还是能填饱肚子的。   江洺喝了几口粥,又把馒头吃完就放下了筷子,一般这个动作就是代表着“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陆焜从粥碗里抬起眼,飞速地扫过江洺的脸颊,心里不禁想:“这么大人咋还不好好吃饭?!”   他拿起盘子里仅剩的一个鸡蛋,敲开,剥好,扔进了江洺的碗里。   “把鸡蛋吃了。”   江洺摇摇头,“...不吃。”   “吃了!”   争执之下,陈麦跟陆焜说:“他不爱吃鸡蛋。”   “哪那么多不爱吃的,鸡蛋有营养啊。”   陈麦撇撇嘴,说:“他不爱吃的多了去了,非常难伺候!”   江洺忽然站起身,说:“你俩吃吧,我出去抽根烟。”   陆焜记得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刚抽了一根,又来......   匆匆解决完早饭,陈麦和陆焜从屋里出来就看见江洺正和一个小姑娘在草地中间说话呢,这姑娘,他俩不认识,当然,江洺也不认识。   两人走过去,小姑娘看出来他俩是和江洺一起的,笑着打招呼。   “你们好!”   姑娘长得很可爱,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小脸又尖又细腻,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穿着一身彩虹条的运动衣,很像芭比娃娃。   “你好。”,陈麦回应她   陆焜没吱声,他看了江洺一眼,眼里也无声。   “我要去看日出,你们去吗?”,姑娘满怀期待的看着对面那三位。   “去啊,你是自己吗?”,陈麦问她,她点了点头,陈麦又说,“那一起去吧,多个人热闹。”   “好啊,真是太棒了!”   女人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她讨厌的,恨不得让全世界都讨厌,她喜欢的,就巴不得全世界都跟着喜欢。   刚才还是江洺的主场,现在换成陈麦了,她拉着小姑娘边走边聊,可能她也是快被江洺和陆焜的闷骚折磨疯了。   陈麦问那姑娘:“你和谁来的啊?”   姑娘笑笑:“自己啊。”   “自己?!”,陈麦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我家在北京,最近闲得慌就一人开车溜出来了。”   “开车?”,陈麦再一次被震到了,“你多大啊?”   “再过两天就二十五了。”   看着一点都不像。   那姑娘看着陈麦,又回头看看身后那两位,说:“我叫明月,叫我明明和月月都行,你们坐我的车去吧,反正我也要开车。”   她指着旅店门口停着的一辆红色路虎,诚意地邀请着。   这......好吗?   陈麦犹豫地看了江洺和陆焜一眼,说:“太麻烦了,要不你跟我们坐吧,我们那有司机开车。”   明月答应的很爽快,完全没有陌生人之间的隔阂。   正在车里休息的藏族大哥看见他们领着一个姑娘回来也没说什么,还很热情的招呼她上车。   ......   清晨从黑马河去看日出的人还挺多的,很快,车子在公路上排起长队,行驶得也缓慢,陈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偷瞄着,明月坐在江洺身边,不停地跟他讲话,如果陈麦没猜错的话,这姑娘估计是看上江洺了。   她在心里感叹自己的情商是不是太高了,什么都看透也不是好事。   可为什么不是陆焜呢?   因为一见钟情的“一见”才是“钟情”的根本。   陈麦再一次被自己的情商所拜服。   江洺小心地往陆焜那边挪动位置,尽量和明月保持距离,可这姑娘完全不care,到湖边的二十多分钟里嘴一直没停过,恨不得把江洺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   这很不招人喜欢,起码不招陆焜的喜欢,不过明月问了很多陆焜不知道的,应该说他也间接了解了江洺的事。   “我就把车停在这了啊,你们下去玩吧。”,藏族大哥笑着跟陈麦说。   “好哒!”   原本的三人行突然变成了四个,陈麦拉着明月往湖边飞速行走好去占据有利位置,无奈湖边人太多了,她们俩挤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相对还不错的地方。   由于早晨温度低,很多人都把旅店的毛毯披了出来,陈麦和明月也拿了两条,看着各种样式的毛毯就可以区分谁和谁是住一家的了。   陆焜和江洺在后面走得很慢,陆焜全程不说话,像是故意给江洺甩脸子一样。   “冷不冷?”,江洺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主动开口。   陆焜转过头,忽然笑了,说:“不冷,你呢?”   江洺本以为他不高兴了,可现在看来又不是。   “我也不冷。”   “走吧。”,陆焜在江洺的腰上轻轻揽了一下,又拿开,像是在单纯地过手瘾......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走过人群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哎!麻烦你们往旁边一点儿,谢谢!”   江洺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一个三脚架,上面架着相机,还有一个像是摄影师的人趴在相机旁,屁股扭来扭去找角度。   湖边还站着一对穿着婚纱的夫妻。   看来是专门来青海湖拍婚纱照的,取日出的景。   这时他们身旁的一个工作人员挥舞着手,让人群往两边退,边挥边喊:“麻烦大家让一让,行个方便,照婚纱照一辈子就这一次啊,谢谢大家了,谢谢!”   等他喊完,人群也没怎么动,那工作人员满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继续重复着前面的话......   江洺和陆焜走到陈麦身边,站好,等日出。   今天天气很好,听藏族大哥说,一般黑马河晚上下雨的话,第二天的日出就会很漂亮,看来他们还蛮幸运的。   明月的眼神自始至终没离开江洺,这个大家都心明镜,只有江洺一个人装得没事儿一样,和身旁的陆焜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趁着明月没注意,陈麦凑过去,问江洺:“哥,你行哈,露水姻缘简直是手到擒来,有时间你也教教我呗。”   江洺斜眼瞪她,单眼皮都快瞪成双眼皮了,“一边去!”   “明月看上你了,怎么着啊,能甩掉吗?”   “要甩你甩!”   “我?”,陈麦抱着手臂,嘟囔着,“凭什么推给我啊?你不能回回遇到这事儿都让我帮你解决,恶人让我做,好人都成全了你......”   江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说:“你不带她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还怪我了?   陈麦刚要反驳,就听见明月在一旁喊着,“快看,太阳要出来了!”   真是......关我什么事啊?撩完就跑,没人品!   陈麦越想越气,忽然地,她把江洺一把拽到明月身边,然后自己挪到了陆焜身旁。   她依旧抱着肩膀,咬着嘴唇,呼呼地喘着凉气。   江洺不理她,陆焜看热闹。   还有一个搅事的路人!   忽然陈麦眼珠子叮铃一转,心生计策,她又往陆焜那边挪了一步,紧挨着他,顺势挎上了他的胳膊。   “干嘛?”,陆焜挣扎两下,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俯视陈麦。   “别动。”,陈麦笑得邪魅,缓缓地说:“你不觉得如此良辰美景咱俩该做点什么吗?比如拥抱,或者......kiss呢?”   陆焜觉得她神经了,“消停点吧大小姐,这么多人看着呢。”   陈麦不乐意了,声音都提高了一倍,说:“怎么啦?又不是没亲过,那天在酒吧你不就亲我了嘛。”   周围人声鼎沸,江洺和陆焜一齐愣住了。   卧槽!陆焜隐隐觉得不好。   这时人们的喊声越来越大,水平面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来,越升越快,红色似血染了半边天。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也许美景总是能让人心安宁下来,短暂的,也是归处。   待太阳完全露出来,大家都开始忙乎着拍照片,各种各样的姿势摆出来,倾尽想象力。陈麦和明月互拍,江洺和陆焜撤出人群,站到了边儿上。   “那个......”   陆焜手摸着后脑勺想着怎么跟江洺解释刚才陈麦说的话,可是张开嘴,他就觉得好像什么解释都很无力。   江洺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说:“你等她俩吧,我回车上了。”   说着江洺抬脚就走,陆焜想追过去的时候一头白色的牦牛忽然出现挡住了他的路。   白牦牛步伐不紧不慢,背上还坐着一个小女孩儿,她爸妈还有一个藏族人在后面给她拍照,小女孩儿比划着剪刀手,天然呆萌。   牦牛后面还跟着一匹棕色的马,头部的毛发全部扎起来,扎成一个小辫子的形状,还绑了几根彩绳,滑稽又可爱,面对陆焜方向的大眼睛无声地眨了眨,仿佛在说:“哥们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啊。”   陆焜望着江洺离开的方向,又看着眼前不急不慢的牛马和人群,急得赶紧绕了一圈追过去,无奈江洺腿长走得快,等陆焜追上的时候他已经快上车了。   “江洺,你站那儿!”   陆焜一把抓住江洺的胳膊,可抓住了之后他又懵圈了,一只手在半空中比划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是麦子主动......”   江洺低着头,牙齿咬着下嘴唇,也不吭声。   他除了这个还会别的吗......   陆焜大脑飞速地运转,以前周芸生气的时候他分分钟就能搞定,可是男人......要怎么哄?总不能像对周芸一样,买个礼物赔个不是就拉倒吧,再说这大草原,去哪买礼物?不是难为人吗?   远处,太阳升起后人群渐渐就散了,除了个别摄影爱好者还在拿单反“咔咔”地照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美丽的瞬间。   陈麦和明月也跟着回来了,坐回车上,明月问江洺,“洺哥,你们今天去哪玩啊?带我一个好不好?”   车子启动,椅背都跟着震起来,江洺缓缓睁开眼,斜过去,懒塔塔地说:“问麦子吧,我们都听她的。”   这样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都满意。   陈麦把难题接过来,说:“我们一会儿去茶卡盐湖,在那逛一下然后就回西宁了,有个朋友明天结婚,下午要去见她。”   “哦,这样啊。”   明月有些失望的样子,不过转瞬又笑了,说:“那我跟你们去茶卡盐湖吧,正好我也准备回去了。”   大家都没意见,明月回住的地方取了车,跟在藏族大哥的后面开,她本想让江洺坐她的车,可是又不能直说,最后只拉到陈麦一个人。   藏族大哥开车很快,因为公路上地广人稀,车也不多,所以开得自然无所顾忌,明月在后面不远处跟着,不时地跟陈麦聊天。   车窗开着,风吹乱两个女人头发,带着西北独特的气息,荒凉的,狂野的,又不失情怀。   明月开车很小心,也不快,说实话,这辆路虎被她开得有点憋屈了。   “麦子姐,你们仨出来多久了?”   陈麦的眼珠子向上一瞥,思考着,“也没几天,我休年假,他俩就陪我出来玩玩。”   “那你和他们......”   “我们是朋友。”,陈麦知道小丫头片子想要问什么。   这句话正和明月的心意,她笑着说:“这么好啊,我朋友他们都去国外玩了,还笑话我一个人来西北是抽风,纯属找罪受。”   陈麦看得出来明月应该是个富家小姐,要不就是跟了个有钱男人,就目前看的话,第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刚刚陈麦把她全部家当扫了一遍,衣服、包,还有车里放的,用的,都是名牌。   明月又问她:“麦子姐,洺哥有女朋友吗?”   终于问上了正题,陈麦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妹妹,江洺不是你的菜,前面车里那两位才是一对呢。”   “什么?!”   “小心!”,陈麦指着左后方超过来的车大喊。   明月慌忙打右转向,及时地避开了,车速回稳后两人都吓了个半死,明月不停地道歉,“对不起麦子姐,吓着你了吧?”   “没事没事。”,嘴上说着,可陈麦还是吓得够呛,早知道她就不应该这么刺激这丫头了。   可是明月也真够可以的,吓那样还有心继续刨根问底,“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看洺哥和那个叫陆焜的都不像是gay啊?”   我他妈看着还不像呢?陈麦暗暗地想。   “我也不知道,反正看他俩怪怪的。”   这是陈麦的真心话,她现在也不确定江洺和陆焜到底有没有那层关系,反正这几天看他俩好像缓和了不少,还经常在一起聊天。   最主要的就是有几次陈麦看见江洺笑得很开心,这是不常见的。   陈麦之所以在意这个是因为江洺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是学校操场上奔跑的阳光少年,他一笑,感觉世界都暗了。   ......   这时前面的车停了下来,明月也跟着往路边开,稳稳停好。   江洺下车后看到这里停了好几辆车,应该是个什么景点吧。   人聚齐了,藏族大哥指着后面头顶上方的蓝色指示牌说:“这里是橡皮山,海拔三千八百一十七米,你们可以在这照几张相,很多人来都照的。”   一听要拍照,两个姑娘立马活分起来,陈麦把相机扔给江洺,说:“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江洺刚睡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这里海拔高,风还大,吹了两下江洺就觉得不舒服了,他把相机递给陆焜,说:“你拍吧,我头疼,回车里躺会儿。”   “没事吧?”,陆焜的神情立马紧张起来。   江洺摆摆手,钻回了车里。   陆焜简单地给她俩拍了几张就把相机还回去了,此刻,他很惦记江洺,惦记到自己的脑袋也跟着不舒服了。   车门拉开,江洺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陆焜坐到他身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好,不烫。   手指向下,陆焜又去摸他的脸,滑嫩的手感让陆焜一时恍惚,差点忘了他还难受的事。   他捧着江洺的脸,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头问他,“还好吗?用不用去医院?”   陆焜说话的时候嘴角抵着江洺的额头,有意无意地碰了两下,江洺从他怀里脱离开,转到另一边,说:“没事。”   没事就好。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旅程继续,大概九点半的时候他们抵达了茶卡盐湖,在售票处买好票,通过验票口进入里面,可是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看见盐湖,不过幸好景区里面有观光车,十块钱一位。   坐上观光车很快就到了盐湖边上,一片片的盐海晃得人眼睛睁不开,四人不约而同把太阳镜拿出来戴上。   陈麦刚把眼镜盒收回包里就听见明月在一旁不停地跳脚,嘴里念念有词,“麦子姐,洺哥好帅啊。”   陈麦太阳镜下的眼睛默默地白了她一眼,说:“这还叫帅,你们北京都没有帅哥吗?我听说三里屯,工体那边不是经常有帅哥美女出没嘛,都跟明星似的。”   明月瞪大眼睛,解释道,“那不一样啊,现在很多男明星也整容的,我觉得洺哥这样的帅得很天然。”   “陆焜更帅吧?”   陈麦觉得有必要替自己的审美争辩一下。   “陆焜啊。”,明月摸摸下巴,故作老成地分析着,“他也帅,但是是那种成熟男人的帅,我还是更喜欢洺哥这样的,像小鲜肉。”   “呸!他还小鲜肉?!老腊肉还差不多。”   也许是陈麦对江洺太熟悉了,她反而更喜欢陆焜那个类型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有男人味,简直man爆了。   “你说谁是老腊肉?”   江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陈麦一秒中变脸,装傻地回应,“谁呀?谁说的?”   明月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说:“我和麦子姐讨论你和陆焜谁更帅?”   江洺没接话,陆焜倒是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问道:“那讨论出结果了吗?”   明月摊摊手,说:“各执己见啊,我觉得洺哥帅,麦子姐觉得你帅,所以一比一,打了个平手。”   陆焜听了把胳膊抬起,很自然地搭在江洺的肩上,笑着说:“我也觉得江洺帅,一比二,麦子输了。”   幼稚......   陈麦鄙视地看了陆焜一眼,说:“快走吧,太阳这么大,我那点防晒白涂了。”   “选美大赛”就这样终止了,四个人晃晃悠悠地往盐湖里面走。   ......   茶卡盐湖位于青海省境内的茶卡镇附近,常被旅行者们誉为中国的“天空之境”,盐湖入口处还有几个用盐粒做的人物雕像,各个逼真生动。   他们几个本来要坐盐湖小火车进去的,无奈来得不巧,正赶上小火车整修,只能坐观光车。   今天游客不太多,江洺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欣赏两面的盐湖美景,之前身体的不时也缓和了好多,陆焜就紧跟在他旁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连看江洺的眼神都带着些畏惧,之前的高冷荡然无存......   “麦子姐,把你的红披肩借我一下呗。”   明月站在盐湖里边,朝陈麦招手。   陈麦答应一声,就把手里的披肩扔了过去,可......可能是劲儿使小了,披肩直接掉在了湖面上,等她慌忙捡起来时披肩的底部已经湿了,而且沾得全是盐粒。   这......还怎么用啊!   陈麦挺过意不去的,说了两遍“不好意思”,倒是明月那觉得没什么,她跟陈麦说:“没事儿的麦子姐,没有披肩也一样照嘛,来,咱们四个照一张合照吧。”   说着,明月朝四处看,随手拉到一个过路的小伙子,“麻烦你能帮我们照张相吗?”   小伙子很爽快就答应了,又是挪距离,又是俯身,照了好几张。   等完事儿了,陈麦从他手里接过相机翻看,可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忽然就不好了,“江洺,你和陆焜就不能笑笑嘛,板着个脸,像谁欠你们五百万一样。”   陆焜闻声凑过去,也朝相机屏幕瞄了一眼,说:“我觉得挺好啊,不帅吗?”   陈麦白了他一眼,说:“帅你个头啊!”   陆焜摸着后脑勺笑笑,没再说什么。   在里面逛了大约一个小时,江洺他们四个人就出来了,其实里面除了盐湖根本就没什么可看的,本来女孩子可以多照点好看的照片,可是道具弄脏,也就没了再继续的心情。   藏族大哥一直在景区外的停车场边休息边等他们,听见车门响动赶忙坐起来,说:“这么快就玩完啦?”   江洺没应答,只好由陆焜代为暖场,说:“太晒了,照几张相就回来了。”   “那我就直接开回西宁啦。”   说着,藏族大哥启动车子,打转向,驶出了停车场。   陆焜从上车开始就像个多动症一样,摸摸这,摸摸那,要不喝水,要不吃东西,江洺就瘫在座椅上看他,也不搭理。   最后陆焜终于憋不住了,问他:“你就不能跟我说说话?”   江洺抬眼又撂下,说:“跟你没什么说的。”   陆焜:“......”   这么快就厌了?不会吧......   他把手里剩下的半瓶农夫山泉咕咚咕咚喝到底,然后把空瓶子往塑料袋里一扔,开始沉默。   他心里有些怀疑,会不会昨晚的亲吻是假的,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假的,否则江洺的态度怎么和之前一样,对他爱理不理,就差把“你滚远点”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别扭了一路,直到进了西宁市区。   ......   回来路上,江洺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身江湖浪人的打扮,独自在荒野大漠里游荡,手里还拿着一把上古宝剑,这是要去干什么?!   走着走着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怪兽,獠牙狰狞地望着他,并一步步地逼近,他用尽全力地挥舞着手里的宝剑也没能伤到它一毫,最后怪兽把他逼到悬崖边,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可梦境反转的是他没有受伤,他看见了一支藤条并抓住它往上爬,梦的最后一段,只有他紧紧抓着藤条的场景。   从梦里惊醒的时候江洺睁开眼最先看到的就是陆焜的脸,他靠得很近。   “是不是做梦了?”   江洺想要抬手去擦脸上的汗,可是右手怎么都抬不起来,等他视线望过去才发现手被陆焜握着,他能感觉到两人的手心里都是汗。   陆焜抬手在江洺的鼻尖儿上蹭了一下,说:“还人民警察呢,胆儿这么小,做梦也能吓着啊?”   江洺扭着身子把手抽回来,低头一看,上面清晰的几道红印儿,在阳光下格外的鲜明。   “麦子,到哪了?”,江洺迷迷糊糊地朝前边喊了一嘴,声音有点哑。   陆焜在一旁呲笑一声,说:“你睡糊涂啦,麦子在那姑娘的车上呢.”   哦,是吗?......   江洺望着窗外,可能是睡太久了,想要说话的嗓子还没有从惯性中缓过来,他看着不断倒退的街道和云彩,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车子最后在理体青旅门口停下,陈麦付给藏族大哥车费后他就走了,剩下四个人站在街道边商量着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江洺知道一会儿要去见安心,就算陈麦不说,安心的短信也早就发过来了,除了她,她老公,还有几个她专业的同学。   上学的时候安心念的是侦查学专业,跟江洺不在同系,至于当年是怎么认识的,他都记不清了。   ......   陈麦在台阶上跳上跳下想着怎么跟明月说他们一会儿有事不能带着她的时候她自己倒主动提出来了。   “麦子姐,我先回酒店了,有事再联系吧,反正我也有你的电话,你们回程如果不介意可以坐我的车。”   “不了不了。”,陈麦赶忙摆手,说:“我们回去的机票订好了,你有时间可以去我们家那边玩。”   “好啊,那有机会我一定去。”   告别了明月,陈麦领着那俩男人直接回青旅拿行李。   “安心给我们订了酒店,我没跟她说咱们提前来,她结婚有好多事得忙,我说来玩她又得给咱们安排,怪麻烦的。”   陈麦边进电梯边说,旁边那俩人依旧不搭腔,陈麦跺了下脚,喊道:“我下次要是再跟你俩一起出来,我就不姓陈。”   江洺听着这话,笑了,说:“那姓什么?”   陈麦被他噎了一下不好受,抬手就要打,可是手没落下去的时候就被陆焜挡住了。   三人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缓了几秒钟,陈麦把手放下,“呵”了一声,说:“焜哥,行啊你!”   陆焜被她看得发毛,然后又听她说:“你们俩......睡了吧?”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江洺先一步走出去,还扔给陈麦三个字:“神经病。”   神经病就神经病,怎样啊?!   陈麦铁定了这两人有猫腻,就算没睡,也离睡不远了。   拿完行李,三个人打车去了安心事先给他们定好的酒店,五星级,对比之下可比青旅舒服多了。   简单收拾一下,陈麦招呼江洺和陆焜一起去吃饭,可谁知陆焜说:“你俩去吧,我和你们朋友也不认识。”   陈麦还在诚意邀请,“那有什么呀?除了新娘子剩下那些人我也不认识。”   “真不去了。”   陆焜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江洺,他都没表态,自己还怎么去......   陈麦没再说什么,她看得出来陆焜是真的不想去,他这人,很少装假。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电梯里,江洺双手插着裤兜,抬头看眼前不停变化的数字,目光里的东西含糊,不清。   陈麦:“一会儿看到安心,能多说几句话吗?”   江洺深呼一口气,说:“我尽量。”   “其实......”,陈麦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还是说了,“前几天在家的时候安心给我打电话还哭了,她说决定结婚之前她回来找过你,你没见她。”   “嗯,没见。”   “为什么?”   江洺整理一下衣领,说:“没有意义,就不见了。”   没有意义......人这辈子没有意义的事太多了,如果事先知晓结果就不去做,那岂不是丢掉了很多快乐?   陈麦知道江洺的脾气就没再刨根问底。   吃饭的地方在他们所住酒店的十一层,走廊尽头的包间,安心早就在门口恭候了。   看到江洺和陈麦走过来,安心不顾自己穿着高跟鞋就朝他们跑了过去,先是和陈麦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之后,她看着江洺,打招呼,“江洺,你来啦?”   “嗯。”,江洺笑笑,很真心。   “快进屋吧,都是咱们同学。”   江洺和陈麦跟在安心身后进去,只见一屋子的人,很热闹。   一个面色黝黑,身材高挑的男人站起来,主动上前打招呼。   他是安心的老公,陈麦见过,江洺却没有。   “麦子和江洺吧,你俩总算来了,安心念叨一小天儿了。”   安心指着他给江洺介绍,“这是我老公,方正。”   “你好。”,江洺主动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你好。”   “快过来坐吧。”,方正指着里边的两个空位说。   安心坐在陈麦身旁,不停地给她夹菜,可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江洺,无比小心翼翼。   江洺遇见安心那年是大二,学校组织一次什么实习,当时他俩分到一个组里,然后就认识了。   那次实习时间是一个星期吧好像,安心和江洺每天面对面,然后就喜欢上了,可以说是在见到江洺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了。   那时江洺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帅,其次是人善好说话,基本别人交给他什么,或者让他帮着做什么他都很爽快的答应,像个好好先生。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江洺想,他可能会和安心在一起。   可世事就是这么难料,你永远都想不到会有怎样的人闯进你的生活里,自此,世界,全都变了。   ......   菜吃了没几口,方正给一旁的江洺到了一杯白酒,说:“江洺,我和安心结婚,你赏脸陪一杯。”   江洺很痛快地举起酒杯,可酒还没到嘴边呢就听安心说:“方正,你别灌他,他酒量不好。”   方正有些尴尬地看了安心一眼,又看看江洺,说:“那点到为止,你想喝多少随意吧。”   江洺把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杯口对着方正,说:“祝你们新婚快乐,我先干了。”   五十三度的茅台,满满一杯,江洺喝下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   方正看起来很高兴,也陪着喝了一口,他知道一会儿满桌子的人都得等着他敬酒,所以不能一开始就这么不顾量地瞎喝。   再之后,安心、方正两人和在座的同学们推杯换盏,安心喝的是果汁,方正喝的是白酒。   而江洺呢,那杯酒之后再也没沾一滴。   酒菜过了无数巡,江洺问陈麦:“咱俩是不是该撤了?”   陈麦看到江洺有些微醺的脸,像女孩子打了腮红,不禁觉得好笑,说:“走吧,我叫安心给陆焜打包了两盒菜,在门口柜子上呢,一会儿你拿给他,安心事先不知道陆焜来,就给咱们留了两间房,你俩今晚就睡一屋吧,反正那么大的床你也不是没看见,怎么滚都不会掉地上哒。”   江洺暗暗地咬咬牙,他觉得,陈麦绝逼是故意的。   和安心还有屋里一群人打过招呼后,江洺拿着打包的饭菜和陈麦回了客房。   走到陈麦的房间,她把房卡放在门上开锁,一只脚刚迈进去又想起什么回头叫住往前走的江洺,说:“明早六点就要起床,别忘了啊。”   江洺点点头,又问她,“咱们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四点。”   “好,晚安。”   2222。   房间号非常顺溜。   江洺在看到的第一眼不禁想起从茶卡盐湖回来时,路过的109国道2222公里处的石碑。   敲了好几声又等了会儿房门才被打开,陆焜上身裸着,腰部以下围了个浴巾,头发和脸上都是水,可越是这样,他的样子就越撩人。   江洺怔在门口,像个木头人。   “进来啊。”,陆焜笑着从他手里接过餐盒,还闻了一下,“真香,饿死我了,刚才洗澡的时候差点晕菜,你怎么才回来?”   “嗯。”   江洺回到屋里,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对面的陆焜逐个打开餐盒,然后端起米饭就开始吃,真的好像饿坏了。   也是,白天就吃了点零食,一顿正餐都没有。   江洺一直打量他,看着他古铜色的皮肤上那个鹿角跃跃欲试的样子,还有他有节奏动着的喉结,颈窝处的水滴闪着晶莹的光亮。   “慢点吃。”   江洺把桌上的矿泉水打开,递给陆焜。   他嘴里还嚼着饭,人却愣住了。   “不喝啊?”   江洺挑着眉看他,眼里满满的笑意。   “喝!喝!”   陆焜接过去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等他放下水瓶,江洺又递过去一张纸巾。   四方形的纸巾平摊在江洺的手心里,被头顶的灯光照得暖黄。   陆焜把手里的餐盒连同筷子一齐放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洺,好一会儿,他说:“江洺,昨晚你说过不后悔。”   江洺知道他什么意思,先是笑了一下,说:“我现在也没后悔啊。”   那你......陆焜的音量忽然就小了,“那你对我这么好干吗?”   对你好就是后悔了?!   江洺搞不懂他的逻辑为什么这么异于常人,他站起身,用手里的纸巾擦了擦陆焜的嘴角,然后扔在桌上,说:“你吃吧,我去洗澡。”   说完,江洺边抻懒腰边往浴室走,双臂抬起的瞬间衣角也跟着拽起来,纤细的腰身落入陆焜的眼睛里,他忽然觉得......饱了。   江洺洗完澡站在镜子前擦头发,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酒劲儿虽说过了,可脸颊还是有点红,不知道是酒精残留还是热气蒸的,总之,很好笑。   想起昨晚他和陆焜同住的第一晚,刚开始陆焜还想动手动脚地摸他,可是最后看出来江洺真的很拒绝,也就再没下文了。   可是今晚呢,如果他还想......该怎么办。   江洺想着想着忽然就笑了,他把手里的毛巾往洗手台上一扔就回了屋里。   陆焜已经吃完饭了,正在那收拾残局。   江洺走过去,把他手里拿着的餐盒装进塑料袋里,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先扔这吧,明早有人来收。”   陆焜:“嗯,好。”   江洺抓过一盒烟,问他:“我出去抽烟,你去吗?”   陆焜瞪着眼,“屋里不能抽吗?”   江洺抬手指了下他身后墙上的标识,“室内禁止吸烟。”   “啊。”,陆焜看了一眼,说:“走吧,去楼道里抽。”   江洺和陆焜一人裹着一件酒店的浴袍站在楼梯口的窗户旁,陆焜先点了一支,嘬了两口,然后递给江洺,细长的手指在楼道暗弱的灯光下,发着惨白色。   江洺不禁想起不久前的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只不过那一晚的陆焜太狼狈......   “怎么?嫌弃我啊?!”,陆焜见江洺不接,问他。   “......没。”,江洺把那支烟接过来,含在嘴里,烟的味道是崭新的,江洺极力想要从中捕捉陆焜的气息,哪怕一点点。   陆焜抽烟比江洺快多了,他纯粹是为了抽烟而抽烟,而江洺呢,更像是在品味。   他手里的烟燃到一半,转过头去问江洺,“明天就回去了是吗?”   “嗯。”   陆焜盯着手指,算了一下,说:“那也没出来几天啊。”   江洺弹了下烟灰,“本来也是陪麦子出来散散心,顺便参加朋友婚礼,她回去再陪她爸妈几天就飞回迪拜了。”   陆焜没说话,两人继续抽着烟。   ......   夜风有点凉,不时从窗户缝吹过来,西宁的夏天确实不热,怪不得藏族大哥说不用开空调。   江洺把烟头掐灭,顺带咳了两声。   “是不是冻着了?”,陆焜说着一手掐烟,一手搂过江洺的肩膀,按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手掌安顺地抚摸着他的脑勺,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抚小动物。   “没事儿。”,江洺挣脱着扭过头去,说:“回去吧,我困了。”   陆焜跟在他后面,长长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拖鞋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可陆焜却觉得心意迷乱,整个人快飘上了天。   ......   “你想睡哪边?”   陆焜站在床头柜那,怀里抱着个枕头,问江洺。   江洺本着就近原则,选了靠门口那一边,说完他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柔软,舒服,这一天的疲惫都瞬间被赶跑了。   陆焜把屋里所有的灯都关了,黑黢黢的,天地暗下来,连感官都模糊了。   陆焜躺进来的时候床垫颤了一下,然后就听见“窸窣窸窣”的声音。   他在弄被子。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可没几分钟,他忽然半起身,拦腰把江洺抱了过来,然后动作麻利的压到身下。   江洺先是“呜呼”了一声,随即冲他小声地喊了句:“你是猪吗?这么沉,压死我了。”   陆焜没说话,一直看着身下的人,此刻,江洺身体的每一次轮廓都能被他感知到,他很瘦,却还有点肌肉。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陆焜也看够了,他慢慢俯下身子,鼻尖贴着身下的人,慢慢摩擦......   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地酒味,来自江洺的气息里。   “你喝酒啦?”   江洺无声地点点头,说:“喝了一杯,我以为酒劲儿过了,很浓吗?”   “有一点儿。”   “额......”   江洺双手撑着陆焜的肩膀,手指胡乱地点着,说:“那睡觉吧。”   陆焜的嘴唇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了耳边,故意贴着他的耳唇,说:“你想在上边还是下边?”   “......”   江洺笑了一声,说:“我要是都不想呢。”   “由不得你。”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四海租车对面的麦当劳甜品站。   阿力在连续吃了两桶麦旋风后面色有些难看地捂了下肚子,太特么冰了!   这周已经是第四天了,他每天从强哥那里领二十块钱上这来蹲点儿,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找一个叫陆焜的人。   可人影儿呢,半个都没有。   阿力的老家在广东惠州,三年前他辍学出来打工,不知怎么就混到北方来了,并在这个城市结识了邓立强,自此沦为他的小弟。   被派来之前阿力也隐约听身边人提起过这个叫陆焜的人,可从来没见过,单凭照片就只能看出来这男人长得比较英俊,但毕竟还是陌生人,强哥只叫阿力来盯他的动向,只是现在人都找不到怎么盯啊?!   “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灿烂的星光,永恒的徜徉......”   洪亮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还惊到了一个路人。   阿力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喂,强哥。”   “阿力,怎么样?”   阿力抻脖望望对面,说:“没动静啊,陆焜这几天一直没来上班,不过他们老大今天来了。”   老大来了......   邓立强说:“老大不是陆焜吗?”   阿力:“我看那人早上来的时候毛毛对他点头哈腰的,从没见过毛毛对别人这样过啊,那不是老大是谁?难道是他们请的律师啊?”   电话那头沉吟了几秒,说:“你先回来吧,我看那个陆焜是躲出去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一听到要回去,阿力立马站起身来,好似刑满释放一般喜悦......   另一头,陈君成正坐在窗前的茶海前兴致盎然地给自己沏了一壶铁观音,毛毛敲门进来的时候茶刚沏好,他给毛毛递过去一杯,说:“你尝尝这个,我从广州带回来的。”   毛毛向窗外看了一眼,满脸愁容地说:“姐夫,那人又来了,到底怎么办啊?”   陈君成慢悠悠地端起茶杯,缓缓吹了两口喝下,然后把茶杯放回茶海上,说:“来就来呗,陆焜也不在,那个叫什么强的也真是搞笑,派了个小弟来能解决什么问题,再说钱又不多,就算全赔的话无外乎就六十万呗,至于嘛,弄得跟谍战片一样,谁有工夫陪他瞎闹!”   毛毛面露难色,毕竟当初那台车是经他的手租出去的,陆焜只是代他处理,现在倒好,好像责任都推到陆焜身上了。   “姐夫,焜哥说没说哪天回来?”   “没说,我给了他一个星期的假叫他出去散散心,自从他给我管理这两个店都没怎么休息,去年大年三十店里出状况,他连春节都没过好。”   毛毛赶忙应承,“是是,焜哥挺不容易的,今年他小弟又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陈君成叹了口气,说:“等他回来我找他唠唠,给他宽宽心。”   毛毛没再说什么,蔫声喝手里的茶。   ......   六月八号,安心大婚这天西宁的气温很暖和,云淡风轻。   江洺五点半起床,洗了个澡,简单收拾一下,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件军绿色和黑色相间的皮外套,里面穿了个黑色短袖,再加一条修身的牛仔裤,等他穿好一整身的时候才发现陆焜已经醒了,正睡眼惺忪地盯着他看。   什么时候醒的?   陆焜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靠在床头,对视之下,他说:“人家结婚你穿这么帅干啥呀?!”   江洺抓抓头发,又看了自己一眼,“很帅吗?”   陆焜点点头,表示肯定。   江洺笑笑,脸上阳光四溢,他走到陆焜跟前,说:“我要走了,完事儿给你打电话.”   陆焜假咳了一声,有些抗议的意思。   江洺抬起的脚又放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不...去...”   “那就老实待着!”   江洺已经没了耐心,把钱包、充电宝、电源还有纸巾什么的一股脑塞进他的双肩包里,背上,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陆焜扯着胳膊揪了回来。   他可能还在为昨晚的“未完成”耿耿于怀。   江洺想。   昨晚......陆焜要把江洺身上的遮挡衣物扯掉时他就不愿意了,争执之下,陆焜还是顺了江洺的意,他想的是,反正来日方长,不急。   陆焜两条蜷着的长腿伸出被子外面,说:“你几点能回来?”   江洺一共也没参加过几场婚礼,所以也不太确定时间,“我尽量早点回。”   “知道了。”   “那我走了,酒店里就有餐厅,你一会儿可以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江洺!”   陆焜再一次叫住他。   “又怎么了?!”,江洺...有点不耐烦了。   陆焜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僵,“没,没事。”   江洺把门“砰”地关上走了,全然不顾床上人一副清宫幽怨的模样。   陆焜拿起一旁的枕头垫在身下,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怎么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   ......   一小天儿,陆焜都呆在酒店里没出门,睡了个回笼觉,又看了会儿电视,临过十二点,他起床洗澡洗漱,当他把所有衣物都塞进背包里的时候才看到阳台的衣挂上挂着一双黑色的袜子。   是他的,因为脚踝处有一个耐克的标志,牌子当然是假的,他在夜市买的地摊货,十块钱三双。   他记得昨晚洗澡的时候脱下来忘洗了,可现在,看它的样子分明是洗过的。   陆焜把袜子从衣挂上拿下来,手指摸了摸,已经干了。   他笑笑,抬脚穿上。   等一切收拾妥当陆焜听到了敲门声,应该是江洺回来了。   门打开,先进来的是陈麦,江洺跟在她身后。   陈麦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一袭蜜桃色的抹胸裙,外面套了件白色小西服,妆画得也清淡,整个人看起来很水灵。   “回来啦?”   “......”   没人应承。   陆焜看这两人脸色都不对,相比较江洺,他还是比较愿意去问陈麦。   “麦子,怎么了?”   “没事。”,陈麦板着个脸,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陆焜指着墙角的行李,说:“收拾完了。”   “我回屋去收拾我的箱子,你俩先去大厅,房卡直接给前台就行。”   陈麦说完踩着高跟鞋“啪啪”地就出去了。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陆焜走到江洺身边,抬手想去捏他的下巴,可还没碰到就被江洺躲开了。   这俩人都什么脾气?!   陆焜耐着性子坐到江洺旁边,拿脚尖踢了下他的,说:“祖宗,啥时候走?”   “歇会儿。”   “啊......”   空气再次凝滞。   坐了两分钟,江洺起身抻了个懒腰,说:“一会儿路上你替我哄哄她。”   陆焜直截了当地给拒绝了,“我不哄!”   江洺冷眼看过去,就听陆焜接着说:“她又不是我的人,凭什么哄她。”   “不是你就是我,选一个吧。”   这算是在试探陆焜的软肋吗?   陆焜晃晃双脚,故意转移话题,“你给我洗袜子了?”   江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我发现你这人挺懒的。”   “你勤快不就得了。”   什么叫“我勤快?”   江洺意识到了陆焜的用意,又把话题扯了回来,说:“我去陈大小姐那屋了。”   你...回来!你...站那!   陆焜上前一把抓住江洺的胳膊把他拉回原地,说:“待你的,我来!”   ......   去机场的路上,陈麦喜笑颜开,一路都有说有笑,江洺真的怀疑陆焜是不是卖艺又卖身才把陈麦搞定的。   说到之前发生的事,江洺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本来参加婚礼是挺高兴的事,不过就中间有一段空闲时间,安心找江洺说了会儿话,可能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就边说边哭,无奈这一幕不仅被陈麦看见了,也被安心的丈夫方正看见了。   方正那倒没什么,安心说自己舍不得父母和家里的朋友,不管方正真信还是假信,总之表面上他没说什么,还给安心擦眼泪,可陈麦这么精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把江洺拉到角落里一阵数落。   “你是不是和安心说什么了?”   江洺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回她:“没说。”   “没说?没说安心她哭成那样,拜托呀大哥,人家好不容易决定结婚,你又来把她的心搞活了,你看安心看你那个眼神,正常吗?”   江洺听不进去,冲她喊了一句:“怎么就不正常了?我又没干嘛!”   说到这陈麦气不打一处来,回应着喊道:“行,你就这样吧......你一直都这样,从当初对我,再到别的女孩子,你都爱理不理的,行,我是脸大,以前一直粘着你,可我现在对你没感觉了呀,别的女孩哪有我这么看得开,不说安心,就...就你家大院里那几个,还有初中、高中、大学,你自己数数!”   江洺觉得她是被安心结婚的事给刺激了,所以才这么发疯,等她哇啦完这一堆话江洺直接转身离开,两人到婚礼结束也没再搭话。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陈麦是在机场发现那俩人不对劲的。   江洺起身去厕所,陆焜跟在他后面,陈麦无意望过去一眼,就看到陆焜的手搭在江洺的腰上,虽然很短暂的,像是不经意的触碰,可从陈麦的眼里过滤一遍,瞬间就分析出了七八分。   什么时候勾当上的?   回来一路陈麦都在琢磨这事儿。   难不成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对,异地旅途,风景优美,还有一对干柴烈火的“璧人”,陈麦在心里暗暗替自己叫屈,辛苦了半天,最后却把嫁衣拱手让了出去,不过还好是江洺,换做他人,她准一万个不愿意。   老娘替你打的江山,你可要坐稳了!   陈麦看着从洗手间回来的江洺,给他抛过去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晃得江洺浑身别扭。   过了一会儿大厅开始广播登机,江洺跟在陈麦和陆焜身后去排队,这时候他电话响了,来电人是孙志胜,难道单位有事找他?   江洺望望前面排的长队把头转到一旁接听。   “喂。”   “水哥,在哪玩呢?”   “啊,在青海玩了几天,今天就回去了。”   “这样啊。”   就三个字,还被孙志胜拉了长调,他又说:“水哥,你能联系到陆远他哥吗?”   江洺看了前面的陆焜一眼,问道:“怎么了?”   “没啥大事儿,就是陆远的家属可以探视了,他不是只见他哥嘛,我看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就试着给他联系了一下,可打了好几次都关机。”   不知道孙志胜是不是因为江洺和陆焜认识的原因,在提起陆远时多了份小心翼翼。   江洺想了想,也没多问,说:“一会儿我联系他吧,有结果了告诉你。”   “水哥麻烦了。”   江洺:“没事儿,我先挂了,马上就登机了,回去一起吃饭。”   “好嘞,byebye,水哥!”   ......   刚才江洺接电话的时候陆焜回过一次头,无奈机场人声嘈杂,他根本就没听清江洺说什么,或者他也没想听清。   “单位有事啊?”   江洺刚把电话揣进兜里,就听见陆焜半转着身子问他。   “没事。”   江洺打算先不和陆焜说,反正探监也是下周,不用着急,另一面他也有顾虑,怕是现在说了陆焜的心情会受到影响。   上飞机陈麦倒头就睡,江洺还特意把靠窗的位置留给她,但是现在看来那张票好像没什么用了。   “把衣服给麦子披上。”   江洺坐在过道处,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陆焜,可是陆焜看了他一眼,没接。   “穿你的,要个毯子不就完了。”   这时正好过来一个空姐,陆焜把自己的请求说了一遍,空姐微笑着答应,还顺便问江洺需不需要。   “美女哈。”   陆焜看着空姐的背影夸赞。   江洺知道他是故意的,也没理,等空姐把毯子拿来就叫陆焜给陈麦盖好,还叫他轻点。   “你对麦子够好的啊!”   江洺温吞地说了两个字:“正常。”   正常你妹!   陆焜看着江洺那副臭屁的样子真想把他按床上好好收拾一下,无奈飞机上难度太大,没法冒这个险。   待飞机飞到最高空平稳以后,江洺从包里拿出kindle开始看小说,一旁的陆焜正愁没事做呢,江洺看,他也凑过去看。   “什么小说啊?”   江洺低着头,“《幻夜》”   陆焜又问,“武侠还是言情?”   江洺顿了一下,说:“悬疑推理。”   “哦。”   陆焜没再往下问,他这人本就没读过多少小说,越往下问只能暴露他的文学匮乏度,他更不想在江洺面前露怯,想到这心头莫名涌现一股自卑。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飞机又开始广播气流颠簸,江洺从kindle里抬起头,看见自己手上搭过来另一只手,轻轻地攥着他的。   江洺顺着那只手的曲线往上看起,陆焜闭着眼睛,睫毛微动,一看就是没睡着。   等飞机颠簸结束,那只手又悄然拿开,没说一句话。   江洺恍然忆起那一晚,和陆焜在海拔三千多米的草原上吻到忘情,到最后他都分不清到底是心跳过速还是缺氧,总之,除了面前那个人,他什么都不想,也想不起了。   ......   四天的旅程从他们仨踏出机场的那一刻宣告结束。   陈麦在机场出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说:“咱们坐一辆车回去吧。”   江洺戴着太阳镜,坐在行李箱上,双脚着地,裤腿挽上去一块,露出纤细的脚踝,他冲陈麦摆摆手,说:“咱们不顺路,你自己走吧,到家记得发信息。”   陈麦说了声“bye”就弯腰坐进了车里,然后车子一溜烟地消失在路口,不见了。   陆焜站在江洺身后,两只手从后面箍着他的头,俯下身,问道:“去我家吗?”   “不去!”   江洺把他的手拿开,转头对着身后的玻璃抓了两下头发,好像陆焜把他的发型给弄乱了一样。   “别抓了,咱们打车回去吧。”   陆焜背着双肩包,穿的还是走的时候那套运动服,乍看之下很像学生,江洺忍不住多瞄了两眼,太阳镜下的眼睛躲避着一切光影,只留下了陆焜。   可看着看着江洺就猛地想起了在西宁机场,孙志胜打过来的那个电话,他冲陆焜勾勾手指,说:“你过来,跟你说个事儿。”   陆焜绕过行李箱,走到他对面。   “下周五你弟陆远可以探监了,你去吗?”   听到陆远的名字,陆焜立马冷下脸来,“不去!”   “那你父母,谁能去看看他吗?”   陆焜没说话,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等点上抽了几口,才说:“我妈去世很多年了,我爸......三年前因为经济犯罪入狱,然后去年他心脏病突发,就死在狱里边了。”   江洺还是第一次听陆焜提起家里的事,照他这么说,陆远就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可为什么他选择避而不见,这对一个才十五岁的男孩来说也太残忍了些。   江洺从行李箱上站起身,说:“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反正还有一周时间呢。”   陆焜没再说什么,因为出租车来了,两人把行李放在后备箱,一齐上了车。   ......   上楼梯的时候江洺还在纠结,怎么就一时脑热让陆焜住这了呢?这太不符合他的脾气个性了。   脱鞋进屋,江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出门一趟把半条命都搞丢了。   等他闭目养神了几秒钟,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陆焜站在他对面,还光着脚。   “怎么了?”,江洺问他。   陆焜抬抬下巴,说:“你又穿我鞋。”   江洺看了自己的脚一眼,忽然就笑了,说:“你就那么喜欢这双鞋。”   说着他把鞋脱了,脚尖冲前递给陆焜。   陆焜接过穿在脚上,怎么看怎么满意的样子,说:“你应该再买一双,这样咱俩就都有的穿了。”   “毛病!”   江洺留下两个字的诚恳金言就去了洗手间,他平时都一个人在家,没有锁门的习惯,等他腰带解了,拉链拉开,“坏人”顺势跟着趁虚而入。   江洺真是被镜子里陆焜的身影吓了一跳,吓得尿都憋了回去。   “信不信我现在就赶你走!”   江洺慌忙地拉着裤链,冲陆焜喊,手都不好使了。   只见陆焜神色怡然地拿着木梳在那梳头发,一边梳还一边吹口哨,听到江洺的话,他说:“你弄你的,我帮你助助兴!”   江洺推了他后背一把,连说了三个“滚!”字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陆焜转过头来,手里的梳子也没放下,他冲江洺的胯部瞄了两眼,说:“都看过了,怕啥?”   看过?什么时候?   江洺记得他睡觉的时候捂得挺严实的,难道是陆焜趁他睡着......   狭小的洗手间内,江洺的脸不可抑制地发烫。   陆焜看着江洺那小样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走过去,轻掐起江洺的下巴吻了过去。   好香......陆焜不知道他忽然闻到的清新味道是来自架子上的瓶瓶罐罐还是来自江洺,总之这味道,让他欲罢不能。   江洺一开始很反抗,毕竟陆焜刚才让他不爽了,可吻着吻着就好像上了瘾,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抑得太久了,猛然释放出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陆焜把江洺抵在墙上,慌忙间扯掉了他的外套,手指向下,裤腰有点松,纽扣没系?!!!   陆焜的手指飞速地钻了进去。   软的。   刚触碰到的一霎那江洺感觉身体里好似燃了一把大火,把整个人都烧得热血沸腾。   硬了。   “我们去床上......”   陆焜跟江洺耳鬓厮磨了这一句,说得两个人都不禁抖了一下。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夜里一点钟。   江洺站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晚上回来时崭新的一盒,现在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雨不知道从几点开始下的,江洺看见的时候地面已经积了很多滩水,雨夜里,城市安静无比,就像此刻他的家一样。   窗子开着,不时能听到几声火车的鸣笛还有汽车驶过,轮胎摩擦街道的声音,短暂的喧哗过后,寂静更加浓郁。   江洺喜欢在这样的夜里坐一坐,想一些事情,可今晚想的,都是陆焜。   这个男人几年前的某个夜晚闯入自己的生活里,一夜过后又消失掉,自那之后,不管江洺何时想起,有多想,他都没有主动去打探过这个男人的下落。   就像陈麦说的,江洺活得太明白了,他深谙人生不是电影,也不是所有的偶遇都是命中注定。   斤斤计较的结果未必就是皆大欢喜。   又一根烟抽完,江洺咳了两声,很小心,生怕吵醒床上那个人。   和陆焜重逢后,江洺的烟瘾比以前频了许多,也许是太多的陌生情绪出现,需要烟草来平复一下,否则他怕自己会无所适从。   对于为什么这么快就和陆焜走在一起,江洺不以为然,他觉得既然命运给了他这个,他就认了,何况这个男人,他也想要。   ......   第二天,江洺醒来的时候就没看见陆焜,客房的床上,被子卷起,床单也是凉的,怕是起床半天了。   江洺双手撑着腰,把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看到陆焜,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塑料袋,来自楼下北角的港式茶餐厅。   江洺吃过很多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走过去,打开,粥还是烫的,那陆焜应该是刚走没一会儿。   餐盒铺了一桌子,江洺怀疑陆焜是不是把人家早上做那点东西都端了!   喝粥的间隙,江洺拿出手机给陆焜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多声,直到自然挂断,再打,还是如此。   什么情况?   江洺放下手机,看着墙壁上的闹钟,算着自己的假期......只剩下两天了。   吃完早饭,呃,也不算是早饭,因为现在已经十点了,江洺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又滚回去睡回笼觉。   吃饱饭总会犯困,这是人之常情,江洺就顺着这个“常情”一觉睡到了下午,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斜下西山了。   屋里怎么有人说话?   江洺翻身起来,仔细听了听,确实是人声,而且还是在自己家里,他把睡得满是褶皱的衣襟抻平,打开了卧室门。   猜得没错,还真是他俩......   陈麦和陆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的残羹剩饭也早已被清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盘又一盘的水果,从远处看,红黄绿都有,颜色喜人。   “醒啦?我给你回电话你没接,就来了。”   先说话的是陆焜,他朝江洺这边走,手里还捏着一串葡萄。   “我电话......”   江洺没说完,嘴里就被陆焜塞了一个葡萄,果香浓郁,还很甜。   他本想躲的,可是没躲开,不仅让陆焜得逞了,还被陈麦看了个正着。   “等我走了你俩再秀恩爱行吗?!”   江洺嚼着嘴里的葡萄,心虚地把话题往别处扯,“回去的机票订了吗?”   陈麦吃得有点顾不上说话,“早就...订了,大后天的。”   “我去送你。”   不是“要我送你吗?”,也不是“我送你吧”,而是“我去送你”,平铺直叙的语调,却很戳心。   陈麦笑着把江洺拽到自己跟前坐下,然后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也不枉费咱俩相好一场。”   陈麦说完看了陆焜一眼,故作挑衅。   前半句听着还可以,越说越不着调,江洺嫌弃地把她推到一边,“好好说话!”   陈麦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一句:“谢谢江洺同学的帮助。”   江洺笑了,陆焜也跟着笑。   陈麦见这两人如此开心的样子,又开始没正形地表演,“唉......我本将心向明月,怎奈明月照沟渠。”   一个听懂了,一个没听懂。   都没接她的话。   陈麦耐着性子又接着演,“焜哥啊,你觉得麦子漂不漂亮?”   陆焜不知道陈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漂亮。”   “那你喜不喜欢麦子啊?”   陷阱已经铺好,就等猎物上钩。   陆焜用求救的眼神看江洺,可他老人家一直盯着电视看,理都不理。   “那个......”   陆焜没说完的话突然被江洺截了过去。   “你怎么又往我这儿跑,不用陪你爸妈啊。”   江洺问到这,陈麦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赶忙站起身,说:“我先走了,他俩去我小姨家打麻将,叫我四点准时去接。”   陈麦的小姨家离江洺这儿很近,怪不得刚回家就又跑来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屋里只剩下电视里广告的声音。   江洺的眼睛扫过陆焜,说:“你干嘛去了?打电话也不接。”   “有点事。”   就三个字,多一个都不说。   江洺想起他弟的事,又问:“你确定不去看陆远了吗?用不用我给他带点什么?”   “不用!”   果断拒绝。   江洺觉得他有必要跟陆焜透露一点里面的情况,他说:“你要是不去看他的话也给他带点钱或者吃的什么的......”   “不带!”   “不是,”,江洺有点急了,“里面不像你们想象得那么......”   陆焜冷笑了一声,说:“里面什么样我很清楚!”   江洺只当他道听途说,“你要是手头上不宽裕我可以给他存点儿,他毕竟是你弟是不是?”   “够了!我的事你别管了行吗?!”   江洺不可置信地看着陆焜,有那么几秒,嘴唇紧闭着,有些语塞。   同样愣住的还有陆焜,他想不通自己刚才怎么就对江洺发火了呢......   “对不起。”,陆焜说完从沙发上拿起外套,说:“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   ......   十字路口,陆焜手搭凉棚在等红灯,嘴里呼呼地喘着热气,今天很热,再加上他刚才的焦躁,整个人像被烈日炙烤着一般,发不出火,憋得慌。   绿灯亮了,陆焜大步穿过街道,他也不知道要去哪,本来他是准备要在江洺家里混两天的,可现在临时跑出来,去哪都没了意义。   傍晚,两边街道的饭馆相继热闹起来,夏天了,有的饭馆门口支起了大排档,陆焜想起以前经常和一群狐朋狗友在这样的地方喝酒,撸串,吹牛逼调侃人生,而他自从给陈君成管理这两家店也很少再过那样的日子,基本上一年有三百多天都混在店里,也没什么假。   又过了一条街,陆焜看到一家馄钝店,他越看越熟悉,忽然地,他想起之前......江洺也给他买过这家的馄钝。   陆焜回过头,眼睛眯了眯,“这么远的路......”   他越发觉得自己刚才很混蛋。   回去,给他道歉,不原谅就一直赖在他家里。   陆焜这样想的时候已经转身往回走了,他走得很快,生怕江洺这时候有什么事出去。   ......   “你不能这么打,一看就是生张!”   江洺一脚刚踏进黎叔的食杂店就听到黎叔劝人打牌的声音,他怀疑这群老头老太是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带休息。   和往常一样,江洺等了几秒钟黎叔才从里屋出来,老爷子今天穿了个非常喜庆的大红色短袖,别提多精神了!   “呦!六水,好久没看着你了,忙啥呢最近?”   江洺笑笑,说:“没忙什么,前几天休假出去玩了。”   “这么好!你婶子出去买菜了,不然非得出来看看你,你这一不来她老惦记,对了,上次我见的那小姑娘,怎么样了你俩?”   江洺直接想到的就是陈麦,除了她,他也没往回带过别的女人。   “黎叔,她就是我朋友。”   “欸!”,黎叔一瞪眼,音量都抬高了一倍,“那你得抓紧啊,我看那姑娘不错,长得还带劲,配你正合适。”   江洺说不过他,只好陪上笑脸,说:“黎叔,给我拿盒中南海。”   “啊。”,黎叔回身在放烟的架子上寻摸了两眼,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说:“中南海没有了,送货的还没来呢。”   “那......”,江洺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说:“来盒玉溪吧。”   “二十二。”   黎叔把玉溪拿给他,江洺把钱递过去,。   “走了,黎叔。”   “欸,回见啊,六水。”   站在食杂店门口的台阶上,江洺点了一根烟,边抽边往家里走,路过胡同的时候他忽然放慢了脚步,直至停下。   前些天的雨夜,他就是在这碰到陆焜,并把他弄回了家。   此刻,那胡同被明媚的阳光晃着,没有了夜晚的阴暗,也没了泥泞,只剩下几颗杂草,还有不知谁家丢在那的破旧自行车。   短暂的驻足过后江洺继续往家走,他没有因为之前陆焜冲他喊叫而不愉快,他心里更多的是难受,像是阴天,要下雨,乌云都堵在心口上,很闷......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重新返回去的陆焜已经在楼下的花坛边蹲了十来分钟了,一边暗骂着自己怂货,一边往花坛里扔石子。   他现在不觉得太阳晒,也不觉得饿,就是......满脑子都在想江洺,抓肝挠心的。   “你再扔我就叫保安了!”   陆焜惊喜抬头,看见江洺站在他对面不远处,嘴里叼着根烟,吞云吐雾地看他。   虽说手里还攥着一颗新的石子,可陆焜就只敢这么攥着。   “抽根烟吧。”,江洺说着就把手里的烟盒扔了过去。   烟盒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然后稳稳地落在陆焜手心里,微张的开口处露出一截打火机。   怎么换牌子了?   陆焜正纳闷着,就听江洺说:“中南海没有了,随便买了一盒。”   陆焜站起身,面对着江洺,两只手捏着手里的烟,戳来戳去才憋出一句:“保安是你家亲戚啊?”   “......”   江洺抬眼看着陆焜,烟雾在他眉宇间盘旋了几个圈后消散,露出他冷峻的眼神。   陆焜开口道:“对不起,错了。”   谁错了?我错还是你错啊?   陆焜又补了句:“我错了。”   江洺把手里的烟头扔到脚下,踩灭,说:“这样有意思吗?”   陆焜“......没意思。”   “那以后就别道歉,我不中意这个。”   “......嗯。”   江洺看着不远处的高墙,说:“你和你弟的事,我听说了一些,你不见他是人之常情,可是他毕竟还小,我觉得你以后要是不忙就去看看,他也挺可怜的。”   又回到了这个话题,陆焜觉得自己是躲不掉了,他不清楚江洺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提起是不是想逼他说出整个事件原委,乃至想知道他和周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坐这儿。”   陆焜指着花坛旁的一处座椅,对江洺说。   然后谈话模式就切换成两人坐在椅子上,乍看之下,平和异常。   陆焜看着手里那根被他揉搓得不成样子的烟卷,咬咬牙,还是点着了。   “你参加工作几年了?”   江洺听着陆焜忽然打听自己的事,莫名地顿了一下,回答:“五年。”   陆焜吸了口烟,目光迷离地看着前方,说:“那你应该比我清楚,犯了罪就要受到惩罚,陆远虽说未成年,但生长在我家那样的家庭,他的心智,至少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三倍,也就是说,他已经能够为自己行为负责了,强/奸是小事吗?!周芸被他害的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有几次还企图自杀......”   “我不是不去看他,上次你也听到了,他自始至终就从未承认过自己犯罪,还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和周芸身上,有时候狠心未必是坏事,他需要在里面好好反省,在他悔过之前我不会去见他。”   江洺见陆焜停下了,说:“其实有时候家人的安慰比我们那些政治课要管用,而且陆远这个年龄心智还不成熟,你应该多关心关心他。”   陆焜苦笑了一声,说:“我俩小时候什么苦都吃过了,监狱里那点儿寂寞空虚,他扛得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江洺一个外人也没法再跟着掺和,他和陆焜在楼下坐了一会儿,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等离开时椅子底下丢了四五个烟头......   还是没说以前和周芸的那些事。   在谈话结束的好长一段时间,陆焜几次想开口都没说出来,那段过去对他来说也许太过苍白了,就算想说点什么,都提不起任何兴致。   陆焜并不是一个双性恋取向的人,从青春年少时他第一个喜欢的就是男生,他隐约记得那是他的高中同学,后来男生转学走了,他们就再也没见过,所以这份青涩又禁忌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输给了离别。   至于周芸,说起来还有点可笑,周芸是当年陆焜他妈跟最好的朋友孟雪指腹为婚给他定下的青梅竹马。   那年陆焜七岁,周芸还在她妈的肚子里。   五年后,陆焜他妈因生陆远难产去世,所幸的,她没有连小儿子一起带走。   那个“最好的朋友”,陆焜叫她孟姨,孟姨自那之后对陆焜和陆远都特别照顾,可是随着三个孩子的长大,问题也显现出来。   陆焜大了周芸整整七岁,就是这七岁,将他们的人生拉扯了两个方向,可以说交集甚少,但这一点都没妨碍周芸爱陆焜,每个星期都会去见他,雷打不动,直到后来出了事。   ......   之后他俩回了江洺家里。   “我今晚能睡你这吗?”   陆焜歪着头,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准备换衣服的江洺,懦懦地问。   江洺双手反交叉拽着T恤底部,似撩非撩。   “住吧。”   两个字轻飘飘地从江洺嘴里说出来,可说完,他还是僵着半个身子,动也不动。   “那我明晚也睡你这呢?”   这有点得寸进尺了,陆焜心里明白,却还想赌一把。   江洺双手松下来,扯扯衣角,然后指了指客厅,说:“茶几冲着电视方向有个抽屉,左手边,有我家里的钥匙,给你了。”   馅饼从天而降,陆焜觉得他晚上不用吃饭了。   正当他美滋滋的时候,就听见江洺很认真地说:“你能出去了吗?”   陆焜一脸懵逼:“嗯?”   “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   换衣服就得先脱衣服。   趁江洺不备,陆焜把他的双手箍在一起,然后腾出自己另一只手,将他的上衣从头撸到尾,整个过程完成的干脆利落。   衣服落在脚底,江洺赤着上身,与陆焜四目相对。   这还是陆焜第一次敢这么直视江洺的身体,上一次......有陈麦那个女人在,想看也不方便啊。   昨晚......昨晚,陆焜不敢回想江洺的那双长腿是怎么发挥余热把他踹下床的......后来他捂着腰回客房,江洺半句话的慰问都没有。   “看够了吗?!”   “嗯?”,陆焜恍然被江洺的话叫醒,“没啊...没看够。”   江洺斜了他一眼,“神经病!”   他笔直地站着,后背紧贴衣柜,衣柜是光面的米白色,他流线型的背影映在上面,光影重叠,似真实,似虚幻,万般啃噬陆焜的心神。   “冰箱里有肉有菜,你去看着弄点。”   江洺说完回身打开衣柜,从衣挂上取下一件短袖,套上。   身后的陆焜没动,他真的特别想确认一遍江洺刚才的话,是不是对他说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焜点点头,“有。”   “说。”   “......做几个菜。”   “一个。”   陆焜瞪着眼睛,“一个够吃吗?”   江洺:“够,那天你是不说了,你个高,腿长,长得帅,不嘴馋,前三个我都验证过了。”   陆焜也想起了这句话他确实说过,在黑马河的那晚,他笑笑,说:“记性够好的呀!”   “还行。”   陆焜本来还想还嘴,“不嘴馋也不代表吃得少啊!”   可想想,又算了。   他大手一挥,说:“去给祖宗做饭。”   江洺对这个陆焜频繁使用的称呼,并不反感,就是觉得有点怪。   傍晚静谧,除了偶尔有火车驶过鸣笛的声音,江洺已经听惯了,他家附近就有火车道,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他爸还犹豫过,不过这里在市中心,地点好,江洺没什么意见,他爸就给他买了。   电视里播着晚间新闻,江洺双腿交叉放在茶几上,专注地啃着手里的苹果。   “吃饭。”   陆焜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芹菜炒肉和两碗米饭。   “在这吃吧,正好看电视。”   江洺“嗯”了一声,顺势从湿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把茶几擦了一遍。   陆焜等他擦完把饭菜放下,说:“多的那碗饭是你的,少的我吃。”   一个盛得满满,一个只有半份。   江洺端起那碗半份的,说:“我吃得少。”   “饭锅里还有......”   “吃你的。”   陆焜努努嘴,拿起了筷子。   吃完饭也是陆焜洗的碗,从头到尾忙到底,他隐约可以预见以后在这个家里,自己会是个劳碌命,那祖宗在沙发上就没挪过窝......   陆焜在厨房忙完又去洗手间洗了手,等他坐回沙发上才发现江洺睡着了。   他睡觉的样子......有点...陆焜觉得是甜,他看着很喜欢。   太阳快落下了,楼顶被最后一抹余韵照的暖黄,陆焜点了一支烟,静静地看着江洺,猜想他有没有做梦,如果有,他的梦会是什么样的?   一支烟抽完,陆焜起身,一手把烟头往烟灰缸里按灭,另一边,他吻上了江洺的嘴唇,轻轻地含了一下。   江洺吃到陆焜嘴里的烟草香,一时欲罢不能......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周一一早,江洺上班,陆焜也回了店里。   他前脚刚迈进去,就听见毛毛呜嗷喊了一句,“焜哥!这不是我们最敬爱的焜哥吗?!”   说着,毛毛四肢抻开,摆了个大字型,五官皱在一起,用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陆焜被他夸张的动作逗得咧嘴一笑,说:“哪里敬爱了?我走这几天你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   毛毛舔着脸,一副殷勤的劲儿,“焜哥,你快坐,我不是怕打扰你和佳人的约会嘛。”   陆焜坐到办公椅上,随手摸了下桌角,说:“什么佳人?没有佳人。”   毛毛看出陆焜的脸色不对,怕自己的话让他想到周芸了,于是赶紧转换话题,说:“成哥一会儿来,叫你等他,他好像下午还要飞广州。”   又去广州?   陆焜想起之前陈君成跟他提的要去广州开分店的事,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还不是焜哥管理得好嘛。”   陆焜笑笑,心里倒没信他的话,毛毛这个人陆焜很了解,毕竟在一起共事很长时间了,他对人对事很少真诚,都是假模三道的样子,当然了,他这一套对陈君成很受用,可对陆焜就不好使了,但他毕竟是陈君成的亲戚,面子还得给,所以大多数时候陆焜跟他还是挺客气的。   “焜哥你坐着,我去给你沏杯茶啊,我姐夫前两天拿过来一盒铁观音,你尝尝。”   “谢谢。”   陆焜说着打开了电脑,调出租车系统,仔细查看着。   “欸?毛毛。”,陆焜挪动着手里的鼠标,问他,“820租出去几天了?我这怎么显示它两天都没动了?!”   820是店里一辆现代的车牌号,店里有两台一模一样的车的时候陆焜他们就习惯性地说车牌号用来区分,也方便。   毛毛放下手里的茶盒,走到电脑旁,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一般,说道:“这是小秋租的,就是我一个哥们,他这两天去外地玩,可能是停旅游区。了”   “这样......”   陆焜没再说什么,等把这两天租出去的车的情况都缕了一遍之后,他又把抽屉里的租车合同拿出来翻看。   毛毛坐在沙发上,虽说是在泡茶,可余光始终扫着陆焜,倒不是他怕陆焜找出什么业务上的纰漏,主要是他已经习惯性去盯着陆焜的一举一动了。   “焜哥,你喝茶。”,毛毛把泡好的茶端到陆焜跟前。   陆焜两手都拿着租车合同,就指着桌子,说:“你放那吧,我看完就喝。”   毛毛看他眼睛都不转的样子,说:“焜哥,茶凉就不好喝了,你喝完再看不也一样嘛,再说你刚回来,那么拼命干嘛呀,别累坏了。”   陆焜抬眼看了下他,然后把手里的合同放下,端起了茶杯。   很清香的味道,陆焜喝了一口,觉得不错,只是他没有时间坐下来慢慢品,他两口把茶喝完,说:“你先坐着,我去楼下看看。”   “嗯,焜哥你去吧,有事我叫你。”   “好。”   陆焜抓起桌上的手机和烟盒就下了楼,留下毛毛一个人继续喝茶。   ......   四海租车公司一共有两个紧挨着的门市,相互打通,一楼是汽车美容会所,洗车也修车,店面最左边隔出来一个通道方便租车的客人去二楼,二楼的一大半做办公室,还有一部分用来堆放杂物。   前段时间陈君成不知道从哪弄了个二手的台球桌,放在二楼的杂物间里,说是供员工娱乐用的,中午啊、晚上没事儿的时候都可以上来打打台球,消遣一下。   他老人家的闲情逸致还不止于此,又养花又养鱼,二楼办公室,除了摆放正常的办公用具外,还有两个鱼缸,一大一小,鱼缸旁边是个假山样的景观盆栽,插上电源,还有瀑布似的水流淌,而真正的花盆就摆在窗台上,七八盆,各种各样。   陈君成平时很少来店里,他的生活就是品茶,喝酒,出入会所娱乐,店里的事几乎大撒把地交给陆焜叫他管着,等月末来查个账就OK了。   早上刚开门,一楼也没什么客人,有两个小工在打扫卫生,他俩的师傅老田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个茶缸子在那闭目养神,果然是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   陆焜朝老田走过去,怕吓着他,特意放低音量,叫了他一声:“田师傅。”   没反应。   “田师傅!”   这时老田那俩徒弟中的其中一个突然喊道,“师傅,焜哥来啦!”   老田猛然惊醒,“嗯?谁谁?”   田师傅朝脸上抹了一把,这才看清是陆焜,他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焜儿啊,啥时候回来的?”   陆焜愣了一下,他出去玩的事情是不是全店都知道了?......   老田又说:“陈总说你去青海了,这么快就回啦?”   “嗯,店里也离不开人,就回来了。”   老田把手里的大茶缸子放在身后的桌子上,余光打量他那两个小徒弟一眼,然后朝陆焜使了个眼色。   陆焜会意,跟着田师傅走到了门口。   “怎么了?整这么神秘。”   老田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眨了眨,凑到陆焜身边,说:“焜儿啊,那事怎么样了?”   陆焜的眉毛拧在一起,假装着,“什么事?”   老田一耸肩,一拍大腿,小眼睛都瞪圆了,“你看,你咋连我还瞒着呢,就是陈总朋友那车被烧的事呗,昨天,陈总朋友还来店里了,开了一辆迈巴赫来洗车,啧啧,我修这么多年车了,也没见过几辆迈巴赫啊。”   话题貌似有点跑偏。   老田也意识到了,赶紧往回说:“我听陈总和他聊天,还提到他那车了,不过陈总没说实话,就跟他说车租出去了,那人也没多问。”   陆焜听陈总说过他那朋友很有钱的样子,是在广州做生意的,很少回老家这边来,不知道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   老田说这些无非是想跟陆焜交换一下信息,希望陆焜也能松口透露点什么,这人的好奇心还真是强烈。   陆焜从兜里掏出两根烟,递给老田一根,又给他点上,说:“田师傅,那车之前就是经毛毛手出去的,我一直都没问,出了事才知道,这不前几天又出去玩了一趟才回来嘛,还没见到陈总呢,等他一会儿来,要是跟我说什么,回头我再告诉你。”   “好好。”,田师傅满意地嘬了一口烟,没再问。   日头见大,一楼洗车修车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陆焜在楼下待了一会儿就上了楼,因为陈君成来了。   陆焜见他心情不错,就顺着打听了一下宝马车的事。   陈君成没直接回答,而是叫毛毛去楼下给他买烟,他平时都抽中华,陆焜也就没好意思把自己的便宜货拿出来。   等毛毛走了,陈君成才说:“我和孟律师谈了一下,他跟我说了之前你的想法,就是起诉他们没还车,你现在还这么想吗?”   陆焜摇摇头,说:“之前他们来偷合同,总觉得有口气咽不下去,就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可后来孟律师说怕他们手里有证据,就是之前毛毛和他们沟通赔偿问题的时候,我怕他们录音,如果有录音的话就能证明咱们知道这事,要是再起诉他们没还车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陈君成觉得陆焜说的有道理,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证据都搜集好,法庭那地方,不讲人情,只讲证据,所以先发制人很重要。   “这样吧,我下午要去趟广州,跟那边谈店面的事,还有就是家里,我想把家搬过去,你嫂子说争取下学期开学就把婷婷弄到那边上学,这些天你就帮我把这事处理了,多费点心,保底也要把车钱要回来,多给不限。”   陆焜点点头,“知道了成哥。”   “还有就是毛毛,他这孩子做事不太稳当,你尽量多让他在店里呆着,跟孟律师那边接洽还是你去,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需要用钱可以先从店里的账面走,回头跟我说一声就行。”   “好,成哥。”   陈君成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又想起了陆焜他弟的事,问陆焜:“你弟,去看了吗?”   陆焜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支吾了两声,说:“还没。”   “啊......”   陈君成虽说和陆焜的关系很近,但还没到插手他家事的份儿上,“那行,我先走了,下午的飞机,中午还要去学校接婷婷,她学校今天半天课。”   陆焜起身去送陈君成,正好赶上毛毛回来,他把手里的一条中华给陈君成递过去,陈君成没接,甩甩手,说:“留着你和陆焜抽吧,我车里还有,先走了,有事问你焜哥。”   “诶。”,毛毛连连应承,转头又跟陆焜打手势,说:“焜哥你坐着,我去送。”   陆焜:“没事儿,走吧。”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江洺休假结束后的第一天就赶上了值班。   早上到办公室,他闲来无事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排班表,上周休了七天,回来得把夜班补上,所以这周他有两天都值班......   周一,周六。   昨天怎么就忘了给同事打电话问一下这事儿,陆焜早上走的时候还说晚上找他吃饭,这回好了,毛都没有。   上午没什么活,张大队也有事没来,所以一队的人都相对比较松散,江洺的办公室挤了一屋人,聊天,吹牛逼,打盹。   有时候江洺也觉得挺无奈,办公室都是一人一间,或者两人一间,可那帮人有事儿没事儿都爱往他这屋凑,搞得他自己都没地儿坐,就像此刻,他只能虚虚地搭着桌边一角坐着,腿都麻了。   “水哥,我给你念首诗啊。”   黄禹手里攥着张白纸,上面零星写着几个他的狗爬字,他咳咳两声清了下嗓子,开始朗读起来:“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他右手比划着,声情并茂的样子,调门起的也高,可马上就没了后文。   一屋子人,除了睡觉的,全都看着黄禹,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洺算是比较清醒的一个,他盯着黄禹肥嘟嘟的脸,问:“完了?”   黄禹点点头,脸颊的肉还颤了两下,“完了。”   江洺笑着“切”了一声,然后全屋的人都跟着起哄。   “黄禹!你这句话是不是在网上抄来的呀,我在什么贴吧见过。”   “是啊,我也见过,吧主出了这一句,然后叫大家集思广益,对下阕。”   黄禹把那张纸放在桌上,双手向下,做了个压声的动作,说:“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这不就是拿出来让你们对的嘛,知道我的同事都是油菜花,分分钟就能搞定。”   大家哄笑着,把睡觉的人都吵醒了。   ......   下午四点多,同事都下班了,江洺偷摸混到第一道门禁,他的手机在衣柜里锁着。   开机一看,又是短信、未接一大把,每次只要陈麦一回国,江洺的手机都会业务繁忙一阵,有几次江洺试图给陈麦讲道理,说:“我手机平时一般都随身带着,要是不接你电话就是有事在忙,或者值班,你就别打了,我看到一定给你回过去。”   可是......陈麦一次都没听进去过,就顺着自己的心情,想打几遍打几遍,不接电话就发信息,准准的。   江洺在短信记录里翻了两下,终于看到了想看的那个人。   号码是陌生的,但人不陌生。   “晚上想吃什么?我做还是出去吃?”   江洺看完短信赶忙给他回了电话。   只是铃声响了好久,那面才接。   “喂。”   呼呼的风声,好像在走路。   “那个......”,江洺清清嗓子,“是我。”   “我知道啊。”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通电话吧。   江洺把电话紧贴在耳旁,听着陆焜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弯了。   “你下班了吗?”   “今天值班,要明天早上才下班,明天休息......”   值班?!   此时的陆焜站在江洺家楼下,看着他家的阳台,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你在哪呢?”   听到江洺问,陆焜笑了一声,说:“你猜?”   江洺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不拉几还真就想了:“店里吗?”   噗!   陆焜那头视线转了半圈,继续逗他,“不对,再猜。”   “陆焜!”   “好了好了,我来找你,不知道你值班。”   本想怼他两句的江洺,话到嘴边生生憋了回去,“对不起,我忘告诉你了。”   “没事儿,明早要我接你吗?”   接我?江洺笑了一声,“怎么接?”   陆焜:“开车啊,店里那么多车,哪个闲着我都可以开。”   江洺想了下,说:“不用了,麻烦,我坐通勤就行。”   “几点下班?”   “......九点。”   陆焜“嗯”了一声,说:“那我明天找你,行吧?”   “嗯。”   “那,再见。”   “再见。”   “诶!江洺等等。”   一直压着声线的陆焜在听到江洺那声“再见”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还有事吗?”   “......那个...你想不想我?”   天知道陆焜多大胆才敢问出来,他只是觉得要是江洺说“不想”也没关系,毕竟隔着屏幕丢人就丢了,总好过当面拒绝。   反正他也脸皮厚。   “想了。”   江洺终于说出陆焜最想听到的话,与此同时江洺背靠着衣柜,在安静中分辨心跳与心动。   讲真的,他没想到会紧张成这样,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跟陆焜在“思念”这件事上直言不讳。   “就知道你想我。”   “你呢?”   陆焜一愣,转而忙答:“想,特别想。”   那边的人也终于心满意足了。   “我先忙了,明天见。”   电话挂断了半天,江洺还盯着手机看,愣神的眼睛里飘着某人的脸。   这时有别的同事进来,江洺缓过神,把手机塞回柜子里,回去继续值班了。   他忘了一件事。   给陈麦回电话。   ......   晚上吃完饭,江洺让一起值班的黄禹顶一会儿,他偷摸一个人去外面买了点儿东西,等再回来就直接去了医院。   医院那栋楼和病监区的办公室挨着,几步路的距离。   他要去看陆远。   门推开,江洺看见陆远正在病床上躺着,双脚直立贴着墙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上天呢!   听到有动静,陆远慌忙把腿拿下来,可能是有点急了,趔趄着像是要摔下来,江洺见状快走几步上前单手擎住了他滑到床边的肩膀。   陆远扭着身子坐好,说:“江警官,你怎么来了?”   江洺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里面一共装了三个餐盒,依次打开,白米饭,小鸡炖蘑菇,回锅肉......看得陆远口水横流。   江洺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陆远手里,说:“吃吧。”   一脸不可置信,陆远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江警官,你在哪弄的?”   “别管,吃你的。”   陆远听完立马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口,不顾嘴里的饭菜还没咽下,支吾着说:“是不是我哥让你给我带的啊?”   江洺:“......是。”   江洺本就无心撒这个谎,可陆远却忽然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   陆远抹抹嘴角,说:“江警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混蛋,特不是人?”   江洺愣了一下,他猜想可能从出事开始,陆远听到的声音都是这样的,“混蛋,畜生,人渣......”,道德舆论在一边倒的情况下,每个人都不会心慈手软,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少年,江洺还是不忍心再打击他。   “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纠正错误重头再来,没人怪你。”   ......怎么可能没人怪?陆远至今记得,在法庭上,周芸她爸她妈快要把他撕烂的眼神,还有审判长宣判时他哥陆焜决绝离去的背影,这辈子他都没法忘记。   江洺站在床边,从他的角度俯视过去,陆远的眉眼和陆焜很像。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陆远抬头,又低下,然后重新拿起筷子,眼泪大颗落在米饭里......   终究还是没忍住。   江洺看着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走到窗边点了根烟,无声地抽着。   外面夜幕落下,整个少管所结束了一天的喧嚣,沉寂下来,偶尔有一两只麻雀飞过来又飞走,好像连它们也不留恋此地。   工作这五年,经江洺手里释放了很多少年犯,他们进来的原因大多是年少无知又轻狂,其实本质倒没有多坏,但法律不会姑息所谓的“无知”,也不会因为“一时轻狂”而量刑,错了就是错了,没人会替他们的罪恶买单。   江洺一直觉得法律是个很好的东西,它将人性最欠缺的那一部分补齐,然后指导人们更好地向善。只是无奈人性中还有一部分叫“本性”,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概就是连法律也无法撼动的那一部分,如果什么时候变成“江山难移,本性易改”了,那草满囹圄的美好期望也就不远了。   陆远很快把那三盒饭菜解决掉,小鸡炖蘑菇里剩了蘑菇,回锅肉里剩了辣椒......肉都吃了!   他起身要收拾残局,江洺冲他摆摆手,说:“你坐那吧。”   “...谢谢江警官。”   “身体有不舒服吗?”   陆远摇摇头,“没有。”   江洺把塑料袋拎在手里,说:“那我先走了,别打架,别惹事,争取减刑早点出去。”   “嗯。”   陆远望着江洺出去的背影,吸了吸鼻子,他觉得这一切都应该是他哥陆焜求江警官帮的忙,要不然江警官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对他好?想到这里,陆远觉得更加内疚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江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黄禹正在吃泡面,唿噜呼噜的声音,好像吃得很香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根包装皮撕了一半的香肠。   听见脚步声,黄禹从面碗里抬起眼,可半边脸还埋在里面。   “水哥,你干啥去了?”   “啊,有点事儿出去一趟。”   黄禹坐直身子,把面碗举起来,问道:“要不要来点?”   江洺摆手,说:“晚上没吃饱啊?”   黄禹呲着牙,指着食堂方向恨恨地说:“水哥,你自己说,活了二十来岁,你见过中午吃包子没吃完,然后晚上吃包子馅的单位吗?!”   江洺忍着笑,诚恳地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见过白菜炒肉里全是肥肉的单位吗?”   “没有......”   说完两人都乐了,黄禹无奈地又端起了面碗,说:“吃泡面这么多年,直到来咱们单位才第一次觉得红烧牛肉面里面的牛肉这么多,蔬菜丁这么鲜。”   “行了行了,有的吃就不错了,你慢慢吃,我去看监控。”   说起监控......   大概两个月前吧,少管所发生了一起震惊全省的越狱未遂案件,之所以没有震到全国,是因为案件最后没造成什么恶劣后果,所以被压了下来。   自那以后监狱的管理就更加严格了,值班狱警要二十四小时轮流看监控,不能睡觉,没什么事也不得擅自离岗,不过监狱领导还是有仁慈的一面的,那就是凡是值夜班人员第二天都能休息一天,说是仁慈其实也是人情于理,不然一宿不睡觉的话第二天也没法工作。   黄禹一碗泡面吃完就搬了个凳子坐在江洺身边,还不时地打着饱嗝。   满屋子浓烈的泡面味道,江洺起身去把另一侧的窗户也打开了,“你别告诉我你是晚上在食堂吃完饭后回来又吃的面?”   黄禹呲着牙,抬手拍拍江洺的肩膀,说:“知我者,水哥也。”   江洺看着他肥壮的体格子,猛然想起之前他提过的那位女监的“佳人”,也不知道这俩人进展的怎么样了。   “那天约会成功了吗?”   说到这个,黄禹面色陡然一暗,摇摇头说:“不太理想......”   “怎么了?”   江洺知道黄禹的家庭条件不错,父亲是外市派出所的所长,还有他“二姑”,省女监的政委,一家子都是监狱和公安系统的,以后他升职也会比别人快,这样的家庭,就现在小姑娘“超现实”的择偶标准,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姑娘啊,脸蛋是挺漂亮的,可就是太粘人了,天天都见面,晚上还得打电话,聊微信,我说我没流量了,她就要我发信息。”   江洺听完把椅子往一旁挪了挪,骂了声:“擦!喂我吃狗粮吗?!”   黄禹哈哈大笑,说:“对不起水哥,我不是故意的,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对我这一身肥肉发誓。”   江洺陪着他笑了两声,继续看监控。   黄禹又舔着脸把椅子把江洺那边挪了下,说:“水哥,你怎么样?”   江洺知道黄禹的意思,可他却本能地想到了陆焜......   “我怎么?”,江洺明知故问。   黄禹撇撇嘴,说:“你是咱少管所第一大帅哥,你嫁不出去,我们怎么好意思找女朋友!”   江洺盯着他,“我看你挺好意思啊。”   黄禹嘿嘿笑了两声,说:“水哥,是不是追你的人太多,挑花眼了,就女监那个叫什么,叫......王语玲的,我听说她现在还单着呢,不会还在等你吧?”   王语玲?谁?   黄禹见江洺一脸懵逼的样子就知道他早已想不起那个去年每天在单位门口等他的女孩儿了,唉......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全少管所都知道江洺有很多人追,到黄禹这里呢,能守住一个就不错了。   “不记得了。”   语气里还透着点儿无辜。   黄禹“切”了一声,顺带着明晃晃地瞪了江洺一眼,刚才自己还在那显摆,转眼也被暴击了,黄禹心里感慨着,出来混终归是要还的。   ......   早上七点的少管所门口一片安静,上班的都还没来,下班的也还没走。   铁门旁边的高墙下停了一辆奥迪,车刚熄火,车窗半开着,陆焜从里面探出头来,对着大铁门瞅了瞅,又缩了回去。   这里他并不陌生,虽然没探监陆远,但陆焜自己偷摸来过几次,就是没进去而已。   到底几点下班?   陆焜一点概念也没有,他找不到人问,也不能打电话,哦,对了,不是不能打,是打了也关机,昨天他已经被“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样的声音拒绝了n次,他再不想尝试n+1了......   此时少管所里面,江洺刚洗完脸,点了根烟站在窗前慢慢地抽着,他每隔两分钟就会看看表,昨晚打电话的时候陆焜说会来接他,也不知道真假,如果没来,他这么心神不宁一早上岂不是白等了?   八点钟,江洺实在等不下去了,他跟黄禹说:“我有事先走了,一会儿张队来要是问的话你帮我顶一下,不问就算了。”   这种事很常见,晚到早退的,只要时间不长,一般都不会挨骂。   江洺换下警服,把衣服裤子叠整齐放在袋子里,他准备拿回家洗洗,上一次洗还是休假前。   出了大门口,江洺径直往马路上走,通勤车要八点五十才来,他出来早了......   “滴滴”两声汽车的鸣笛,在这样一个静谧的早晨尤为响亮,连树上的麻雀都被惊起了几只,飞速逃窜。   江洺循声望过去,在墙根儿处看见了一辆车,窗口只伸出来一只手,还冲他勾着手指。   如此聊骚的人也就非陆焜莫属了。   怎么停得这么隐蔽?江洺刚才出来的时候都没留意。   待他走近了才真正确定那人就是陆焜,江洺转了个方向,去了副驾驶。   “你怎么来了?”   陆焜抬手揪了下江洺的耳唇,说:“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么快就忘啦?”   江洺把安全带扯过来系上,说:“以为你闹着玩呢。”   陆焜笑笑,“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其他同事呢?”   “他们还没下班。”   “那你......”   江洺尽量装得平静一些,“我没什么事就早走了,困,回家睡觉。”   陆焜听完就抻着脖子往大门口望,看完又瞄了瞄马路。   “看什么?”   陆焜转过身,直接朝江洺的嘴唇吻了过去。   这特么什么场合?!这特么什么时候?!   江洺用早餐那两个包子转化的全部力气推开了陆焜,然后惊慌朝四外看了一圈。   没人......   幸好没人!   “你他妈......”   陆焜知道他要说什么,低下头又要亲,可是这回被江洺及时躲开了。   看着江洺满脸不悦的样子,陆焜一脸痴笑,而且憋都憋不住。   “陆焜,你是不是成心毁我?!”   陆焜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去勾江洺的下巴,“亲一下怎么了?又没人看见。”   江洺甩了下头,说:“万一有人看见呢?”   陆焜坚持自己的观点,“没人啊!”   算了,掰扯不明白了。   “走吧,我都快困死了。”   “......”   “一会儿回家收拾你!”   陆焜无奈地启动车子,然后倒车,眼睛虽然看着前方,心里念叨的却是:“这一天天,就给吃素的,连屁股都不让碰,奶奶的!巨受刺激!”   ......   回家进门躺到床上的那一刻江洺才想起来今天陈麦飞迪拜,还有不妙的是他也想起来昨天忘记给陈麦回电话了。   非常不妙!   江洺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正想着怎么跟陈麦说的时候手指却碰到了她的号码。   算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麦子。”   “你昨晚是不是又值班啦?”   听语气还算正常。   江洺稍稍放下心来,说:“嗯,值班了,你几点的飞机?”   “下午四点半,飞北京,然后再从北京转机。”   陈麦每次回家都要这么折腾一圈。   “好,我睡一会儿,中午吃完饭去你家接你。”   “嗯,byebye!”   电话刚挂断,陆焜就从客厅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香蕉。   “给谁打呢?”   江洺闻声翻过身来,然后又躺下,说:“麦子下午走,你开车送他吧,我跟你一起去。”   “好啊。”   陆焜说着在江洺身边躺下来,顺带着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香蕉递到江洺嘴边,江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张嘴吃了一小口。   “甜吗?”   “还行。”   陆焜忽然低下头去,凑到江洺耳边,轻轻含了一下他的耳唇,问:“你要不要吃我的......香蕉?”   “......”   如果江洺要说听不懂陆焜说的话那他就是智障了。   可他该怎么回应?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陆焜看着江洺一脸僵硬的模样特别想笑,但还是忍着。   “诶!”,陆焜把手伸进江洺的小腹,戳了戳,手指来回地画着圈,弄得江洺直痒,说:“不吱声就是默认了啊。”   说完,陆焜假装要去解腰带,江洺听见声音赶忙拽住陆焜的手。   两人对视,一攻一守,却势均力敌。   “不让碰啊?”   “不是。”   “那我就碰了。”   手上的力道向下,但是江洺依然钳制他。   陆焜知道“欲拒还迎”,但完全不是现在这个状态。   看了半天,江洺才终于吭哧出一句,“我没准备好。”   这事还用准备吗?干柴烈火的,分分钟不就办了......   陆焜瞄了一眼江洺的小翘臀,终于笑出了声,他躺回枕头上,说:“那等你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   江洺没回应。   江洺的头发被胡乱揉了一通,陆焜说:“一看你就没被男人办过。”   操!这玩意儿怎么看?!   陆焜把一只胳膊横放在江洺头上,企图搂他,说:“抱你睡觉行吧?”   “......行。”   在江洺说完这个字之后没两分钟就睡着了,一晚上没睡,要是搁以前,他真是沾枕头就能见周公的人。   陆焜伸手扯过他头上的被子,慢慢抻开,给江洺盖上。   陆焜再一次觉得江洺睡觉的模样很乖,安安静静的样子让看的人特别着迷,而接下来江洺睡着的时间里陆焜时不时地就会看一眼,很自得其乐。   不过他也不敢弄出什么声响,这祖宗要是醒了,可是不会这么听话任他一直看。   ......   中午十二点,闹钟把两人都吵醒了。   江洺慢慢睁开眼睛,一时懵得有点缓不过神来,“闹钟怎么会响?!”   再看看身旁的男人,“他又怎么会在这?!”   哦对,要去送陈麦......   江洺把陆焜压在身上那只胳膊挪开,死沉......他起身去了洗手间。   二十分钟后洗完澡出来,江洺看到陆焜也起了,正坐在沙发上愣神,一看也是没睡醒。   “去洗洗。”   江洺把毛巾扔到陆焜头上。   一阵香皂的清香。   陆焜晃晃头,喉咙“呜噜”一声,表示抗议。   “陆焜,我没有耐心,小心揍你。”   毛巾扯下来,陆焜舔舔嘴角,挑衅道:“来啊,怕你?”   只见江洺不可闻地笑了一声,随即一个标准的踢腿,小腿骨横在陆焜脖颈处,迫使他扬起了下巴。   本以为陆焜被这一踢会乖溜溜去洗脸,可谁知道他向后一仰,顺带拽住江洺的脚踝,人随即跟着趴到了陆焜身上。   后脑勺一双大手抚上来,江洺一顿,气喘得有点急。   “你怎么这么好玩呢?”   陆焜说话还拍了拍,跟逗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陆焜。”   “嗯。”   江洺跨步从陆焜身上迈下来,一脸认真,说:“麦子发火很吓人。”   “卧槽!”   毛巾重新盖在头上,陆焜撒丫子似的跑进了洗手间。   ......   过一会儿人出来,江洺已经穿好了衣服,“走吧,下楼吃点饭,然后去接麦子。”   “好。”,陆焜站起身抻了个长长的懒腰。   江洺注意到陆焜穿的短袖后背上全是褶皱,应该是睡觉的时候压的,他回屋又给陆焜找了一件。   这已经是他第几次从自己这里顺衣服了?每一次都有去无回,江洺觉得用不了多久,陆焜就得把他的衣柜给搬空。   “穿这个吧,睡觉也不脱衣服,你看看,全是褶儿。”   陆焜的眼睛在身上扫了好几眼,无奈看不到后背,像个无头苍绳似的转圈圈。   “先换上再说,一会儿来不及了。”   陆焜听江洺这么说只好把衣服接过来换上,而他自己的那件衣服被江洺拿走,丢进了洗手间的衣服筐里。   “晚上回来再给你洗。”   陆焜:“...嗯。”   “走吧。”   俩人在楼下吃了碗面就去接陈麦了。   ......   车子开到她家楼下,江洺给陈麦发了条信息,他没打算上去,时间也来不及。   不过好在陈麦家离机场还算比较近,等赶到机场的时候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半小时。   又要回去那个夏季炎热时有四十几度,还吃不到家乡菜的国家,陈麦极不情愿,去机场一路她在车里一直看这看那,好像要把故乡的一切都牢牢记住一样。   然而不管她怎么加深印象去记,该来的别离还是会来。   换好登机牌,陈麦准备要过安检了,她觉得这次回来最开心的事就是认识了陆焜,再想想之前当着江洺的面,她说三天之内要睡了陆焜的话也失言了。   不过不是她不想睡,只是要下狠手之前,她心软了。   因为江洺。   站在安检口,陈麦右边抓着行李箱拉杆,跟江河和陆焜告别。   “东西都带齐了吗?护照呢?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吧?”   陈麦拉住操碎了心的江洺,笑着说:“你俩回去吧,反正我九月份还要回来呢。”   “还回?!”   江洺说完故作嫌弃地看了陈麦一眼。   陈麦理直气壮地顶回去,“我休假,凭什么不让我回啊,等我下次回来就不找你了,我找焜哥!焜哥,你说是不是?”   陆焜在一旁傻笑,说:“当然可以,再回来提前打电话,焜哥来机场接你。”   “哼!”,取得阶段性胜利的陈麦冲江洺甩了个脸色。   “快进去吧麦子,一路顺风。”   也许是分别真正来临,江洺也不忍心再和她斗嘴了。   陈麦撇撇嘴,假装要哭的样子,边走边挥着手说:“江洺再见!焜哥再见!我会想你们的。”   好,话说到这里,一场告别就很完美了,可她是谁,陈麦啊,她怎么会走寻常姑娘的套路,只听她最后又来了一句:“你们俩要是好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祝你们幸福。”   “还有,焜哥你别太猛了,江洺吃不消!”   声音透亮,旁边人听的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江洺:“......”   陆焜:“......”   两人你愣我愣,恨不能把陈麦直接扔到迪拜去!   ......   时针指向十点半,江洺的电话响了,在茶几上不停地震动。   陆焜看了眼卧室的方向,从机场回来那货一直在睡觉,睡到现在还没有要醒的迹象,陆焜怕吵着他就在客厅看电视,音量调到刚刚好能听见,下午加晚上,遥控器都快被他按碎了。   手机还在震,陆焜撑着身子坐起来看了一眼,陌生的号码,已经打过来三遍了,应该是有急事吧,会不会是他单位?   陆焜犹豫再三,把电话拿过来接了。   “喂。”   女孩儿的声音,水灵灵的。   陆焜:“你好,哪位?”   “洺哥,真的是你吗?我是明月。”   明月...几时有?   哦,是在青海湖偶遇的那个姑娘,陆焜对她还是有点印象的。   他笑了一声,说:“我不是你洺哥,我是你焜哥!”   “啊...焜哥,怎么是你接电话啊?江洺呢?”   语气里明显有些小小的失落感。   “江洺他......”   正说着,卧室门开了,江洺一手摸着肚皮,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醒的还真是时候。   陆焜说了句“你等一下”就把电话递给了江洺。   江洺看着陆焜,“谁呀?”   陆焜指了下电话,说:“一个姑娘。”   江洺看了眼号码,又拿回耳边,“哪位?”   “嗯,明月,你好。”   “睡觉了,不好意思。”   江洺一直站在阳台边上接电话,陆焜也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乃至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   有两次江洺转过头来,他们的眼神对上,陆焜梗着脖子,很坦荡的样子,也不躲。   “你跟她说什么了?”   江洺把电话扔在茶几上,在陆焜旁边坐下来。   “没说什么,她上来就找你,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呃......”   陆焜抬手过去轻掐着江洺的下巴,问他:“睡醒了吗?”   江洺点点头,眼睛比刚起来的时候有神多了。   放在下巴上的手没有拿开,“还睡吗?”   “...不睡了。”   “好。”,陆焜站起身,拿过茶几上的车钥匙,说:“走,焜哥带你出去兜兜风。”   江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都快十一点了。   “去哪啊?”   陆焜一根手指转圈摇着手里的车钥匙,笑笑,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   接近午夜的街道,行人稀少,夜色把整个城市都蒙在一面实心的鼓里,击不出任何声响,霓虹灯也照不到天上。   陆焜很快把车开上二环,看样子是要奔江边去。   江洺已经很久没有到江边走走了,上次去好像还是过年的时候,陈麦休假回来,非要溜冰,江洺逼不得已才带她去了一次。   每年冬天的时候这城市就会被冰雪覆盖,大批游客涌进来,一睹冰雪之城的风采,江洺和麦子长在这里,新鲜感不比外乡人,但是偶尔还会去玩一玩,像小时候一样。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主街道没有几辆车,高架上就更少了,陆焜暗暗地踩着油门,速度越来越快。   江洺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可随着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他有些坐不住了。   “慢点开。”   陆焜闻声看了他一眼,转头又笑笑,没说话。   速度并没减下分毫,仪表盘的指针反而向右/倾斜了点儿。   江洺下意识地摸了下安全带,系紧了,他望着前面不断减少的车辆,心里没底。   “害怕了?”,陆焜故意问他。   江洺看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暗影下有些模糊,“没有!”   “那坐稳了。”   陆焜一脚油门踩下,方向盘左转右转,连续超了前面好几台车,江洺真怀疑他是不是一秒“车神”上身,手法太特么熟练了。   车子最后在江桥上停下来,陆焜一手搭着车窗边沿,点了一支烟,然后看着江洺,对着他的脸吐了一口烟,说:“过瘾吗?”   他平时笑起来就给人一种坏坏的感觉,刚才那一下,尤其...坏。   江洺解开安全带,暗自长出一口气,说:“这个超法得扣多少分合适啊?用不用我让交警大队的朋友帮你查查?”   陆焜叼着烟,哼笑一声,说:“新车,还没上牌照。”   怪不得这么敢开。   陆焜把抽了两口的烟塞到江洺嘴里,说:“下去走走吗?”   出乎陆焜意料,江洺把烟拿下来又给他塞了回去,然后独自下车。   这架江桥是去年新修的,原来那个虽然也用,但通往的方向不一样。   站在桥边,江洺手撑栏杆,身子微躬着,午夜,江水无声,只有水面上波纹攒动,将月亮的倒影往岸边推。   陆焜站在他旁边,从烟盒里拿出一只烟递给江洺,说:“你发没发现,有时候你挺嫌弃我的。”   江洺正用手挡风点烟,听到陆焜的话,从手指缝里抬起头,看他,“......有吗?”   陆焜诚恳地点点头,“有。”   江洺把火机揣回陆焜的裤兜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焜看看他,身子转过来,也跟江洺一样姿势站着,头顶还是比他高了那么一点儿。   “江洺。”   “嗯?”   “你为什么跟我啊?”   好好的怎么想起问这个?   江洺弹弹烟灰,说:“你自己不是说了嘛,个高,腿长,长得帅,不嘴馋。”   陆焜听到笑了一声,低低的声音,磨人的力道拿捏得很精准。   最开始的时候江洺只是听着不舒服,可是现在莫名的,他觉得自己听上瘾了,就像以前他不喝咖啡,可是喝了两次之后就再也拒绝不了它的味道了。   “我还说过自己体力持久呢?你怎么不提?”   陆焜往江洺那边挪了一步,身子紧挨着他,两只胳膊贴合,随即陆焜的手握了上去。   江洺的手不小,但很软,肤质细腻,陆焜轻轻摩挲,心底慢慢涌起一股暖意,刚才憋在嘴边的话此刻他也不想说了。   江洺低头看被陆焜握着的那只手,抬头又看他,说:“你是不是不确定?”   不确定我是爱你的,对吗?   陆焜看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说:“确不确定的......反正你别不要我就行。”   江洺忽然想起下午从机场回来时他收到的那张照片,是陈麦在飞机起飞前发来的,照片背景是在机舱内,内容很简单,就是他还有陆焜两个人相偎入眠的场景。   要非找点有看头的地方,那就是照片里的光影,很干净纯粹。   江洺脑子里回想着那张照片,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后备箱里有啤酒,喝点儿?”   “想酒驾啊?我还没活够呢。”   “喝一瓶应该没问题。”   江洺毫不犹豫就给拒绝了,他说:“我喝酒,你喝水,你就当陪我了。”   说完,江洺走到后备箱,打开,从里边拎出两听罐装啤酒,还有一瓶昆仑山矿泉水。   把水塞给陆焜,江洺招呼他,“走。”   “去哪?”   江洺脚步没停,说:“带你跳江。”   陆焜笑了声,转身拇指一按,锁了车。   从台阶下去,两人来到江边的一处空地,这里应该是钓鱼爱好者经常来的地方,杂草没有多少,路直通江边。   “真跳啊?刚才不还说没活够吗?”   “跳你妹!”   烟头扔到脚下踩灭,随即听到了“呲”地一声,开啤酒的声音,江洺仰头猛喝一通,爽得不行。   “慢点儿,别呛着。”   陆焜有点馋嘴,但是他只能灌自己矿泉水。   “好喝!”   从昆仑雪山流下的清冽味道,他还不忘夸赞一番。   江洺看他笑笑,没吱声。   头上公路不时有车驶过,陆焜把江洺拽到他身边来,下一秒就摸上了腰。   可能因为这地方平常没人来,江洺也没躲,夏天的薄衣给陆焜醒了方便,他手轻轻一挑,直接摸到了肉。   “交过男朋友吗?”,陆焜问。   江洺想过陆焜会问他以前的事,但没想到会这么直接,还问的“男朋友......”   “睡过,没交过。”   陆焜一口水喷到了江里,从认识到现在,外人明显就看得出陆焜对江洺的意思,可连他是不是gay陆焜都有点模棱两可,一下冒出“睡”这个字,陆焜没控制住......   “怎么?吓着你了吗?”   “没有。”   陆焜抹了抹嘴角,说:“早知道......我肯定加劲儿追你,哪能蹭到现在?!”   这世界没有“早知道”,江洺最深有体会。   “现在也来得及。”   江洺将啤酒罐举到陆焜鼻尖,啤酒绕了一圈又回到自己嘴边,乐呵呵地喝了一口。   夜风将两人的话刮向远方,混在夜色的旖旎里,渐渐模糊不清,于是只有风知道,水知道,他们的爱情在这个夜里抽出枝桠,一直向天上成长,直到有一天变成一棵大树,无畏,无惧,谁也亡不了它。   ......   夜里十二点,江洺和陆焜回到家中,出去溜一圈精神了,估计今晚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   江洺洗了一盘水果,和陆焜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午夜场的老电影,还是抗战片......   影片演到十几分钟,屏幕上就都是枪林弹雨了,江洺戳戳陆焜的手指头,说:“能换一个吗?”   他的心思貌似不在电视上,愣了愣,“啥?”   江洺指着电视机,说:“不想看这个。”   “哦。”,陆焜按着手里的遥控器,说:“那想看哪个你就告诉我。”   “嗯。”   电视节目在轮了一圈之后江洺还是没叫停,看来是对哪个台都没兴趣了。   他起身往洗手间走,陆焜回头看看他,又继续按遥控器。   听到洗手间不时传来动静陆焜把电视关了,走过去看才发现是江洺在蹲地上往洗衣机里塞衣服呢,旁边放着一个竹编的篓子,平时衣服脱下来就扔那里边。   “你说的给我洗衣服就是用洗衣机洗啊?”   江洺回头,看见陆焜双手插着裤兜倚在门边。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江洺起身从洗手台下的柜子拿出洗衣液,往洗衣机左侧的匣子里倒了点儿,关上,然后按了两下按钮,洗衣机立马传来轻微的轰隆声,还有出水声。   陆焜摸摸后脑勺,说:“我以为是手洗呢。”   江洺从陆焜身边走过去,笑了一声,说:“我怎么那么爱你呢!给你手洗......”   话音刚落,江洺感觉腰部有只手伸过来,随即他被陆焜拦腰扛起!   江洺头朝下,看着卧室门被踹开,隐隐觉得不好。   陆焜把江洺摔到床上,自己站在床边看着他,一边看,一边脱上衣......   此时的江洺已经明了陆焜要做什么,他喉结动了动,刚想说话嘴就被堵上了,陆焜像是发了情的猛兽一样吻着他,当然手也没闲着,从脖颈向下把他全身摸了个遍。   一阵暴风骤雨过后,陆焜掐着江洺的下巴,问他,“这回准备好了吗?”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谁说没准备好,谁就是被吃干抹净的那个。   江洺垂眼向下,将手指慢慢探入陆焜的裤腰里面,然后狠狠地攥了一把。   “啊!”   陆焜疼得龇牙咧嘴,“你特么是不是想废了我?!”   江洺看他那样随即收回手上的力道,改为轻柔抓挠,带着玩弄的意味,他微微抬起头,靠近陆焜的耳边,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陆焜的脸色随即缓和,盯着江洺的眼睛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他起身抓过上衣套上,对江洺说:“你等我五分钟。”   江洺懵了,等五分钟?难道还要预热吗?   他看着陆焜出门,然后又看着陆焜回来,再进卧室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   陆焜把袋子扔到江洺枕边,说:“不能让你太疼了。”   江洺闻声把塑料袋打开,然后看到了......润滑液,还有避孕套。   深夜,外面没什么灯光,屋里也黑黢黢的,江洺听见陆焜拆包装的声音,身子不禁抖了一下,心里想的是:“明天,他还能正常上班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现言,《一切都是因为你》,甜文预收。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早上陆焜走的时候江洺还没醒,他今天约了孟律师,八点钟,他必须早点到,求人办事没有让人家等的道理。   他走之前还给江洺买了份早餐回来,那祖宗睡得昏天暗地,估计是昨晚......累着了。   陆焜换好鞋走到门口,可是推开门的那刻他又犹豫了一下,转身回了卧室。   再看一眼吧。   陆焜蹲在床边,手指不禁摸了下江洺的嘴角,他的嘴唇上有一点红色的咬痕,陆焜确定那不是他所为,不是他,那就是江洺自己了。   陆焜回想昨晚无论他怎么用力江洺都不肯吭声的样子,应该就是那时......算了,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起身踮着脚尖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   今天阴天,大块大块的乌云层层叠压着,像是预示一场大雨的来临,陆焜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广播里播报今天有暴雨,请市民谨慎出行。   于是趁着等红灯,陆焜拿出手机给江洺发了条信息:“上班记得带伞。”   在经过早高峰的拥堵过后,陆焜把车停在“孟繁华律师事务所”门口,自己倚在车边站着。   才七点半,事务所的员工还没上班,豪华阔气的大门紧闭着,前些天陆焜来过这里一次后就被里面的土豪式装修给震到了,里里外外一切都足以证明这个事务所一年的纯利润到底有多么可观。   想到这,陆焜不禁自嘲般地笑了笑,自己一年挣的钱连装一个办公室估计都不够,这是现实,得认。   等到七点五十,陆焜才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小姑娘模样的人走过来,看着像是事务所的员工。   陆焜循着她的身影跟了过去,果然那姑娘从包里拿出了钥匙。   余光隐约感觉一个黑影凑过来,女孩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陆焜弯腰连忙道歉,小姑娘回头看见这么个大帅哥,惊吓也转为惊喜了。   她扶了下眼镜框,笑着问道:“你好,请问有事吗?”   陆焜先是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三言两语把来意表明,那女孩听完,说:“进来等吧,孟律师如果不去法院的话基本上每天八点都会准时到。”   “谢了。”   陆焜跟着小姑娘进了屋,然后被带到上次的会客室。   “陆先生,您喝茶还是咖啡?”   “啊。”,陆焜客气了一下,说:“不用了,谢谢。”   小姑娘笑笑,指着陆焜的眼睛,说:“我还是给你泡杯咖啡吧,你的眼圈有点黑,昨晚是不是熬夜了啊?”   昨晚...确实。   陆焜有些不好意思,说:“那麻烦你了。”   “没事儿,你坐这稍等一会儿啊。”   “好。”   会客室只有一张长桌和一圈椅子,人也就陆焜一个,连空气中的灰尘都聊赖地飘着......闲了一会儿陆焜拿出手机百度一下网上有没有和他们这次类似的案件,还别说,真有那么两起,只不过是寥寥数句,根本说不清楚。   再往下翻就是律师广告了,陆焜关手机前又看了眼时间,八点。   这时门忽然开了,孟律师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还真准时,不愧是成功人士。   “孟律师你好。”   孟繁华笑笑,说:“啊,坐坐,陈总又把你派来啦。”   “嗯,陈总他比较忙,以后这事就我来麻烦你了。”   “哦。”,孟律师把手机,文件夹,笔,依次放在桌上摆齐,然后对陆焜说:“你们决定了吗?到底以什么名义起诉?”   这个问题来之前陆焜就考虑好了,他说:“那就按照孟律师说的,保守起诉吧。”   听到陆焜这么说,孟律师明显很满意的样子,点点头说:“这就对了,这么做能保证胜算的几率大一些,就我们手上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就一张租车合同,太单薄了,我觉得那边这几天也会找律师,你们很快就会收到一封电子邮件或者挂号信,内容就是告知你们车被烧毁一事,这是一般律师的思维,不信你等着看。”   陆焜听着听着眉头不自觉皱在一起。   孟律师还自顾自地接着说:“上次你说你们那个车年限是多少来着?”   “哦,刚买半年。”   “开了多少公里?”   陆焜回想一下车刚到店里时的情况,说:“好像最多也就两千公里吧,因为陈总那朋友车挺多的,都是换着开,所以里程数不多。”   孟律师听了,点点头,说:“那还真是挺新的。”   “是啊。”   这时前台小姑娘敲门进来,给孟繁华和陆焜一人端了一杯咖啡摆在桌上,说了句:“孟总,陆先生,请慢用”,然后就出去了。   关门之前还特意又看了陆焜一眼,也是,好模样谁不喜欢,尤其是碰到陆焜这样的极品。   屋里安静了,孟律师又接着之前的话题说:“既然这么新应该不是车的问题吧,我虽然不开宝马,但我了解宝马车的安全性能还是很高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自燃掉。”   陆焜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吧,话又说回来,在没有进行司法鉴定之前谁也不能保证问题就一定不是出在咱们身上,万一是车本身的问题,那结果就倒戈了。”   对于这个陆焜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对车很熟悉,也自信陈总朋友的车开过来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每一次车租出去再还回来的时候店里的田师傅都会检查一遍,因为要和租车合同一起入档,所以没有一次落下过。   陆焜把这些说给孟律师,他听完又是那标志性的动作,眨眨眼,点点头。   “那你觉得双方和解的余地有多少?”   陆焜苦笑一声,说:“都撕破脸了,哪还有余地。”   “行,那我这面就着手开始弄了,你们那边有什么新的证据随时再告诉我。”,孟律师站起身有要走的意思,不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坐下,说:“上次你跟我说那个邓立强偷了你们的合同对吧?”   陆焜:“是,偷了,但是没有证据。”   “最好想办法去找,就算不能以入室行窃的罪名再起诉他们,到时候开庭把这个加上去的话咱们的胜算也更大一些,Win Win,何乐不为。”   孟律师说完两手一摊,镜片下的那双眼睛闪着光,像是看到了官司胜利在望一样。   陆焜觉得这时候也要表现的积极一点,响应一下孟律师的士气,他说:“您放心,我一定尽量去找,孟律师,你看你也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正好我马上还有个客户要见,就不送你了。”   孟律师起身,把陆焜送到会客室门口。   “孟律师,您留步,今天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回见。”   从事务所回店里的路上陆焜都在想怎么弄“证据”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有证据也丢得差不多了,何况事情发生的那天店里的监控就莫名其妙的坏掉,后来请人来修的时候说是有根线折了,应该是被人动过手脚。   陆焜觉得他有必要去查一查邓立强这个人了。   下午陆焜一直在店里呆着,帮着租出去两台车,还跟田师傅聊了会儿天,一混一下午就过去了。   四点一过,他拿着车钥匙就要走,毛毛看他那火急火燎的样子,赶忙过去问:“焜哥,去哪啊?”   陆焜在楼梯口那回了下头,说:“去跟朋友吃饭。”   毛毛一听这话急了,拔腿就追过去,边追边喊:“焜哥,你不是答应今天晚上跟我们聚餐吗?这包间都订好了,你怎么说反悔就反悔啊?!”   陆焜在前面压根就没止住脚,他大手一挥,说:“你们吃吧,焜哥今晚有要紧人要见,推不了。”   “欸欸!焜哥你别走啊,你走了我们这饭还怎么吃啊?!”   毛毛再想喊什么也发不出声音了,因为陆焜的人已经钻进车里,一溜烟地开走了。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以往店里聚餐他可是一次都没落下过,今天是怎么了?”   毛毛一边上楼,嘴里还一边嘟囔着。   陆焜刚从店所在的那条辅路开到主街上就接到了江洺的电话,他这一上班就找不到人的工作特性对陆焜来说着实有点折磨人,比如今天一整天,他都特别想给江洺打个电话,哪怕是随便说点什么也好,但他忍了......   “焜哥,在哪呢?”   嗯?焜哥......   陆焜听了心头一软,感慨这睡了果然就不一样,连称呼都改了,要搁以前,陆焜觉得江洺连他的名字都懒得叫。   “刚从店里出来,准备去接你。”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一声,“接我?去哪接啊,我今天都没上班。”   卧槽!陆焜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他昨晚,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啊......   “那你在哪呢?”,陆焜问他。   “在家,你晚上过来吃饭吗?”   陆焜朝左边的后视镜看了一眼,然后在路口掉头原路返回,他没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说:“你想吃什么?”   “随便,都行。”   “卧槽!”   陆焜突然不明所以的来这么一句,把电话那头的江洺骂得晕头转向,忙问道:“怎么了?”   陆焜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说:“刚才后面有辆车超车,差点刮到我。”   “是不是你开快了?”   “......”   陆焜想到之前开车载江洺那两次的车速,恐怕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索性也就不解释了。   “在家等我吧,一会儿焜哥给你带好吃的。”   陆焜挂断电话后就专心开车,他店里离江洺家挺近,刚才没开出来多远,所以也就十多分钟的样子他就到了江洺家小区的门口,他把车停在一家餐馆前,准备下车去点两份现成的菜带上去。   只是刚从车上下来,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怎么在这碰上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四五个人哗啦啦地朝陆焜走过来,站在中间为首的就是邓立强。   他这个人,搁哪都特别抢眼,先不说长得五大三粗的样儿,就他脖子上那条金光闪闪的金链子还有左肩膀的青龙纹身就足以让人印象深刻了。   陆焜从烟盒里拿了支烟点上,眼睛眯了眯,心里飞速地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应对。   邓立强像是刚吃完饭,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他一边剔牙,一边努努嘴往地上唾了一口,牙签也随着飞了出去。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陆经理吗?终于现身了哈!”   听这话的意思是找他很久了啊!   陆焜扭头呼出一口烟雾,冷眼看过去,“怎么?有事儿啊?”   邓立强扬扬脖子,尽最大限度地抬高下巴,可即使这样,他也才到陆焜的肩膀,其他那几个还都没他高呢,长得也瘦,这样比较之下,虽说他们人多,但气势上明显要逊一些。   邓立强摸搓着自己的金链子,一抬头,满脑门的抬头纹皱着,目光邪恶之极。   “当然有事!你打坏了我好几个兄弟呢,这笔账,怎么算啊?”   陆焜心里一阵冷笑,这就是传说中的倒打一耙吗?   “你们五个打我一个,还被我打伤了,这说出去可没人信啊。”   “那天算你走运,要不是碰到警察你以为你会那么走运吗?!老子弄不死你!”,邓立强不甘示弱,极力在语言上给予刺激。   陆焜看着他,脸上毫无畏惧,他心里清楚得很,莽夫逞口舌之能,谁不会?只见他周身轻松地往车门上一靠,说:“我已经起诉了,有什么事你跟法官说吧,跟我说不着。”   邓立强听到陆焜说“起诉”,脸上神情立马暗了下来,他旁边应该是“小弟”的角色吧,插过一句话来,说:“起诉就起诉,你以为我们强哥会害怕吗?!你也不去道上打听打听,强哥在这一带都是横着走的,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陆焜忽然笑出了声,抬眼看看那个小弟,又看看邓立强,说:“横着走?螃蟹吗?”   “你他妈......”,那小弟抬起胳膊上前就要开打,可是没等陆焜躲呢,邓立强先吼了一声:“阿力住手!”   阿力听了邓立强的话无奈退了回去,眼睛愤恨地看着陆焜。   这时周围走过几个行人,看到这个场面全都尽量躲避,谁也不想沾惹是非。   有一个人倒是没躲,他手里拎着一个装水果的塑料袋,走到陆焜身旁,叫了声:“焜哥。”   江洺?他怎么下楼了?   陆焜看看他,也没笑,说:“这么巧,出来买水果啊?”   哪巧了......   江洺这时已经注意到陆焜在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叫他先走。   他打量了一下站在陆焜对面的人,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感觉,虽说他是狱警,但对敌我气息的有力分辨是警察的共性,此刻,他很确定的是这些人不是善茬。   陆焜又看了江洺一眼,说:“我这还有事,要不你先走?”   他的本意是不想让江洺掺和到这里面来。   邓立强也同样看着江洺,而且,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偏过头对阿力说:“你和他们先去前面等我,我有事想单独跟陆焜聊一下。”   “强哥,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邓立强一个眼神看过去,那几个人就赶紧撤了。   待他们走远,邓立强才开口,说:“陆焜,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次的事儿压根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你我都是给别人办事的,何必过意不去呢?”   “我刚才说了,你跟我说不着,法庭见吧。”   陆焜说完才注意到江洺已经走了,走了好,走了好,他稍稍放下心来,看着邓立强,目光凌厉,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可走了。”   邓立强翘起大拇指摸了下鼻头,表面上虽说挺淡定,但眼前早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把陆焜的祖宗八辈都骂了个遍。   “行,陆焜,算你狠啊,法庭见就法庭见,你爹当法官我也不怕!”   邓立强说完往地上唾了一口吐沫,大步流星地走了。   陆焜无奈地笑了笑,跟这种人还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他现在一心只想着一件事,就是一会儿怎么和江洺解释,那祖宗猴精猴精的,怕是撒谎也瞒不过他。   ......   在饭馆买了两个菜还有一大盒米饭,陆焜手拎着爬上楼,然后用脚踢了两下门,江洺就把门打开了。   陆焜看着他,把手里的饭菜举得老高,笑着说:“看,焜哥给你买好吃的了。”   江洺没理他,直接回沙发躺下。   陆焜把这理解为闹脾气,他把饭菜放在茶几上,随即俯身在江洺的嘴上啄了一口,吧嗒的声音,很响亮。   江洺没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   陆焜一看没奏效,赶紧又补了一口,下嘴唇被他轻轻扯起,又轻轻弹回去。   江洺这才抬眼看他,说:“你是不是惹什么事了?”   终于有反应了。   陆焜松了一口气,在江洺身旁坐下,长手一伸把他拽到怀里,说:“我能惹什么事啊,都是店里的事。”   “店里的事他们为什么要打你?那天晚上要不是被我碰上你还能有命吗?”   陆焜垂眼看他,手指头不老实地在他下巴上弹了一下,说:“记性够好的啊,我以为你忘了。”   江洺不屑地撇撇嘴,说:“我记性一向很好。”   这回陆焜真的败下阵来,他收回抱着江洺的那只胳膊,头微微低下,想了想,说:“真是店里的事,他们租的车出了点状况,已经走法律程序了,之后的一切都交给律师办就行,你放心吧。”   “那有没有什么让我帮忙的,我有朋友在市公安局上班。”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   陆焜挑着嘴角,调戏的意味近在咫尺。   “男......”,江洺话刚出口才意识到陆焜想干什么,“幼不幼稚啊你?!”   “好了好了。”,陆焜拍拍江洺的肩膀,说:“真不用,又不是什么刑事案件,就是一般的民事诉讼,我老板找的那个律师在咱们市算是数一数二的,很厉害,有他在真不用担心。”   江洺听着半信半疑,但看陆焜的表情又不像是撒谎,他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把茶几上的餐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次性筷子递到陆焜手里,说:“吃饭吧。”   “好,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陆焜才想起来从进门就想问江洺的问题,“你今天怎么没上班啊?”   正往嘴里送菜的江洺顿了一下,说:“队里今天不忙,我就没去。”   确定是因为这个?   陆焜把刚刚吃完的空碗放在桌上,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角,说:“你自己慢慢吃,我去洗个澡。”   洗澡?还没睡觉呢,洗什么澡......   江洺继续边看电视边吃饭,他把剩下的饭菜都处理了,吃的那叫一个撑。   洗手间里,被隔壁争吵声吵得不耐烦的陆焜洗完澡从里面出来就问江洺,“你家隔壁住的是夫妻俩吗?”   江洺点点头,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看来他心里明了陆焜想问什么。   “那俩人四十多岁了,每隔几天就要吵一架,打骂、摔东西都是常事,我早就习惯了。”   “那因为什么打架啊?”   “因为钱。”   江洺看了眼陆焜,继续说:“每一次都是因为钱,我听楼下食杂店的黎叔说他俩是做生意的,具体做什么生意我也不知道。”   陆焜听了冲江洺挑挑眉,说:“你也没去劝劝?”   江洺开门把垃圾丢进楼道的垃圾桶里,又把门关上,说:“你要是闲得蛋疼你去啊。”   “是有点疼,可能昨天晚上抻着了。”   陆焜边说边在自己的大腿间轻轻摸了一把,眼睛直视着江洺。   “疼就吃药!”   江洺上前推了他一把,不料却被陆焜钳住手掌给拉了过去。   江洺被他捏得生疼,唧唧歪歪地说:“你能不能别总这样,想干什么就直接说,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陆焜听完松了手,摸着他后脑勺,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想上你。”   对面的江洺听得一愣一愣,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他清楚记得早上起床洗脸的时候看见耳垂下面的脖颈处,暗红色的一条吻痕张扬地印在那里。   所以他今天才请假......   “没工夫让你上!”   江洺抬脚想走,可是陆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逼他就范一样。   对视之下,江洺选择了放弃,他越过陆焜身边,说:“回屋等着,我去洗澡。”   这就对了嘛。   陆焜洋洋得意的走回卧室,一头栽进被子里,想着一会儿的云雨,嘴角忍不住上翘......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六月中旬,气温像是坐了火箭一样,蹭地就升起来了,没给人一点防备。   在陆焜连续多天留宿在江洺家之后的某一个晚上,江洺跟他说:“你搬过来吧。”   开始陆焜还以为这是变相的逐客令,毕竟江洺说的时候也没笑,就一边玩手机一边说的,连看都没看他。   “你是不是嫌我天天来,烦着你了?”   江洺从玩得正酣的游戏里抬起头,一脸不解地看着陆焜,说:“我刚才像开玩笑吗?”   关于这个决定其实并不突然,就在前一天,江洺跟陆焜去他租的房子那取东西,回来之后就决定让陆焜搬过来了。   因为他那...说实话,条件太一般了,与其天天这样,还不如搬过来一起住。   陆焜想了想,确定江洺是认真的,他说:“那我这两天有时间就把东西搬过来,”   说这话的同时陆焜也在思索自己的家当,他好像除了一些蔽体的旧衣服之外真就没什么可以值得费力一次的了。   想想当初搬进去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不住了,也带不走太多。   于是在他俩商量好之后的周末,陆焜把自己的全部,两行李箱的衣服搬进了江洺家。   晚上吃完饭,江洺把他的衣服拿出来挨个抖了抖,然后套上衣挂挂在柜子里,每一件都整理的很板正,陆焜看他认真的样子就像是在服装店工作的营业员一般。   “差不多得了,弄那么仔细干嘛?”   陆焜盘腿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床,嘴里还叼着根烟,大有看“媳妇儿”干活的架势。   江洺吸吸鼻子,闻到烟味儿顿时也想来一根,他把手里的裤子挂进衣柜,然后也坐了下来,只不过他盘不上腿......   江洺边点烟边瞄着陆焜的大长腿看,怎么盘上去的?骨头有那么软吗?   陆焜不知道江洺在看啥,但还是特别不要脸地伸过手去,捏了两下江洺的耳朵,说:“是不是想要了?”   要你妹啊要!   江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别找不自在。”   “嘿嘿。”,陆焜憨憨地笑了两声,没多言。   静了两只烟的时间,江洺叫了声,“焜哥。”   “嗯?”   江洺一条腿蜷着,拿烟的手搭在上面,扭过头看着陆焜,说:“这样的生活我没过过。”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陆焜摸不着头脑,“什么?”   “现在。”   “现在?”   “对,现在。”,江洺把烟送进嘴里吸了一口,说:“除了爹妈,我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生活过。”   陆焜没接话,他心里隐隐感觉到江洺会有很长一段话要讲。   “要是哪天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不舒服了就离开,我不会缠着你。”   “......”   “反正你我这种情况也不能谈婚论嫁,想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不想了就好聚好散吧。”   江洺话音刚落就被陆焜重重扯过去按在地板上,他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随即陆焜就吻了过来,准确的说,是咬。   他在发泄......   陆焜双手撑在江洺的脖颈两侧,沉重地喘着气,眼睛冒火一样地盯着身下的人。   “你就是个狼崽子!”   对于这一评价江洺不否认,也不予理会。他抬腿用膝盖顶了陆焜的裤裆一下,说:“让我起来,衣服都还没弄完呢。”   陆焜双腿并拢,把江洺的腿夹住,说:“不弄了,就放那,爱咋咋地!”   江洺尝试着别的方法,“地板太硬了,硌得我难受。”   “......”   “地上凉,我一着凉胃就疼。”   “......”   陆焜这才把手拿开,重新坐回地上,脸色略有些阴沉,他不否认的是江洺刚才说的那番话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什么叫“不想就好聚好散?!”   他又没想过分开。   江洺从地上爬起来躺到床上,摸着有些发烫的嘴唇,他此刻也怀疑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过薄情了。   可薄情归薄情,那也是现实,谁都清楚。   陆焜的手机在地板上嗡嗡地震动,响了好几声。   江洺见陆焜还坐着不动,就用脚趾点了点陆焜的后背,“接啊!”   陆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着点儿“不跟你计较”的玩味抓起了电话。   一声“喂”过后,陆焜瞬间站了起来,然后走出卧室并且关上了门。   江洺躺在床上,隐约听到了楼下阿姨们放的广场舞音乐,而陆焜的声音,完完全全被遮罩了。   想起来还是他第一次背着自己打电话......   江洺很少窥探别人的秘密,这也是他在单位人缘比较好的原因,所以每次陆焜有自己的事要处理的时候他也从不过问。   陆焜接完电话回来就开始换衣服,他边穿边跟江洺说:“店里有点事让我处理一下,要是结束的晚的话我就回我那住了。”   江洺看着他,问:“有多晚?”   陆焜愣住了,想想,说:“我现在定不下来。”   “那就回来住。”   江洺无畏地看着陆焜,语气里不容商量。   “好,我尽量早点回来。”   说完人就走了,匆匆无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江洺好像习惯站在阳台上等待陆焜从单元门出来离去的那一刻,他把这理解为一种目送,虽然不知道陆焜去哪,但总能确定他会回来,江洺笃定不疑。   ......   这个时间路上并不堵车,陆焜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他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方向盘,等红灯的心情很焦躁。   刚才他接的那个电话是周芸的母亲,也就是孟姨打来的。   周芸出事后家里把她送到了美国一家专业治疗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康复中心,转眼过去四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   陆焜没想到孟姨还会再打电话给他,之前因为陆远,俩家人几十年的关系几近决裂,陆焜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原谅,可孟姨却让他去机场接机,出乎他的意外。   从江洺家到机场正常五十分钟的车程,陆焜开了半个小时就到了,一路上他的脑袋都乱得跟浆糊一样,根本想不起江洺曾叫他慢点开车这件事。   到了机场,陆焜把车开到停车场后点了根烟来平复心情,他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面对周芸,虽说犯错的是陆远,可他这个当哥的又有什么脸面坦然处之。   擦,越想越特么头疼!   陆焜把剩下的半截烟戳灭扔进垃圾箱,然后朝机场大厅走去。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陆焜一眼就认出了周芸,她穿了一件纯白色及膝的裙子,长头发用一根皮筋挽起,简单,干净,虽然比以前瘦了,但气色看着比之前走的时候好了很多。   陆焜走过去,对着周芸的父母叫了声:“周叔,孟姨。”   周芸他爸阴沉着脸,扭到一边,没回答,同样脸色不好的还有孟姨,她看了眼陆焜,冷语道:“我们本来不想麻烦你,可是小芸说她除了你谁也不见,我们也是没办法。”   看样子让陆焜来完全是周芸的意思,和孟姨的原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陆焜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周芸说了声:“小芸,你回来啦。”   “嗯,焜哥,我回来了。”   说完,周芸张开双臂抱住了陆焜,头深深埋进陆焜的怀里,久久不愿离开。   这时刚好又有一个航班落地,从机场出口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好多人,陆焜他们站的地方正好是出租车停靠点,有点碍事儿。   陆焜轻轻推开周芸,说:“孟姨,我先送你们回家吧。”   孟姨用冷厉的眼神看了陆焜一眼,说:“小芸要是肯跟我们回家我还用得着给你打电话吗?!”   陆焜喉结微动,话堵在嗓子眼根本说不出来。   “焜哥,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回家。”   周芸在陆焜身旁小声地哼唧着,她从小就喜欢和陆焜撒娇,这么多年大家都习惯了,可是今非昔比的是陆焜没法再像从前一样,摸摸周芸的头然后撒糖般地冲她微笑。   陆焜看着周芸杏仁一样的双眼里莹莹透亮,说:“小芸,你听话,跟你爸妈回去,今天太晚了。”   周芸听到陆焜的话突然大声地喊了一句:“我不要!”   然后她捂着头,表情痛苦地蹲缩在地上。   周芸他爸护女心情,上前狠狠地推了陆焜一把,随即也跟着蹲下抱住了周芸的肩膀。   虽说周芸他爸没有陆焜高,但架不住他体格健壮,刚才那一下把陆焜推得往后稍了好几步。   “小芸,跟爸妈回家吧,他们陆家没一个好人,你别固执了好不好,听爸的话。”   周芸依然捂着头,嘴里呜噜呜噜地说着什么,听不清。   孟姨站起身,看着陆焜的眼神愤恨到了极点,可她依旧忍着不爆发,说:“之前美国的医生说小芸的病情已经很稳定了,只要尽量依着她,别让她再受刺激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你看在你死去的妈的份上先把小芸领回去,她现在除了你谁也不找。”   陆焜脑子里一闪而过江洺的脸,把周芸领回去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要怎么跟他解释呢,恐怕编什么慌都无法自圆其说吧。   陆焜看着孟姨满是泪水的脸,还有地上蹲着的周芸,下狠心地咬着牙回了个字:“行。”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坐上陆焜的车,周芸仿佛又恢复了正常人一样,东看看西看看,还不停地跟陆焜讲话。   “焜哥,你是带我回你家吗?”   陆焜捏了下方向盘,“......嗯。”   “耶!太好了,我在美国好想你的,可是我妈都跟我说她联系不上你,你最近在忙什么呀?”   “没忙什么,都是店里的事。”   此时的机场路行车稀少,陆焜一边开着一边想怎么和江洺说他今晚不回去住的事。   不对,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是今晚不回去住,是恐怕之后好多天都不能回去住了......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陆焜拿出手机,想给江洺发一条信息,可是一句话他打了删,删了又打,直到绿灯亮起他也没打出一句完整的。   “焜哥,走啦!”   “嗯?哦,好。”,陆焜听着身后的喇叭声赶紧启动车子。   又开了一会儿,周芸说:“焜哥,我有点冷。”   “冷啊......”,陆焜想了下,说:“你椅子后面有衣服,穿上吧。”   周芸应声把衣服拿过来穿上,然后“咦?”了一声。   “怎么了?”,陆焜眼睛看着路,头偏过去一点,问她。   “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陆焜飞速地瞄了一眼,那衣服确实不是他的,是江洺的,他俩的衣服最近都混着穿,因为身高、胖瘦差不了多少,彼此的衣服对方穿了都合身。   可周芸又怎么知道?陆焜来不及细想,先应付了一句,说:“一个朋友的。”   “哦。”,周芸扯扯裙角,假装漫不经心地问:“焜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陆焜这时才意识到,即使周芸生了病,也还清楚他和她之间除了两方母亲当年口头定下的婚约外根本就没有恋人之实,周芸虽说比陆焜小七岁,但也是成年人了,谁会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真呢。   况且陆焜一直都当周芸是妹妹,他也从未对她做出什么超出“兄妹”关系的事情来。   “......没有。”   陆焜本来想说有,可又考虑到孟姨说的“不要让周芸受到刺激”,算了,等她完全康复了再说吧。   仔细想想,陆焜也不算是撒谎,他的确没有女朋友,他有的,应该是爱人才对。   就在陆焜温吞地说了一句“没有”之后周芸再没开口向他问话,就这么一路沉默着,直到回到陆焜之前租的房子。   周芸站在客厅的茶几旁,鼻子敏感地闻到一股味道,这屋子......应该很多天没人住过了吧。   她转身又去了卧室。   “焜哥。”   陆焜站在门口,琢磨着该怎么混过今晚的时候听到了周芸叫他。   “诶。”,他应承一声,抬脚走到卧室,看到周芸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怎么了?”   “焜哥,你不说你没有女朋友吗?”   陆焜眼睛眨了眨,“确实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这不就是......”   话没说完,就见周芸打开了衣柜,里面除了一颗樟脑丸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陆焜此时一个头俩大,应付女人真不是他的强项,正纠结着呢,江洺的电话就进来了。   陆焜看了周芸一眼,说:“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儿跟你说。”   陆焜进到洗手间就把门关上了,电话接起的同时他从烟盒里掏出了一根烟。   “喂,江洺。”   “忙完了吗?”   “...还没有。”   “晚上你回来要是饿了就在楼下吃点儿,家里没有面条了。”   “嗯......”   “焜哥!”   陆焜猛地转过头去,他压根就没想到周芸会选在这时候叫他,而且还是在洗手间的门口,声音很大......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陆焜知道江洺一定听见了。   他大脑飞速地运转了两秒,然后孤注一掷般地全盘托出,说:“周芸回来了,我去机场接她,现在在我租的房子呢,她不肯回家,我......我没办法。”   陆焜相信江洺一定对周芸这个名字不陌生。   江洺先是“嗯”了一声,说:“你不回来我就先睡了,明天队里要开会。”   “江洺!”   陆焜怕他挂电话,赶紧叫了一声。   “嗯,你说。”   很平静的语气,就和他俩平时打电话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没事了。”   “嗯,先挂了啊。”   说完江洺就挂断了电话,“嘟嘟”的声音传出来,格外的刺耳。   陆焜攥着电话从洗手间出来,低着头,把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拿进屋里,说:“收拾一下睡觉吧,你飞了一路也累了,”   “我不累,你陪我聊会儿天吧,在美国的时候我都找不到愿意同我讲话的人。”   陆焜忽然间有些心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看着周芸瘦削的脸庞,他没法拒绝她这个如此简单的要求。   陆焜指着沙发对周芸说:“坐下说吧。”   两张沙发,坐着两个人。   陆焜双手交叉撑在大腿上,低着头,等周芸先打开话题。   周芸先是走到行李箱旁边,把箱子打开平摊在地板上,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然后走到陆焜身边递到他手里。   “焜哥,我给你买了件衬衫。”   “呃。”,陆焜接过打开纸袋走过场地看了一眼,然后放在沙发上,说了声“谢谢。”   周芸咬着嘴唇,慢慢地蹲下来,双手放在陆焜的膝盖上,抬头仰望着陆焜,说:“焜哥,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我......”,陆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所谓的“想”和周芸的“想”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对不起。”   周芸忽然道歉,然后说:“我真没想起诉陆远,都是我爸妈的主意,连他们去派出所报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小芸,你先起来。”   陆焜双手伸过去,把周芸扶起,让她坐到旁边。   “焜哥,你看看我好不好?”   陆焜颤颤地抬起眼,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周芸脸上大颗泪珠滚落,她轻轻抓起陆焜的一根手指,说:“焜哥,我还能爱你吗?”   “......”,陆焜又低下了头。   “你觉得我没有资格了对不对?你也觉得我脏,是不是?”   “不是......”   “离开的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该有多好,我努努力,说不定哪天你就要我了呢,可是现在,就算你说你想要,我也给不起了,何况你又不会要我。”   陆焜依然沉默着,他怕一开口,说的话只会是错上加错......   周芸把手拿开,说:“你陪我一段时间吧,如果不愿意就当是替你弟赎罪了,反正你们兄弟俩都欠我的。”   这句话终于点到了陆焜的软肋,是啊,终归是“亏欠”,多与少,结果都是有愧于她。   陆焜重重地点了下头,说:“好,我陪你。”   “那带我去你现在住的地方吧,你都不住这里了,我也不住。”   周芸起身把行李箱重新整理好,然后拉到门口,直接开门出去了。   陆焜望着空了的屋子,有种宿命般的感觉,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躲避什么都解决不了。   他抓起电话给江洺拨了过去,他没看时间,但估摸着江洺没这么快睡。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陆焜听到那头懒懒的一声“喂”之后,便用一种极尽“低三下四”的口吻说:“江洺,有个事儿。”   “说。”   “嗯......周芸要跟我回你那。”   “你再讲一遍?!”   这下陆焜总算听出江洺的情绪有点波动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有一丝畅快。   “那个...我一会儿带周芸回去。”   “不行!”   虽说是很直接的拒绝,可陆焜并不在意,他沉着气继续争取,“她不肯回家,又看出来我搬走了非要跟我去,都这么晚了,你要不同意我只能带她去酒店了。”   “......”   江洺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字:“行”,然后又说:“陆焜,我记你一笔!”   陆焜嘿嘿笑了,然后捂着话筒小声地说了句:“一会儿回去给你,三次够不够?”   “滚!”   响亮亮的“滚”字震得陆焜一晃头,他听着电话那头的挂断声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然后关灯锁上门走了。   午夜里,风静得有些异常,路灯下的树枝结束了一天的摇曳向下耸拉着,有点了无生机......   周芸坐在副驾驶一直沉默,她眼前不断晃现很多年前的光景,小城,胡同里,她追着陆焜那永远让她无法企及的高大身影不停地跑,跑累了就停下来,歇够了再跑。   只是那些年,她是快乐的,连被陆焜拒绝都是快乐的。   ......   到江洺家楼下锁车的时候陆焜对周芸说:“我现在住我一个朋友那,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别麻烦人家。”   “好。”   一口气爬到七楼,陆焜气喘吁吁地放下行李箱,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这把钥匙串是江洺给他弄得,一个圆环上挂着两把钥匙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木头雕刻的乌龟,陆焜每次拿出来看到那只斜眼乌龟都特别想笑。   门刚打开,陆焜就看见江洺站在门口,穿着长运动裤和短袖,陆焜心里明了这是江洺见外人的装扮,平时只有他俩在家的时候江洺基本都一个背心,一条短裤就ok了,有时候连背心都不穿。   陆焜把身后的周芸扯到前面,给江洺介绍,说:“小芸,这是我朋友江洺。”   周芸看着江洺,眼睛直勾勾的,也不说话。   江洺倒是礼貌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陆焜夹在中间有点尴尬,他手指在周芸后背捅了她一下,可这姑娘还是用刚才的眼神看江洺,让人很不舒服。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焜哥,我睡哪间房?”   “嗯?”,陆焜一愣。   “这间。”,江洺指着客房对周芸说。   周芸闻话翘脚望了一眼客房的方向,眼神在江洺身上流连来去一圈,然后问:“那焜哥住哪间?”   “我啊。”   陆焜停顿了一下,说:“我...和江洺住一屋就行。”   “为什么?!”   呃......   江洺和陆焜双双语塞,这东西哪来因为。   陆焜手指划过周芸的肩膀处,说:“别闹了,早点休息吧,江洺明天还得上班。”   周芸看着他,依旧不依不饶的说:“我不想让你俩住一个屋,你要是不同意我可以睡沙发。”   我去!   陆焜烦躁地揉了两下头发,说:“行行行,我睡沙发行了吧,你去洗洗睡吧。”   周芸那张扳着的脸蛋终于松弛下来,她从行李箱里掏出洗漱用品然后朝洗手间走去,门刚被关上,陆焜就拉着江洺进了卧室。   屋里没开灯,俩人面对面站在门口,陆焜有些看不清江洺脸上的表情,可就算靠猜也知道不会太好看。   “不高兴了?”   “没。”   江洺说完走回床上,躺下,一手抓着被子盖在身上,连脑袋都没露,好像有点送客的意思。   陆焜跟他这段时间也算是摸到一点他的脾气了,这个时候他应该是不想说话,陆焜在原地安静地站了几秒,随即开门出去。   这一夜,陆焜在沙发上辗转反侧,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和周芸的关系,她就像一个生了病的仙人掌一样,不知道何药能医又碰也碰不得。   ......   江洺第二天早早就去上班了,他走的时候陆焜还没醒,客房里那位也没有动静。   江洺家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住,就连他妈以前来都没留宿过,这下忽然来了两个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习惯,陆焜就算了,他毕竟不是外人,可周芸来住又算怎么回事。   从起床到现在,江洺的心都像乱糟糟的毛线,不但早餐忘了吃,公交车也差点坐过站,本来他是坐通勤车上下班的,偶尔赶不上才坐公交,今天,是他比通勤车早了......   到办公室楼前的时候江洺碰到了昨晚值夜班的孙志胜,他身后跟着几个犯人,应该是去打饭了。   “水哥,今天来这么早啊。”,孙志胜笑着先跟江洺打招呼。   江洺点点头,“醒得早就来了。”   走到病监区楼前,孙志胜对江洺说:“水哥,我领他们先进去,你回办公室等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还挺神秘。   江洺懵懵地点头,说了声:“好。”   等他回办公室坐下能有一分钟孙志胜就进来了,他站到江洺桌前,说:“水哥,陆远出了点事。”   “?!”   “怎么回事?”,江洺皱着眉头问。   “我也不清楚,他毕竟不是咱们监区的,早上我带犯人打饭的时候听了一嘴。”   江洺站起身,拍了下孙志胜的肩膀说:“我去看看。”   往医院走的路上,江洺心里憋了一股无名火,他在少管所呆的也算久了,上到领导下到犯人,几乎没有人拿他怎么样,可是听到陆远被打伤还是有一种自己被欺负了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心底暗暗地想,如果陆远不是过错方,那么他一定饶不了那个先挑事的!   医院二楼的病房,江洺跟同事打听过才知道陆远被关在那,等他进到房间里看到陆运把脚立着放在墙上,上半身在床板横着。   怎么钟情于这个动作?难道是有助缓解疼痛?   听到有人进来陆远赶紧把腿拿下来,等一看到是江洺他又本能地放下了戒备,冲江洺笑笑,嘴角、颧骨上都是淤青,紫红色,看着就瘆人。   江洺径直朝他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陆远嘻嘻地笑了笑,说:“让人揍了。”   语气很平常,就像吃了一顿饭那么简单。   江洺继续问他:“为什么揍你?”   陆远眯着一只眼睛做回忆状,说:“不知道,可能是看我不顺眼吧,已经打我好几回了,一次比一次下手狠,他太壮了,我有点整不过他。”   说着他还摇摇头,像是不甘心的样子。   这很不对劲。   无冤无仇没有这么打人的,就算是纯粹看不上眼,也不会这么频繁,拿狱警是吃干饭的吗?!   “打你的人呢?”   陆远的脖子向后一抻,说:“被警官教育去了。”   “行,回头我问问。”   “诶,江警官你就别管了,我从小就经常打架,早就习惯了,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别告诉我哥,等我脸上的伤好了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哥带个话,让他来看看我,上周五探监他又没来,是不是真不打算认我了?”   江洺没说话,思忖着要不要和陆焜讲这件事。   “江警官,行不行啊?答应我就给个准话呗,我好有个盼头。”   “我跟他说一下吧,那个,我给你的卡里还有钱吗?”   前段时间江洺给他存了点。   “有。”,陆远说着摸摸衣服,像是惯性动作,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衣裤没有口袋,然后手朝裤脚摸去。   江洺见他掀开裤腿,从袜子里拿出一张卡,就是上次江洺给他的那张,“我哥怎么让你给我存这么多,两千块钱,我得花到啥时候......对了江警官,你说你们给犯人做衣服也不给装个兜儿,能费多少布料啊?!”   这跟布料没关系,主要是怕犯人生产的时候藏东西,关于这个江洺不想和陆远多解释。   江洺又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看样子无大碍,于是说:“我先走了,这件事我帮你解决,记住我的话,别再打架了,影响减刑,要好好表现。”   “知道了江警官,我一定争取早点出去见我哥。”   那个时候江洺并不知道陆焜之于陆远到底是多深的一个情感依赖,他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兄弟之间感情的正常表象,毕竟亲生父母都不在了,陆远惦记他哥也正常。   ......   从医院出来,江洺用警务通跟黄禹说了几句话然后继续往前走,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去了七管区。   虽说七管区的狱警江洺都认识,但要说熟悉一点的还是王洋明,就是之前带陆远到医院的王警官。   江洺打算找他打听一些关于陆远的事情。   到了七管区找到王洋明后江洺没有直说,而是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什么的,王洋明很痛快就答应了,大家偶尔会聚一下,这在少管所也是常事,因为王洋明和黄禹的关系比较好,所以江洺刚才跟黄禹说的就是这个事情,黄禹也同意了。   吃饭的地方选在江洺之前和陈麦吃饭的暮港西餐厅,离单位近,而且消费还不低。   黄禹一看招牌心里有些唏嘘,“怎么挑这么贵的地儿?”   他猜想江洺可能是有事情找王洋明帮忙。   刚坐下来没一会儿,菜上了两道,红酒也刚启开,江洺拿过王洋明的酒杯给他倒了一杯红酒,然后就跟王洋明说起了陆远的事情。   “洋明,有个事儿想让你帮忙。”   “擦!”,王洋明把到嘴边的红酒拿下来,说:“咱们这关系啥帮不帮忙的,你说,啥事?”   王洋明这么一说江洺反倒不好意思了,他笑笑,说:“我有个朋友的弟弟在你们监区。”   “谁啊?”   王洋明和黄禹异口同声地问。   “陆远。”   王洋明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一圈,说:“那不就是今天挨揍的那个吗?”   江洺点点头,“是。”   王洋明先是看了一眼黄禹,然后低下头,眉头紧皱着,说:“他最近经常挨打,打他的人跟他同一个监室,叫迟阿龙。”   江洺心底忽然涌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比之前看到陆远受伤还要强烈一些。   “我朋友也是这两天才跟我提的这事儿,那个叫迟阿龙的为什么打陆远?”   王洋明摇摇头,很无奈地说:“我没问出来,那小子嘴硬,怎么问都不说,反正只要有机会就找茬打一顿。”   他说完见江洺的脸色不太好看,赶紧说:“没事儿啊,江洺,我帮你解决,回头我跟我们监区的同事都打个招呼,我不值班的时候还有他们呢。”   “谢了。”   江洺端起酒杯,又看了眼身旁坐着的黄禹,说:“来,咱们喝酒吧,洋明,你多费心。”   “哎呀,多大点事儿。”   王洋明摆着手,这种关照犯人的事在少管所就跟家常便饭一样,谁还没有两个关系户呢,再说江洺在少管所很有人缘,他当然得帮衬了。   解决完问题江洺的心情总算舒服了点儿,他平时几乎很少做这样求人的事情,也正如此别人才对他有求必应,因为他真是太少麻烦别人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这天直到江洺吃完饭也没有接到陆焜一个电话,等他回家的时候陆焜也不在。   太反常了......   江洺本想打过去问一下怎么回事儿,可拿起电话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走到客卧,没有看到周芸的行李箱,床单铺得整齐,像是昨晚没人住过一样。   走了?   正当江洺纳闷的当口屋外门锁响动,有人回来了。   不是陆焜,就是陆焜和周芸。   江洺顺着声音抬脚往客厅走,然后就看到陆焜一手把着门边在换鞋,他看到江洺先是笑了笑,说:“回来啦,吃饭没?”   好像他总是这样,江洺想,在所有不正常事情的表象里,他都会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不主动提,或者是不想跟江洺提,这让江洺觉得很累。   “...吃过了。”   江洺看着他,想说的话都在眼睛里,他觉得陆焜能够读懂,但如果他不想说,就是另外一种效果了。   但这次真是个例外。   陆焜坐到沙发上,身子虚虚地窝在里面,布质的沙发面被压起不规则的褶皱,与他平展的脸庞对比鲜明。   “我把周芸送回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江洺从他略有些沙哑的声线里听出了一点疲惫,想必把周芸送走的过程并不轻松。   江洺俯身端起凉杯倒了一杯白开水,给陆焜递了过去。   陆焜虽然没看见,但他从声音上就判断出江洺那杯水是给他倒的,等他睁开眼睛,果然眼前就有一杯水,在这间安静无比的屋子里荡漾着清凉的波纹。   “谢谢。”   陆焜说完接过杯子放在嘴边,一口气全喝了。   江洺把空杯又放回原来的位置,等再直起身的时候他和陆焜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陆焜还是笑着,拍拍身旁的位置,说:“过来。”   江洺很听话地走过去,坐下,然后就感觉腰间伸过来一只手,挑起衣服底边摸了进去。   暖暖的热从腰向四周蔓延,江洺轻轻地抖了一下。   两人都很有默契没说话,就这么坐着,陆焜的头一开始靠着沙发靠背,慢慢的,倒向了江洺的那一边,最后他干脆躺下,枕着江洺的腿。   硌得慌......   陆焜仰着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江洺下巴的弧线有些锋利,还有些许的胡茬,陆焜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日落黄昏,天地间的缝隙还残留一丝余晖,像是不甘心被黑夜吞噬一般,纠缠的,散发着垂死挣扎的光亮。   江洺仿佛被这景色感染了,他忽然心生伤感地想到,他和陆焜会在一起多久呢?会不会明天就分开了?会不会明年就分开了?会不会......   江洺的手放在陆焜头顶轻轻摩挲,喃喃道:“你该剪头发了。”   他本是心里想着,可没想到竟然小声说了出来。   而陆焜,也听到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说:“明天下班就去剪。”   说完又闭上。   气氛又恢复之前的样子,好像这两句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焜这一觉睡了多久他不知道,总之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时候他睁眼最先看到的就是江洺倾斜着上身在抓手机,无奈距离有点远,他应该是怕吵醒自己不敢动作太大,所以怎么够也够不着。   陆焜见状忙坐起来,不顾刚刚睡醒的头晕目眩,替江洺把手机拿了过来。   江洺接通电话,“喂。”   “江洺!我回来了!”   那人的嗓门很高,在没有开灯的屋里扩散开来,江洺看了陆焜一眼,随即偷偷把音量调小,说:“你在哪?”   “好,我现在过去接你。”   通话很快就结束了,江洺慢慢站起身,然后迈着机器人一样僵硬的步伐往洗手间走,双腿被压了半个多小时,换谁谁都得麻......   一阵马桶的抽水声过后江洺从洗手间出来,嘴里叼了一根烟,他走到陆焜身边,说:“睡醒了吗?”   “嗯,醒了。”   “那跟我去火车站接个人吧。”   “谁啊?”   陆焜最先想到的是陈麦,江洺认识的人他就只知道陈麦,可是转念一想不对,陈麦要是回来也是坐飞机,怎么会坐火车?   再说陈大小姐刚走......   江洺斜咬着烟,双手扣着腰带,说:“一个哥们儿。”   哥们儿?那就是男的了。   陆焜坐在沙发上没动,他本来就对江洺的人际关系圈了解甚少,此刻他更加需要江洺就这个“哥们儿”解释一下。   可江洺像是摸清了陆焜的心理,压根儿就不给机会,他一边穿鞋一边说:“快点,马上到站了。”   陆焜有些烦躁地抓了下沙发上的垫子,起身跟了过去。   ......   火车站离江洺家很近,开车只需要十分钟,这个时间下班高峰期已经过了,所以一点也不堵。   陆焜今天车开得有点反常,打一出门江洺就注意到了。   五十迈......龟速。   再看他板着的那张脸,就差把“老子不爽”这四个字写上去了。   什么脾气?!   江洺瞄了他一眼,说:“他叫吴野,是我和陈麦的初中兼高中同学。”   早点说会死啊。   陆焜“哦”了一声,然后踩着刹车的那只脚加重力道,车速一下提了上去。   要不要这么“见利就收。”   ......   到火车站之后陆焜刚把车停在停车场,就有一个穿着青绿色制服的男人走过来收取停车费。   陆焜见他要撕单子,忙说:“我们接个人马上就走。”   那男人戴着帽子,头也没抬地说:“这话我每天都听不下一百遍,一个个都是大老板咋这么抠呢?!”   陆焜见他这态度刚想还嘴两句就被江洺拉了一下,随即递过去五块钱,说:“不好意思啊。”   说完就扯着陆焜的手腕往出站口走。   “快点儿!没时间了。”   陆焜故意往后一仰,拖着步子,说:“这不都到了嘛,着什么急!”   江洺忽然站住脚,回头看着陆焜说:“你是不是又皮子紧了,欠收拾?!”   陆焜挑着嘴角笑了笑,说:“哎呀,我就说快点走,你怎么这么磨蹭,叫人家等着急了吧。”   “......”   当吴野出现在江洺和陆焜面前的时候脸上还留有长途旅行的疲惫。   江洺个子高,在人群中很显眼,吴野眼睛一扫而过的时候正好看到江洺挥手,他快步走过去给了江洺一个大而长久的拥抱,之所以长久是因为他压根没注意到陆焜的存在,出站口都是旅客和接站的人,哪有功夫分辨谁和谁一起。   吴野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见对面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吊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他,从头到脚的漠然。   江洺可能也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他把搂着他肩膀的双手拿下去,说:“吴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陆焜,他开车带我过来接你的。”   “hey,陆焜你好,我叫吴野。”   “你好。”   就两个字,干巴巴地,江洺冲陆焜瞪眼睛,意思是:“你多说几个字就那么浪费氧气啊!”   短暂的招呼也足够双方打量的时间了,陆焜给吴野的第一印象是:冷。   吴野给陆焜的却是:乱。   哪哪都乱。   吴野的头发有点长,披散在肩膀上,看着好像至少两天都没洗过了,被头顶的巨型显示屏一晃,散发着油腻的哑光。   再说衣服,黑背心,牛仔裤,马丁靴,皮肤黝黑,手腕处还戴着一串小叶紫檀,整个人的画风与周围格格不入。   哦对,值得一提的是他背上还背了一只巨型双肩包。   怎么看都像是个江湖浪人。   “先回家吧。”   江洺招呼吴野往停车场走,吴野应了一声,随即把手搭在江洺的肩膀上,一边走嘴里还说着什么,哇啦哇啦的,然后两人都仰头哈哈大笑,那叫一个开心。   回去路上,陆焜在前面开车,江洺和吴野就坐在后座聊天,聊些什么陆焜没听清,但是江洺的笑一直都没停过。   这是陆焜从未见过的江洺,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多话。   “我还是不够了解你。”,陆焜想。   大部分人在考虑一件事情的时候都是以第一人称的感受为基准的,陆焜也不例外,所以他一点都没察觉到的是,对于他,江洺也一样不了解。   这就是人性里最说不通,但发生的概率又最多的地方,爱情往往比任何一种情感都来得快一些,在朋友之前他们就先选择了爱人,有的是荷尔蒙作祟,激情消退后大不了分道扬镳,也有的,一不小心就混成了地久天长。   ......   回到江洺家,吴野换完鞋先是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又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坐在沙发上咕咚咕咚地喝个不停。   他对江洺的家很熟悉,俩人的关系也一定很亲近。   陆焜很轻易就能判断出。   趁着江洺回屋换衣服的空档,陆焜也坐下来,主动问吴野话,“欸!哥们儿,你做什么工作啊?”   近距离看过去陆焜才发现他的头发是深绿色的,刚才外面光暗一直都没看清。   吴野把可乐罐放回茶几上,边打着膈边说:“户外俱乐部领队。”   哦,这样。   陆焜对这个新兴职业不了解,但他也不想深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每天三更。   下篇《一切都是因为你》甜文预收。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你呢?”   吴野反问陆焜。   “我啊。”,陆焜笑笑,看着卧室的方向,说:“帮朋友管理个店。”   “欸?你和我们家江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也没听他说过。”   你们家江洺?   陆焜在心里“小心眼儿”地冷嘲热讽了一下,然后想着吴野刚才抛过来的问题,多久了呢?这他得好好算一下了,时间不长,但毕竟加减范围已经超过了个位数,这对陆焜来说......太难了。   “老二,洗澡水给你放好了,你去洗洗,看你这一身脏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下地种田了呢!”   “好嘞!”,吴野嗖地站起身,感叹了一声,说:“还是回家好啊,有你伺候我,在外面我净伺候别人了。”   洗手间的门关上,江洺坐到陆焜身边,有意解释些什么,说:“吴野他有点神经质,你别理他。”   陆焜手里捏着车钥匙把玩,眼睛笔直地盯着江洺,一字一顿地说:“你什么时候能这么伺候伺候我呀?”   江洺把目光收回来,漫不经心地说:“吴野是直的。”   这在他看来是最好的解释了,他相信自己说完陆焜就不会瞎寻思什么,可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只听陆焜呵笑了一声,凑到江洺身旁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硬的时候也很直。”   “......”   江洺转过头去,与陆焜的嘴唇碰了个正着。   屋里一下就安静了,然后只听洗手间的门“咣当”一声。   江洺迅速往后挪了一下,与此同时吴野走了过来,边走还边喊着,“江洺你家沐浴露什么时候换牌子了?我记得你以前不用这个啊,太香了。”   吴野站在电视机前,沐浴露的瓶子在掌心托着,看着特别像动画片里的托塔李天王。   “啊。”,江洺指了一下,说:“焜哥买的,他喜欢用这个。”   “我...擦...”   一共两个字,却被吴野把音拉得老长,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陆焜,说:“你小子行啊,我们家江洺从来没管别人叫过哥,你是第一个!”   这...有什么说法吗?   也许有吧。   陆焜上一秒还有些小高兴,可下一秒就被江洺一句话拍死在了岸上。   “就是个称呼,你赶紧洗澡去吧,一会儿水凉了,等洗完我带你去楼下吃儿东西。”   “不吃不吃!”,吴野晃了晃手里的沐浴露,嘴唇撇着,说:“这他妈的破硬座坐得老子腰酸背疼,一会儿洗完我就睡觉了,你和陆焜先聊着,我去洗了。”   客厅又剩下两个人。   江洺装腔作势地“咳”了两声,说:“焜哥,你这两天回去睡吧。”   “......”   陆焜的沉默在某种意义上给了江洺一种暗示,他觉得陆焜应该不会同意。   “那我先走了,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很平淡的语气,起码在江洺听来是这样。   陆焜起身走到门口,换了鞋,开门就出去了。   江洺被陆焜的态度弄得很意外,本来他还想了一堆解释的话,比如说:“吴野好久不回来。”   又或者说:“他待不了太长时间,就几天,你凑合一下。”   等等...等等。   可是到最后一句都没用上。   ......   夜里十点钟,江洺和吴野坐在沙发上聊天,吴野并没有像之前说的那么累,相反看起来还很精神,他给江洺讲了这次徒步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从队里的漂亮姑娘到山里的毒蛇野兽,他越讲越兴奋,而江洺就一直安静听着。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俩还有陈麦就经常厮混在一起,坏事一点没少干,但最后学生、老师都不待见的人就只有吴野。   江洺学习好,陈麦长得好看,吴野这两样哪个都不沾边。   要说模样,说实话,吴野长得也不错,比普通人高那么一丢丢的档次,可是身边总有江洺这么一张英俊的脸比着,好看也变一般了。   不过吴野的性格倒是很讨人喜欢,和陈麦一样,到哪都吃得开,他们仨在一起,说话的人永远是吴野和陈麦,吵架的也是他俩,江洺通常都在一旁看热闹,笑而不语。   “你这次回来呆多久啊?”   江洺趁着吴野讲得口干舌燥喝水的时候抽空问了一句。   “歇一段时间,有点累了,走了三个月,都想家了,尤其想你。”   以前吴野就喜欢这样油嘴滑舌地跟江洺和陈麦开玩笑,三个人在一起说话几乎谁也不把谁当男人或者女人看,怎么痛快怎么来。   “那你想先去看你爸还是看你妈?”   “先去看我妈吧,她最近身体不太好。”   吴野的父母在他上初二的时候离婚了,后来又各自组建了家庭,吴野名义上跟着他爸生活,可大学毕业后他就离开家在外面闯,偶尔休假回来也是两家各待几天,然后就走了。   但他每次回来第一个找的人都是江洺,就像形成一种习惯了一样,江洺这里是唯一能让他完全得到身心放松的地方,十几年的朋友了,苦与乐都一起见证过,除了陈麦,他就只有江洺了。   “你应该早点回来,麦子前些天回来过一次。”   “嗯。”   吴野附和一声,然后话语就停了。   “她还是没联系你吗?”   “......没有。”   陈麦和吴野的隔阂是因为去年吴野告白了她,吴野喜欢陈麦很多年了,曾经的同学都知道,无奈陈麦太漂亮,这些年追她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吴野很不幸地埋没在千军万马之下,一直都没开口说一句喜欢,直到去年陈麦有一次从迪拜休假回来,三个人聚一起喝了点儿酒,然后吴野在“酒壮怂人胆”的怂恿下跟陈麦把这些年为她做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野不想再提起有关陈麦的事,他转了个话题,问江洺:“你那朋友,什么时候认识的?”   “......好几年了。”   吴野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说:“你认识好几年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江洺吭哧吭哧地,说:“就那个......那个以前不熟,最近才...熟了。”   “啊,是吗?”   吴野仰头晃着脖颈,晃到第三下的时候他忽然停下,刚才的某一刻,他想起了陈麦曾经对他讲过的一些话,那么......   吴野没有迂回,直截了当地问江洺,“你和他是不是那种关系?”   江洺被问得喉咙一紧,“什么?”   “你别跟我在这装傻!”   吴野的音量抬高了一倍,冲江洺喊了声。   江洺对吴野的为人很了解,虽然他平时很愿意疯玩,可他骨子里却是很保守的人,对于自己和陆焜的关系,他应该一时间接受不了。   “江洺。”   吴野可能是察觉到刚才有点过了,这次叫他特意轻声细语地叫了一声。   江洺看着他,点点头,说:“是。”   早晚还是得说,瞒不住的。   吴野:“......”   其实早在陆焜离开之前吴野就察觉到了什么,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江洺和陆焜亲近的画面。   不正常,很不正常,他从未看到江洺和哪个女人如此亲密过,更何况男人了。   吴野比江洺小几个月,所以“三人行”当中他排老二,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江洺那么叫他。   “在一起多久了?”   江洺抿抿嘴唇,舌头伸出来舔了两下,说:“没多久。”   “赶快分了吧,就算是男人,他也不适合你。”   才见了一次,怎么就这么断定?!   吴野接着说:“江洺,咱俩这么多年兄弟了,你别怪我说话直,我觉得那个陆焜,不像什么好人,你看他看人的眼神,一看就是个心机很重的人,你别被他玩了。”   江洺承认最开始的时候陆焜对他是不太那什么,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啊。   吴野见没有说动江洺,又说:“我多少了解点同性的圈子,能动真情的,长久的,毕竟不多,我觉得你还是趁着没陷进去趁早断了吧”。   你怎么就知道没陷进去?   起码现在,江洺说什么也不会和陆焜分开,除非陆焜真是耍他玩。   刚才欢快的聊天气氛此时变得很沉重,江洺不想在吴野回来的第一天就跟他闹不愉快。   “时间不早了,你睡吧,我也得睡了,明天还得上班。”   江洺说着起身去了洗手间,他必须让自己和吴野都分别冷静一下,以前他也想过有一天说出这件事时朋友会有怎样的反应,可是真发生了他又语塞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就索性推给明天吧,这是江洺遇事最常用的处理方法,虽说只能解一时之渴,但谁又能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呢?也许峰回路转也说不定...... 第40章 第四十章   月黑风高一直是干坏事最合适的契机。   此时,阿力受邓立强的差遣来向陆焜透露一些事情,不过他已经在陆焜家楼下蹲了两天了,昨天没有抓到人影,今天...他祈求自己好运,不要再空手而归,他真不想看到邓立强青筋暴跳的样子,那简直比魔鬼好看不到哪去......   陆焜从江洺那回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见了周芸,他并非自愿,只是那天把周芸从江洺那带走的条件就是以后对她在一定范围内有求必应,比如今晚,周芸叫他陪自己吃一碗面条,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才把他放回去。   所以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陆焜脚步沉重地上楼,完全不像每天回江洺家里时恨不得一步到顶的感觉,也对,这个房子现在对他来说只是房租还有两个月到期的容身之所,他心里对“家”的定义早已变成一开门就能看到江洺,或者等着他回来,其他的,真的都不重要了。   看到有人蹲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陆焜本能先是一惊,楼道灯光昏暗,那人又穿了一身黑,看起来更像是蜷在角落里的一条野狗。   陆焜走到他身边,仔细看了一眼,哦,原来是睡着了,怪不得听到有人过来都没反应。   陆焜掏出钥匙刚要开门的时候忽然定住了,这人不是邓立强的小弟吗?他来做什么?!   “卧槽!啥时候回来的?”   阿力揉揉眼睛站了起来,可能是刚睡醒,他看陆焜的脸有些模糊。   陆焜往后稍了一步,说:“找我啊?”   “废话!”,阿力先是不耐烦地喊了一句,可下一秒他看到陆焜高挑的个子和冷厉的眼神,忽然觉得脖后有些发凉,气势也随之弱下来一大半。   “那个......我强哥让我给你带句话。”   陆焜正了正身子,等他继续说。   阿力被陆焜一脸无畏的表情搞得很拘谨,他脚底岔开,往楼梯口挪了一大步,终于拉开和陆焜的距离。   “强哥说你要是不想你小弟死在监狱里就赶紧撤诉,不然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阿力说完跑下楼梯,拐个弯后就见不到人了。   陆焜的脑袋“嗡”地一下,“死在监狱里?”   什么意思?怎么店里的事会牵扯到陆远身上?!   开锁进屋,陆焜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本想给江洺打个电话问问的念头也瞬间打消了,他知道江洺特别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吵他。   算了,明天再说吧。   可是这一夜,陆焜自己注定无眠了。   ......   第二天陆焜老早把车开到江洺家楼下,他得趁江洺进单位大门前见到他,不然这一天联络不上的话陆焜干啥事的心思都没有了。   “喂!”   刚走出单元门的江洺听到这样一声,他循声望过去,看到了陆焜。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的,太阳老大地挂在天上,江洺看着陆焜修长的身形依靠着车门,阳光平铺散落在他肩头,旁边就是花坛里数不清的小花,江洺忽然有种想停下来欣赏的念头。   “过来,我送你去。”,陆焜偏了下头,示意江洺上车。   江洺这才回过神,跟他进了车里。   已经很多次了,陆焜早上要是不着急去店里就会先把江洺送到单位,次数多了导致有一次同事还问江洺为什么最近都看不到他坐通勤车......   “江洺。”   江洺还沉浸在清晨的睡意中没有完全醒过来,忽然听到陆焜这么郑重地叫他名字懵懵地转过头去。   “嗯?”   陆焜看了眼后视镜,说:“陆远他...最近怎么样?”   这还是他第一主动向江洺打听陆远的情况。   江洺不禁想起陆远那天被打的事情,他清清嗓子,说:“......还行。”   “真还行,假还行啊?”   陆焜说话的时候冷笑了一下,没声音,但是江洺看到了。   他侧过身看着陆焜的脸,说:“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   “我更想听你告诉我。”   完了,江洺想,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这么问自己的。   江洺打算老实招供。   “就是最近和别人打了两架,我已经找他们监区的同事帮忙照看了,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你放心。”   陆焜听到江洺的话顿时心头一热,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江洺对陆远明显比他这个当哥的要上心许多,而且这件事如果他没有主动问那么江洺是不是就不打算跟他说了?   “谢谢。”   陆焜觉得他和江洺再怎么亲近,这两个字还是要说。   江洺笑笑,没说话。   陆焜想了想,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那你再帮我个忙,这周五我想去看他,行吗?”   “怎么忽然想去了?之前那么劝你......”   “行吗?”   陆焜又问了一遍,表情有些严肃。   江洺想开玩笑的语气也收了回去,说:“好,等周五你直接来就行。”   “谢谢。”   又一声,江洺看得出来今天陆焜有点不太对劲,他把这归结于陆远打架的事,陆焜怎么说也是当哥的,心里不舒服也正常。   快到单位门口的时候,陆焜把车子停到一边,然后看着江洺,淡淡地说:“晚上值班吗?”   “不啊”   “你那朋友呢?晚上要不要请他吃饭?”   “行啊,我下班问问他,然后再给你打电话吧。”   陆焜点点头,看着江洺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那我先进去了。”   “好。”   如果是平常,他会趁着没人把江洺拉过来亲一口再放他走,可今天,他实在没这个心情......   从少管所回到店里陆焜就一直琢磨着邓立强的事儿,他在思考的时候一向思路清晰,这件事说特别也不特别,毕竟陆焜经历过比这更加阴暗的,可是此刻他的大脑却出奇的混乱,也许是因为昨晚阿力的那句话,他一个人怎么都好办,可是扯上陆远,真的不行。   陆焜和陆远从小感情就比正常兄弟间要亲近,只要是陆远想要的,陆焜都会想办法弄到,朝父亲要也好,去继母那里偷钱也好,都是陆焜在做,而陆远只要在原地等着,他哥就会把他心爱的玩具奉上,这也是为什么陆远如此依赖陆焜的原因。   这些年家里变数太多,亲戚朋友也几乎不和他们家来往了,就连一直对他俩视如己出的孟姨也变成了今天这样,陆焜觉得,他和陆远就没有被长辈捧在手心里的命,所以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   陆焜刚上到二楼就看到毛毛站在他办公桌的椅子后面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而坐在椅子上的人,是周芸。   人是自己坐车过来的,可事儿是陆焜允许的。   一个小时前周芸就给他打电话说要来他上班的地方转转,陆焜现在拿她没办法,只有同意的份儿。   毛毛见到陆焜,赶忙从里面撤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陆焜,说:“焜哥你来啦,我教嫂子玩游戏呢。”   陆焜对毛毛这张贱嘴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但又没办法直接骂他,所以只能拿眼神警告。   可偏偏这小子再没看陆焜一眼,像是不想当电灯泡似得灰溜溜地跑下楼了。   陆焜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冷冷地剜了一眼。   “焜哥焜哥,你过来。”   周芸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头快速地点着鼠标,焦急地叫着陆焜的名字。   陆焜走过去,“怎么了?”   “这关我打不过去了,你帮帮我。”   陆焜没动,看着周芸稚嫩的脸白皙粉嫩,已经全无之前患病的种种不适,他敲敲桌面,说:“小芸,别玩了,我这正上班呢,要用电脑工作。”   周芸的脸瞬间阴了下来,像是下镜头下枯萎的花,她斜眼看着陆焜,说:“你这破工作要用什么电脑啊,来人租车一签合同不就拉倒了,还真把自己当IT人士啦!”   句句都在刺激着陆焜,可他并没有在意,而是说:“行,那你先玩着,我去楼下看看,你别乱跑,等你玩够了我给你送回去。”   陆焜说着就要走,可周芸突然攥住了他的手,长指甲用力抠着手心。   她在发泄她的不满。   陆焜回过头,努力保持嘴角的笑意。   周芸瞪着大眼睛,嘴里喘着粗气,眼泪在眼圈转个不停。   “焜哥,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以前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嘛,为什么现在全变了?!”   她脸上的每一道细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她委屈,而且希望得到抚慰。   “焜哥,下来一趟,田师傅找你。”   陆焜听到楼下的喊声,轻轻甩开了周芸的手,摸摸她的头,说:“我去一下,马上就回。”   周芸气呼呼地坐下来,看着游戏里“game over”几个字醒目地出现在屏幕中央,一时间心如死灰。   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周芸始终都在耿耿于怀,她以前一直都觉得爱情就和长大一样顺其自然,她长大了,陆焜就会娶她的,可现在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第一次给的却不是最爱......   也许陆焜还是爱她的,只不过他是个有处女情结的男人,她现在不完整了,所以他一时没办法接受。   那交给时间呢?   时间会赏一个圆满的结局给他们吗?   周芸看着自己身旁的一切,每一样东西都沾有陆焜的气息,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眯眼一望,她和陆焜在一条路的两个方向越走越远,他连背影都决绝,不肯回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市中心的鑫玉炭火火锅楼。   陆焜和江洺走进包间就看到了吴野,还有...陈麦。   惊讶的不仅是陆焜,还有江洺,显然他俩都不知道陈麦会回来。   她不是刚走吗?   只见陈麦踩着高跟鞋“啪啪”地跑到陆焜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腰,狼哇地叫了一声:“焜哥!”   陆焜被她撞得直往后稍,说:“欸?麦子,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呗!”   江洺见陈麦还不放手,就使劲拉了她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陈麦脸上一闪而过阴郁,随即被笑容覆盖,“姐想回就回,你管得着吗你?!”   虽然陈麦没说,但江洺知道她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不然根本不符合她的工作属性,她一年是有三十天的年假,但也不是想休就休的。   四个人各自坐下,快速地点完了菜,吴野又跟服务员叫了两箱啤酒,他知道江洺和陈麦都能喝,唯一不了解酒量多少的就是陆焜,不过他暗自猜想陆焜在酒桌上肯定也是个扛把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这两箱啤酒还不够呢!   火锅的食材上得很快,没两分钟菜架上就摆满了盘子,他们吃的是小火锅,每人一份锅底,三份清汤,一份麻辣。   吴野虽说先见到陈麦,不过那也只是偶遇,换句话说,陈麦压根就不知道吴野回来,以前不见面的时候不联系也就不联系了,可既然碰了面再不说话就都有点失风度,寒暄几句后吴野说晚上要一起聚一下,陈麦也很给面子的跟来了。   见陈麦点了一份清汤锅底,吴野很是纳闷,以前她都和自己一样吃麻辣,许久不见怎么还改了性了。   “麦子,你不吃辣的了?”   陈麦手里抓了一把茼蒿扔进锅里,淡淡地说:“最近脸上长痘了,得少吃。”   哦。   吴野尝试着继续找点什么话题,可听到陈麦刚才那波澜不惊的语气就知道她并不想和自己多说话,唉,算了算了,他一腔热情撞到了冰山,还是识相点吧。   靠门那边,陆焜小声问江洺,“今天看到陆远了吗?”   江洺正往嘴里送牛丸,刚咬一口,里面汤水流出来烫到了他的嘴。   “卧槽!”   江洺喊了一声,把筷子丢在碗碟上,捂着嘴表情痛苦。   “没事吧?我看看。”   陆焜说完勾过江洺的肩膀低下头去,对着他的嘴唇呼呼地吹了两下凉气。   “好点没?”   没等江洺回答,陈麦那边吭吭两声,说:“差不多得了啊,有完没完,非得弄得世人皆知吗?”   江洺忽然就愣住了......   陆焜把手拿下来搭在椅子上,冷眼看过去,说:“我俩又没犯错,也没触犯法律,对不起谁了?!”   陈麦被陆焜这一句话噎得够呛,她知道陆焜的脾性,今天这种场合把气氛弄僵了不好,于是她笑着回应:“焜哥,我没别的意思,开玩笑嘛。”   这时吴野也过来帮腔,他启开两瓶啤酒放到陆焜跟前,说:“来,焜哥,咱们喝酒,今天不醉不归啊!”   陆焜接过和吴野对瓶碰了一下,然后一口气干了一瓶。   空瓶子放在桌面上,只发得出闷响。   ......   江洺也拿过酒瓶跟着喝了两口,等喝完他看向陈麦,说:“麦子,你怎么不喝?”   陈麦朝自己面前那瓶酒斜了一眼,说:“我刚下飞机没多久,有点累,你们仨喝吧。”   以前是三个人的酒桌,今天还是“三个人。”   一顿饭吃下来陈麦明显比以前话少了,陆焜可能没发觉,但江洺和吴野是绝对瞒不过的。   而且最反常的一点是,她不回家住。   饭店门口,陈麦凑到江洺跟前,小声地说:“我今晚住你那。”   “什么?”   江洺皱了下眉。   陈麦又说:“就这么定了,你让吴野出去住,我有事情跟你讲。”   “......好吧。”   陈麦不知道江洺怎么跟吴野解释自己要去他家住的事情,总之车开到江洺家楼下的时候陆焜和吴野都没有上去。   “把车扔这吧,我打车回去。”   陆焜摸着江洺的后脑勺跟他说。   事已至此,关系也都挑明了,陆焜和江洺都不必在另外俩个人面前避讳什么,可这样的亲昵让江洺很无所适从,总感觉被他俩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很不舒服。   “我走了,明早过来接你。”,陆焜又冲陈麦和吴野摆了摆手,然后朝小区大门口走去。   吴野的道别紧跟其后,他看了眼陈麦,对江洺说:“有事打电话,走了,回见。”   楼道里,陈麦的高跟鞋声有节奏地响着,她依旧是那么漂亮,穿着宝蓝色的长裙,性感,优雅。   只是她不快乐。   从见到吴野的那一刻起她就总感觉胸口压了一块石头,堵住了她呼吸的闸口,让她每一下吸气都变得异常沉重。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刚回去就跑回来了?”   江洺刚进屋就开始问话,他靠着沙发躺着,周身冒着酒气,他酒量一向不好,喝两瓶就跟喝醉没啥区别,比较之下,陆焜倒是很能喝,到后面基本都是他在陪吴野,俩人你一瓶我一瓶,直喝到两个箱子见了底。   陈麦从包里拿出一根细长的爱喜点上,许是打火机不太好用,她连着点了好几下才点着。   伴随着一股烟雾从嘴里呼出,陈麦说:“我怀孕了。”   “......”   江洺的酒一下就醒了。   陈麦看着他震惊的脸,嘴角冷笑道:“别问我是谁的,我他妈不想提他!”   事到如今,想提还是不想提,对于江洺来说没什么区别,就像陈麦交往过的那些男人,在江洺看来无非是情欲躁动导致的荷尔蒙激增,又不谈感情,何来让他记住?   他也曾问过陈麦,哪哪都很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对感情如此放任,陈麦当时的回答让江洺至今都记忆犹新,她说:“这世上没有哪种情感是牢靠的,爱情尤其不可信,见过的男人越多就越讨厌他们,如果没有传宗接代一说,那么男人只会更喜欢男人,女人也一样。”   江洺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一整杯喝下去后他才冷静一点,说:“打算要还是不要?”   “当然不要!”   陈麦的回答很干脆,想必也是早就做好打算了。   “我这次回来家里不知道,我把孩子打了在你这休养几天然后我就回迪拜。”   “真他妈能作!”   江洺说完沉默了很长时间,他从没遇过这样的事情,陈麦也没有,以前她对什么事都还有分寸,每一次做爱也都会戴套,可这一次怎么就忘了?!   “麦子。”   江洺想了半天还是问了,“孩子是谁的?一夜情......还是你那个固定交往的男朋友?”   “崔家明的。”   这个人江洺知道,一个在迪拜开中国菜餐馆的生意人,陈麦和他分分合合在一起有两年了,不过从开始陈麦就向江洺坦白过立场,两人只是露水情缘,各自都是图痛快,谁也不会妨碍对方的自由......可是,怎么还造出个孩子?!   “他知道吗?”   陈麦不停地吸烟,手指还有些轻微的颤抖,“不知道。”   “这件事情他有知情权,并且要负全部责任。”   呵呵,陈麦冷笑一声,一支烟抽完又马上点了一根,说:“他有家,有老婆孩子,我告诉他干嘛呀?”   “......”   “麦子,我以前跟没跟你说过,嗯?”   江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麦,面色阴沉得吓人,“我跟没跟你说过,什么样的男人能碰,什么样的不能碰!”   “我知道!”   陈麦狂躁地喊了一声,随即把手里还在燃烧的烟扔在桌上,说:“那事情都发生了你要我怎么办?孩子现在就在我肚子里,我第一次怀孕,我也狠不下这个心,可我必须打掉!崔家明他...他在外面不仅有我一个,我说了他也只不过是给我一笔钱,我要他的钱干嘛?!老娘他妈的不缺这份钱!”   她说完泄气一般地倒在沙发靠背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冰凉得如同初冬的雪。   屋里只剩下陈麦抽泣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撕心,认识这些年,江洺也没见陈麦哭过几次,而上一次都不知道是几年前了。   江洺长长地叹了口气,把那截还在燃烧的烟掐灭扔进烟灰缸里。   “回去后跟他断了吧,插足别人的婚姻毕竟不光彩,再说以你的条件,根本没必要找他。”   陈麦又坐起来,静了一会儿,她抹干脸上的泪水,眼神虚虚地落在前方,说:“你都不知道你一腔情愿的喜欢有一天会变成谁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我从不打一人牌,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最重要,当然了,人和人不一样,就像你和陆焜,你们俩之于彼此是挚爱,不是每个人都有坦诚自己喜欢同性的勇气。”   “我和你们的高大上比不了,我就想过那种听从自己本心的日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做了就马上放弃,虽说这样挺难,但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也可以了,我不后悔跟他一场,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快乐。”   “江洺,你为我好我知道,你放心,我和他在这次回来之前就断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找他。”   “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医院,就这样,你早点睡吧。”   算了,现实世界太过纷繁杂乱,陈麦这样的又不止一个,作为朋友江洺要把该做的都替她做了。   他说完起身去了洗手间,然后回到卧室就再也没出来。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陈麦的手术做得很顺利,江洺带她去了一家贵得要死的私立医院,做手术的钱也是江洺付的,而且为了尽最大程度的不让她妈妈知道,挂号的时候还特意用了假名字。   医院走廊的尽头,江洺坐在长椅上,陈麦就坐在他旁边,脸色煞白,她今天没有化妆,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江洺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挺不好受,说:“很疼吗?”   陈麦摇摇头,“没事儿。”   “护士说一会儿还要打消炎针。”   “我知道。”   一段对话过后是长久的沉默,陈麦靠着江洺的肩膀闭目休息,而江洺呢,一直看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姑娘走到江洺跟前,说:“带你女朋友过来输液吧。”   江洺点点头,然后把陈麦轻轻扶起来,说:“能走吗?”   “......能。”   江洺看她迈着微小的步子,长出一口气,说:“来,我抱你吧。”   然后江洺就真的把陈麦打横抱起送到输液室,等她输了两瓶液后又把她抱到楼下,放进出租车的后座里。   ......   他俩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家楼下碰到吴野。   当江洺抱着陈麦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吴野也刚好走过来,六目相对之下,三个人各怀心思......   只见吴野飞速地跑到江洺身旁,焦急地问:“麦子怎么了?”   江洺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陈麦先开口了,“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江洺应声把她轻轻放下,陈麦整理下衣角,看着吴野说:“不该你问的别问。”   吴野漠然,那什么又是他该问的呢?   江洺走过去冲吴野使了个眼神,然后说:“我先送麦子回去休息。”   吴野懂江洺的意思,他又看了陈麦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去了附近的星巴克,他知道江洺一定会去那里找他。   果然二十分钟后江洺来了,他径直朝窗边的高脚凳走过去,坐下,拿起桌上吴野事先给他点好的冰拿铁喝了好几大口才放下来,说:“上午陪麦子去做流产手术了。”   工作日,咖啡店里没有几个人,江洺故意说得轻松,好给吴野一个不太沉重的开头。   正咬着吸管的吴野忽然就定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江洺的话,流产......怎么会?!   “麦子不让我跟你说,你也别再问她了,你俩现在的关系不适合你过多打听她的私事。”   与咖啡店一道玻璃之隔的街道上人流来往,吴野就这么看着,心里万般滋味汇聚成苦涩,叫他又恨又疼。   “江洺,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江洺心底猜想吴野所说的事情一定与陈麦有关。   吴野调整一下坐姿,双手拄着桌面,望着窗外的眼睛里迷离得像是蒙上了一层纱。   而后他低下头搅拌着杯里的抹茶星冰乐,终于开了口,“你记不记得麦子交的第一个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江洺拧着眉想了下,说:“不记得了。”   陈麦这些年交了太多男友,有的,江洺恐怕都没打过照面。   吴野笑笑,略带着些苦涩,说:“我记得,只要是她说过的,我都记得,她和那个男人是大一刚开学不久好上的,那年十月一她放假回来找我喝酒,然后我们俩就睡了,她说她不能确定她这个初恋男友以后会不会变成一个渣男,所以她要把第一次给一个好男人。”   说到这,吴野自嘲着摇摇头,说:“我特么都不确定自己好不好,她怎么就那么信我呢?”   “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麦子,所以我没有拒绝,那之后她和我还像以前一样,当朋友,当哥们,就是谁也没再提那事儿,所以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麦子会给我?如果我是她,我宁可选你。”   有些事情永远都是旁观者清,就像现在,江洺很清楚陈麦为什么那么选择。   “麦子很早就知道我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   江洺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竟然如此平静,他周身轻松地喝了一口咖啡,舔舔嘴角的残渍,忽然地他很想陆焜,很想许久前的那个午夜陆焜在江桥上那张被风吹拂的脸,英俊得叫他癫狂。   吴野恍然间明白了一切,他说:“所以麦子才选我,她也只能选我......即使她不爱。”   吴野这两年带队出去,不管怎么忙他都尽可能的在陈麦休假的时候回来见她一面,最着急的一次和陈麦吃了顿饭就走了,连住一宿的时间都没有。   “明天我得上班,要不你照顾麦子吧,她身边得有个人。”   吴野毫不犹豫地回答:“行!我去。”   这时江洺放在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弯了下嘴角,接起来。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吴野看着江洺笑得灿烂的样子就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他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着这段通话结束,心里还在想着陈麦,所以无心猜测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我有点儿事得去一下,你先回家吧。”   江洺接完电话从兜里掏出钥匙扔在吴野面前,很着急的样子,说完人就跑了。   吴野盯着那串钥匙看了看,然后抓起来,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挂了个王八?!”   ......   这还是江洺第一次来陆焜工作的地方,上一次陪陈麦来洗车也只不过是在楼下待了一会儿,这次陆焜把他带到了楼上办公室。   屋里没有外人在,就陆焜和江洺两个人。   江洺走到陆焜的办公桌前,问道:“这么急着让我来,什么事啊?”   “......想你。”   陆焜站在江洺对面,双腿并拢地立在江洺两腿间,越来越逼近。   “别闹。”   江洺向后仰,说:“楼下那么多人呢。”   也许是陆焜也考虑到了这个,他往后退了两步,随即抓起江洺的手腕往屋子另一个角落拉。   走近了江洺才看到那是一个单独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空间不大,有一个台球案子赫然立在那,让本来就不宽敞的屋子变得更加狭小。   门在他们进去的下一秒就关上了,陆焜把江洺抵在门上疯狂地吻了过去,屋里只有一盏微黄的吊灯亮着,江洺看着陆焜紧闭的双眼,感受着他快速蠕动的双唇,上面还留有牙膏的薄荷清香,江洺被这味道感染,身体“腾”地燥热起来。   陆焜顺着江洺的脖颈向下,呼吸凌乱地拍打着身下的人,身体厮磨间他把江洺的衣服从底部推上去,一整片细腻的胸膛映进他眼里,皮肤纹理间有些许红色的印记,都是拜他所赐。   江洺双手搭在陆焜的肩膀上,急喘着气,说:“别在这里,会有人来......”   陆焜挑着眉,看他,“可我就是忍不住了,怎么办?”   说话间,陆焜抓着江洺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裤腰里,坏笑着说:“你看,都这样了,你也忍心?”   陆焜身体的变化通过江洺的手迅速传感给他每一个细胞,如此炽烈,如此迷惑,两人视线黏着处,火花四溅。   门被上了锁,灯却没有关,江洺坐在台球案上,与陆焜激烈交缠着,许是好几天没做了,两人结束得很快。   陆焜拉好裤链,回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一袋纸巾放在江洺面前,说:“擦擦吧。”   江洺趴在台球案上,一动不动,累瘫了一样。   陆焜照着他的屁股摸了一把,然后扯过纸巾替他擦干净,又把他抱下来穿好裤子,说:“你怎么懒成这样?”   江洺把衣服扯下来,瞪过去一眼,“你特么才懒呢!”   陆焜插着腰,好整以暇地看他,仿佛事实就摆在这,你狡辩也没用。   ......   从小屋出去,陆焜让江洺坐在茶海前,他开始烧水,准备泡杯茶喝。   “你是不是在病监?”   江洺看他,“是啊,怎么了?”   “能不能把陆远调过去?”   “......”   江洺大概知道陆焜为什么要这样,病监区犯人少,而且不用生产,相比较其他监区会轻松很多。   “行,我试试。”   “要花多少钱?”   这个......江洺也没办过,他说:“我得问一下,貌似不便宜,而且要找对人才行,明天我上班问问黄禹吧,他家关系挺硬的。”   “谢谢。”   陆焜虽说是笑着,但笑得并不轻松,他知道邓立强一定买通了监狱里的犯人对陆远下手,如果能在江洺眼皮底下的话会安全很多,起码有江洺照看着,没有人能明目张胆地对陆远怎么样。   “你就那么喜欢说“谢”啊。”   陆焜摇摇头,说:“不喜欢,我很不喜欢求别人办事。”   江洺看着茶海旁的水壶里冒着热气,应该是水开了,他沁着头,没说话。   “不过你对我来说也不是别人。”   陆焜说完摸了两下江洺的后脑勺,看他的眼里温柔得要溢出水来。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水开了。”   江洺用下巴指着水壶的方向,陆焜看过去,把电源关掉,拿过水壶开始专心泡茶。   其实他也不是玩茶的行家,只有有钱的大老板才拿得出时间弄这些闲情雅致的玩意儿,陆焜平时都是看陈君成弄,然后也跟着学会了,就是个入门级别,泡的不难喝而已。   “喝绿茶还是红茶?”   江洺:“绿茶吧。”   “那......”,陆焜的手停留在茶盒上,“龙井还是毛尖,还是......?”   “都行。”   好吧,陆焜拿了自己爱喝的龙井,然后用开水烫茶杯、醒茶,再冲泡,他完成的很流利,江洺就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   泡好后,陆焜捏着茶杯边儿慢慢地端到江洺面前,说:“喝吧,小心烫啊。”   “嗯。”   茶杯还没到嘴边,江洺就闻到一股清香,从洁白的茶杯里伴着缓缓旋转的绿叶溢出来,沁人心脾。   “还行吗?”   陆焜凑过去,等着江洺给予褒奖。   只是没等江洺回答就有人上来了。   是毛毛,他上午有事儿请假没来。   “焜哥,有朋友来啦?”   陆焜和江洺相继站起身来,陆焜说:“啊,我朋友,江洺。”   “你好你好!快坐吧,焜哥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啊。”   江洺礼貌地笑了下,“你好。”   只见毛毛在陆焜身旁坐下来,拿过桌上的茶杯就喝,也不管是谁的,“哎呀渴死我了,老家来了个亲戚看病,在二院,这一上午把我跑得,医院没个认识人是不行,挂个彩超的号我就排了两个多小时,等排到我了小护士说让我下午再过去拍,这不是坑爹吗?!”   “那你再喝点水。”   陆焜往他的空杯里又倒了一杯茶,毛毛双手举杯,谄媚地笑着,说:“谢谢焜哥。”   说完他咕咚咕咚又干了一杯,他放下杯子,看着江洺说:“哥们,在哪里上班啊?”   这本是陌生人了解对方的基本步骤,很人之常情,可是江洺看着毛毛那张堆笑的脸却莫名觉得厌恶。   “少管所。”   “呦!狱警哈!”   毛毛越过陆焜腿边向江洺凑过去,两人都识相地往两旁让让,毛毛坐进来,看着江洺说:“江警官,你能给我讲讲里面的事儿吗?我特别感兴趣。”   江洺闻到他身上有股味道,觉得有点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什么,“呃,那个......”   “毛毛。”,陆焜拉了他衣袖一下,说:“中午了,我带江洺下去吃个饭,回来再给你讲啊,他早饭就没吃。”   陆焜说着起身冲江洺使了个眼色。   “那你回来给我讲啊!”   江洺笑着摆了下手,跟陆焜下了楼。   ......   “喂!你怎么知道我早上没吃饭啊?”   马路上,江洺边走边问陆焜。   “我不给你买你自己肯定懒得去。”   江洺被他说中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还是陆焜第一次见江洺笑得如此乖巧,没有了往日的脾气。   “麦子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不回家住,昨晚她没把你怎么地吧?”   江洺放慢了脚步,喊了声:“当然没有!”   陆焜不理,接着说:“她不会怀孕了吧?”   “......”   怎么猜到的?   陆焜挑着眉,一副你们凡人不懂的样子,说:“果然怀孕了,她玩得那么疯有今天也正常。”   这个江洺也清楚,他不止一次地警告过陈麦,可是有什么用呢,天高皇帝远,陈麦在国外风出花来他都束手无策,何况陈麦这人很少听人劝。   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讨论中午应该吃什么,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知对面的车窗里有人盯着他俩的影子看了老半天。   ......   下午,江洺回到家中,看到陈麦少奶奶一样的横在沙发上,茶几上摆了很多吃的,水果,蛋糕,红枣......   而吴野则躬着身子在一旁吹杯里的热水。   江洺没猜错的话,那杯水是红糖水,而且肯定是给陈麦喝的。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男人能让陈麦托付终生,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吴野,除了他,江洺没见过哪个男人对陈麦这么好过。   “回来啦?”   陈麦一动不动,从嗓子里哼哼出这么一句。   江洺“嗯”了一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还行。”   江洺又看向吴野,“中午你俩吃饭了吗?”   吴野从冒着热气的水杯里抬起头,说:“吃了,我给麦子煮了点小米粥,我也跟着借光吃了点。”   借光......他还把这当好事了怎么地?   接下来几天陈麦和吴野都住在江洺家里,他白天上班,吴野就陪陈麦看看电视,或者在屋里散散步,再不就是买了很多补品回来做,总之,陈麦这次术后恢复的所有功劳都是吴野立下的。   而江洺则一直在帮陆焜办理陆远转病监区的事情,他找了黄禹,黄禹又帮他找了自己当政委的二姑,一圈下来才算有点眉目,钱嘛,花了点,但不太多,江洺本想多少也要给黄禹拿点儿,可这小子说什么也不要,但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他还是替他二姑收了一部分,毕竟拿人钱财才能替人消灾,否则“二姑”凭啥帮忙,对吧。   一个星期后,陆远终于顺利地被江洺带到了病监区,不过这期间他也不可避免地被打了两次,江洺都没有告诉陆焜,只是跟他说事情办妥了,因为和同事关系好,所以没收钱。   没收钱当然是假的,这笔钱是江洺掏的,两万块。他不知道陆焜一年能挣多少钱,他也不关心这个,但陆远身上以后用钱的地方应该还很多,所以在江洺能承受的范围内他能替陆焜分担。   至于合适不合适,反正他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江洺愿意,所以他不觉得这是吃亏。   ......   陈麦回迪拜前一晚四个人又聚了一次,她看起来气色很好,比刚回来的时候还要好,根本就看不出做过流产手术,大家心知肚明她能恢复得这么好多亏吴野的悉心照料。   饭桌上,陈麦手里举着杯红酒,对那三个人说:“谢谢江洺和吴野对我的照顾,也要谢谢焜哥。”   陆焜愣了一下,说:“谢我干嘛?我可什么都没干。”   陈麦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眉角飞扬着,说:“谢谢你把江洺旁边的位置让给我啊,我天天搂着他睡,别提多爽了。”   “麦子!”   江洺叫了她一声,以示警告。   陈麦正襟危坐,然后改口道:“那就辛苦你这几天一直守活寡,等我和吴野走了就给你俩腾地方。”   越说越不着调......   江洺赶紧转移话题,问吴野:“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我去我妈那看看,然后从她那走,到时候就不过来找你了。”   江洺点点头,吴野刚回来的时候就说要回家看看他妈,可是被陈麦的手术耽误了,估计陈麦也不知道吴野他妈身体不好的事儿。   这顿饭吃得还算平静,离别在即,每个人心里都有挂念,只是有的多,有的少罢了。   陈麦和吴野走后的一个星期五,陆焜去看了陆远,比他预计要晚一周,其实本来上周五是可以见的,只不过那天陆远脸上、身上都挂了彩,所以江洺考虑了一下,还是私自做主把探监时间延后了。   陆远转到病监区后不但没人打他,而且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江洺同事知道他和陆远认识,所以对他也格外照顾一些,连陆远都觉得自己比刚进来时胖了。   陆焜看到陆远的第一眼还是有些惊讶,他自上而下打量穿着囚服带着手铐的陆远,气色不但不错,脸也肥了一圈,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本来江洺想过来监听,无奈临时被大队长安排了点儿事。   陆焜没想好先跟陆远说什么,电话那头陆远就连着叫了好几声“哥。”   “嗯。”   陆焜问他,“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陆远嬉笑着,比上次陆焜在医院见到他时开朗了许多。   “哥。”   “嗯。”   “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   陆远急切地看着陆焜脸上表情的细微波动,想要知道“是”还是“不是。”   “你在里面听话,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   这些话陆焜曾经听别人无数次地跟他讲过,今天,也轮到他做过来人了。   “嗯。”,陆远点点头,他还执着于刚才那个问题,他说:“哥,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原谅我了,你托江警官那么照顾我,给我买超市的卡,冲了那么多钱,还给我带好吃的,哥,你看我是不是都胖了?”   陆焜一时脑子有点乱,这些......这些事情江洺从来没有跟他提过。   “周芸回来了。”   陆焜不合时宜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说:“她去美国治病了一段时间。”   陆远脸上的笑一瞬间终止,当听到“周芸”名字的那一刻,他不笑了。   不管事情过了多久,不管陆远被判了几年的刑罚,他始终都没办法将这个人的名字从自己的记忆里剔除,她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陆远的心尖上,哪怕他出狱后脱胎换骨重新做人,那段不光彩的过去也会跟着他,像座警钟一般,每当他感觉到快乐,喜悦,成功等一切正面情绪时那座钟就会敲醒,波及他所享受的一切。   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在人世行走时不断地纠正错误的原因,不让自己偏离法律轨道,因为有些罪一旦背负,终生都甩不掉......   探监的规定时间很快就到了,而后在陆焜提起周芸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陆远都低头不语,他是否在忏悔,陆焜不知道,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是难过的。   知道难过就......还好,陆焜想。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这是陆焜第一次进到江洺工作的地方,虽然没有见到江洺,但陆焜总觉得他与他的眼神会有一处是交汇的,或者在空旷的楼顶,在布满电线的高墙,又或者,在偶尔飞过的一只麻雀身上。   从少管所出来那一刻,陆焜忽然想,就算他和江洺的感情在外人看来多么得肮脏不堪,他也断然不会放弃,因为江洺对他是真的好,从陆远身上就体现得很明显,如果只是玩玩而已,江洺又怎么会对他的事那么上心,想到这,陆焜觉得周身轻松,刚才在里面压抑的心情也被无声消化掉了。   六月底的时候,陆焜又给孟律师打了一次电话,他那边已经向法院递了起诉书,而且也立案了,接下来就是等法院的开庭通知,这个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具体还要耐心等待才行。   期间陈君成回来过一次,查查账,交代陆焜一些事情,然后就又去了广州,他回来还带给陆焜一个消息就是他在广州的店面已经在装修了,他希望等开业的时候陆焜能过去替他管理一段时间,而这边的店因为已经稳定了,所以暂时交给毛毛也不成问题。   当陆焜把这件事说给江洺听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就是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走?我这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焜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一点,目的就是想让江洺开口留他,可是江洺并没有如陆焜所愿,他就面色无常地看着陆焜,说:“你去你的,又不是不回来。”   “......”   谁都不喜欢别离,因为别离那一刻就好像将原本固定好的生活模式生生地撕开,相爱的人看见了爱有多深,相思的人知晓了思有多浓,也许是别离还未真正地临幸于他们,所以江洺并不觉得陆焜要走这件事会将他折磨到何种境地,他只是简单的想,“还会回来的,不是吗?”   初夏的花仿佛在一夜间绽放了。   江洺有一天下班回来,看到黎叔家门口的花盆里开了很多五颜六色的小花,那时候他才意识到夏天已经在他不知不觉中来了很久了......   他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他的心思都在陆焜身上,除了去单位,他基本休假的时候都是和陆焜腻歪在家里,想做饭就做,不想做就点外卖,窗帘始终拉着,屋里电视机机械地放着节目,大部分时间都没人看。   而他俩呢,要不在沙发上窝着,要不就在卧室的被子里裹着,衣服也没穿完整过,所以每一个周末对江洺来说,肆意又纵欲......有陆焜在,他很少做事情,陆焜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然后摆在他的面前,这种福他从来都没有享受过。   人生得意须尽欢。   也许陈麦的活法是对的,江洺想。   ......   这两天江洺所在的病监区忙着搬家,就是从楼上搬到楼下,之前有一次是反过来的,从楼下搬到楼上,同事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抱怨,“这一天天,净搬家玩了!”   可是怎么搬也出不了这个大院......   所有同事里面属江洺的东西最多,抽屉里都是书,死沉死沉的,孙志胜和黄禹搬完自己的就都过来帮忙,帮就帮吧还唠叨:“水哥,你说你这么爱看书你考什么警校,直接上清华多好呢。”   “水哥,你本来靠颜值就能活得挺好,可你偏偏要靠才华,真不给我们活路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直在调侃,江洺给他俩一人一脚,说:“干活都堵不上嘴!”   打打闹闹过后,东西也搬完了,江洺和黄禹打了一桶水开始收拾屋子,孙志胜则倚在门口看得乐呵。   黄禹和江洺眼神交汇了一下,随即把手里的水都泼在了孙志胜的脚底。   “卧槽!卧槽!”   孙志胜跳着脚,皮鞋上都是水珠,“我是火命啊,最怕的就是水。”   这话把江洺和黄禹都逗笑了,黄禹把手上的水对着孙志胜又甩了两下,说:“让你不干活,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收了你!”   说完他端起手边的水盆,双脚叉开,对着孙志胜做了一个“收妖”的动作。   孙志胜反应也快,只见他看向走廊的方向,然后立正喊了句:“张大队!”   屋里的黄禹一听队长来了赶紧放下水盆,拿起拖布杆,吭哧吭哧地开始拖地。   然而江洺却没动,他搭着桌边站着,手里捏着一支刚从烟盒里拿出来的烟,光顾看热闹也忘了点。   黄禹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见张队长进屋,再加上孙志胜那已经憋不住笑出声来,黄禹这才知道上了当,他抄起拖布砸过去,孙志胜眼疾脚快,一溜烟就跑开了。   江洺看完热闹才把烟点上,边抽边收拾那些书,他找出一些看过的准备拿回家去,放这也占地方,而且每次搬家都把他折腾够呛。   下班的时候江洺给陆焜打了个电话,说要是没事就过来接他一下,陆焜答应了。   每次陆焜来接江洺基本都早到,今天也如此,他在少管所门口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江洺怀里捧着一个纸袋出来,看样子还挺沉。   陆焜下车走过去把纸袋接过来,问他:“拿的什么啊?”   江洺拍拍衣襟,说:“一些不看的书。”   “这么爱学习啊?”   江洺笑笑,说:“正好跟你互补了。”   这个......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偶尔江洺看书陆焜也跟着瞅瞅,可他已经好久不碰书,扫两行就困,到最后就变成江洺看得兴致勃勃,他在旁边睡得有滋有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来了,没什么波澜,却很肆意。   当陆焜抱着江洺的那些书气喘吁吁回到家里的时候江洺早就在沙发上躺尸了,还得瑟地问候陆焜一句:“沉吧,是不是累坏了?”   陆焜把纸袋重重地搁在茶几上,一抹鼻尖上的汗珠,说:“没事儿,你别累着就行。”   “......”   许是陆焜这句话让江洺“良心”发现了,他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罐可乐,打开,递到陆焜的嘴边,说:“喝吧,赏你的。”   陆焜挑眉,“可乐是我买的。”   “冰箱是我买的。”   陆焜大脑飞速运转,脱口一句:“连你都是我的。”   “......”   江洺瞬间无言以对。   陆焜笑着把喝了两口的可乐罐放在茶几上,顺手把纸袋里的书掏出来几本,其中有一本,一下抓住了他的眼球。   “《省监狱系统2010至2015年违法违纪案例汇编》”   陆焜眼神复杂地翻了两页,然后忽然定住了。   “怎么了?”   江洺凑过去俯身看了一眼书名,他猛然想起来这是单位前两天发的书,每人一本,队里还让仔细阅读来着,可能是夹别的书里凑巧被他带回来了。   江洺看着陆焜,说:“单位发的。”   陆焜把书合上放在手心里摩挲几下,说:“借我看看。”   “你什么时候也对监狱里的事儿感兴趣了?”   陆焜把书往自己的双肩包里一塞,说:“在店里闲着没事儿可以打发时间。”   江洺笑笑,八颗小白牙露出来,说:“那你看完记得拿回来,这个是我们单位内部资料。”   “嗯。”   江洺并不知道陆焜对他撒了谎,他不是想看,而是刚才随手一翻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面,虽然写的是“陆某”,但事件描述的就是当年发生的事,他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不但没有被人忘记,还写进了书里!   真他妈的......陆焜心里堵得慌,似有一股火闷在胸膛里,发不出来。   第二天早上,江洺刚到单位,警服还没穿上就被孙志胜拉到更衣室最里头,那儿有一排衣柜挡着,光线阴暗,也十分隐蔽。   “咋了?你又犯啥事儿了?”   孙志胜这个中二青年总是因为做错事被大队长骂,每每这之前他都拉上江洺一起背黑锅,或者让他给求情。   “不是。”,孙志胜瞄了旁边一眼,说:“陆远调到病监是不是你给弄进来的?”   江洺点点头,也没想瞒他,“怎么了?”   “你...你和他哥陆焜是什么关系啊?纯朋友还是亲戚?”   “......”,江洺一听陆焜的名字从孙志胜嘴里说出来着实有点慌,“朋友,怎么了?”   “是这样。”,孙志胜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你之前跟我说你俩不熟,我也就没多言,可是我前两天听说你把他弟调到了病监,觉得还是告诉你吧。”   “到底什么事?”   江洺有点急了,就好像生怕被孙志胜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你最好离这个陆焜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江洺听了心里不禁唏嘘,这话怎么和吴野说的一毛一样。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孙志胜见更衣室没人再进来,把身子往外挪挪,松了一口气,说:“说来他们陆家也是命里犯这个,他爸以前是个当官的,因为经济犯罪入狱,前两年病死在监狱里了,他弟陆远的情况你了解我就不多说了,再就是他,他也在监狱待过,被判了八年,但是后来减刑两年,提前放出来了。”   江洺脸上风云变化,但还努力克制着情绪,问:“他犯了什么罪?”   “故意伤人。”   故意伤人......   “而且在狱里也不老实,和狱警吵架,殴打犯人,私藏违禁品,这些都是之前我哥跟我说起陆远的时候顺嘴提的。”   江洺皱着眉,“那怎么还减刑了?”   孙志胜冷笑一声,说:“据说是有个挺厉害的黑道大哥保他,把他提前弄出去了。”   “......”   江洺脑袋乱成一团浆糊,他有些不敢相信孙志胜的话,陆焜不会是那样的人啊。   孙志胜见江洺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劝慰道:“也许是我多心,不过你想想他弟在你手里,怎么会不巴结你啊,对吧,这种朋友尽量离远一些,我听说最近单位职务有变动,你可别在升官的当口被人黑一把,影响仕途,再说咱们这样年纪轻轻的当公务员不就图个稳定嘛,也挣不了几个钱,再把自己搭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江洺故作沉静地拍了下孙志胜的肩膀,笑笑,说:“嗯,我知道,谢了。”   孙志胜跟着江洺往出走,“谢啥,就是给你提个醒。”   “对了,咱们前几天发的那本《案例汇编》你看了没?那天我随便翻了两页还看到了陆焜的案例,虽说不详细,但有事情经过的大概,你回去可以看一下。”   江洺想起昨天陆焜拿走那本书,难道是为了怕他看见才拿走的吗?   现在看来应该是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把话说开?   ......   江洺下班回家的时候陆焜正在厨房里做饭,他抬头,看到江洺站在门口,笑着说:“今天给你做鱼啊,我们店里的田师傅去江边钓的江鱼,给我拿了两条,特别鲜,你回屋等着,马上就好了。”   此时的陆焜在江洺眼里和平时没有什么特别,他就站在橱柜边,两条长腿很自然地分岔着,上身连背心都没穿,肩膀宽广,背阔肌结实。   天气热,他鬓角处还有两滴汗珠,顺着英俊的脸颊往下淌。   江洺转身回到客厅,看见陆焜的包就放在沙发上,江洺搞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的时候手已经拉开了背包的拉链。   包口敞着,江洺扫过一眼,耳机,纸巾,一盒玉溪,还有手机充电器。   一目了然,没有昨天他拿走的那本书。   “找什么呢?”   江洺听到陆焜的声音手下一抖,回过头去,陆焜就站在他身旁,笑着看他。   “......打火机。”   “这呢。”,陆焜绕过江洺,把茶几上的打火机递到他手里。   江洺暗暗咬紧牙齿,这个借口......太烂了。   火机既然在手里了江洺就必须点根烟来把刚才的谎圆下去,可是他拍拍裤兜,没找到......   陆焜忙又把他包里的烟掏出来一根递过去。   江洺把烟点上,抽了一口才慢慢缓过劲儿来,说:“饭什么时候好?”   “怎么?饿啦?”   陆焜说着从背后环着江洺的腰,手指伸进衣服里,在他的肚子上轻轻拍了两下,好像在试探里面空到什么程度了。   “不饿。”   江洺把陆焜的手拿开,坐到沙发上,烟灰燃出挺长一截,自然断了,他没注意。   “我回屋躺会儿,饭好了叫我。”   江洺说着就往卧室走,他故意躲开陆焜眼里的话。   床上的被子没叠,今天早上江洺比陆焜后走的,他给忘记了。   江洺脑袋沉沉地趴倒在被子里,上面的气味都来自陆焜,烟草混着男人味,很特别,江洺惊讶于他为什么辨别不出自己的,也许是时间久了,他们的气味都混在了一起,而属于陆焜的占据了上风。   江洺闭着眼睛,闻着那味道,思绪缓缓地蔓延开来......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都是陆焜睡靠门的那一边,晚上倒水,关灯,或者拿点什么也都是他的活,江洺很懒,和陆焜在一起后就更加变本加厉,而陆焜从来不跟他计较这些,他想做什么在陆焜那里都能得到满足,如果陆焜纯粹是为了他弟陆远的话,那他的牺牲也太大了。   根本不合逻辑......   正当江洺想得脑仁疼的时候床垫颤了一下,然后江洺感觉下巴一紧,等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陆焜掐着他那里,看着他说:“今天情绪不高啊。”   “没......”   江洺刚冒出一个字嘴巴就被堵上了,好像每一次都如此,在接吻这件事情上面陆焜从来不会给他暗示,心里想了就会马上落实到实际行动,但他每次动作都很凶,非得把江洺亲得呜咽出声才算完,而今天,下手尤其重。   等江洺好似一口气都喘不上来的时候陆焜放开了他,然后手指轻捏着他的耳垂,说:“咱们该吃饭了。”   说完,陆焜翻身跃下床走出了卧室,就留江洺一个人重重地喘息,唇角热辣辣的火还没有褪去,烧得慌。   算了,要不要再给他一点时间?毕竟那是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如果换做自己也不会很痛快就说出来,这么一想,他觉得舒坦多了。   晚上这顿饭,大半条鱼都进了江洺的肚子,陆焜吃完,拿了根烟坐在他对面,边点边说:“你是不是属猫的?”   “不是。”   江洺往嘴里送最后一口饭,很认真地回答问题。   陆焜笑着吐了口烟,说:“我看挺像,喜欢吃鱼啊?”   “嗯。”   “那明天再给你做?”   “行。”   陆焜朝冰箱看了一眼,说:“正好还剩一条,让我放冷冻格里了,要不改天我带你去江边钓鱼啊?想不想去?”   江洺舔舔嘴角,说:“老头儿才去钓鱼呢。”   陆焜梗脖,“谁说的?”   江洺拿过水杯喝了一口,眼神瞟过陆焜手里的烟,说:“你说的,田师傅去江边钓鱼。”   陆焜被他的强词夺理逗笑了,烟夹在两指间,比划着,“田师傅才四十岁,也不算老头儿啊。”   “看面相我以为六十了呢。”   江洺想起之前去陆焜店里,一走而过的时候见过田师傅的脸,他眼角的皱纹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说到这陆焜目光沉下,淡淡地说:“田师傅比较操心,他媳妇儿早些年跟别人跑了,他一直一个人带儿子过,他儿子刚高考完,今年还要上大学。”   江洺为刚才嘴上失言有些过意不去,说;“那你没给他多开点儿工资啊?”   “有啊。”,陆焜弹弹烟灰,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他说:“我每个月都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五百,和他的工资一起打到他卡里。”   江洺从没问过陆焜挣多少钱,而且家里的开销陆焜也从不让江洺花一分,没办法,江洺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会不定期地给陆焜买几件衣服,他也欣然接受,不过江洺想,陆焜一定不知道身上随随便便一件都顶江洺半个月的工资,好在他不经常买,所以也还负担得起。   思绪又回到陆焜给田师傅钱的事儿上来,江洺想,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成为吴野和孙志胜嘴里的坏人,还是陆焜有多面人生,他的坏只是吝惜展现给自己而已......   “欸?”,江洺此刻又想到一个人,也是陆焜店里的,就是那天要向他打听监狱里的事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江洺把问题抛给陆焜,然后陆焜回答他,说:“毛毛,你怎么想起来问他?”   “说田师傅我就想到他了,他这人怎么样?”   陆焜摇摇头,说:“不怎么样,以后你再去我店里要少跟他接触。”   看来江洺对他没有好感是对的了。   “具体一点呢?”   陆焜挑眉看他,“怎么?对他有兴趣啊?”   他特意把“兴趣”二字拉得老长,没办法,他一看江洺的乖乖模样就忍不住调戏,简直是条件反射。   “我还会遇到比你再帅的男人了吗?”   陆焜坚定地摇头,说:“不可能。”   “那不就得了。”   好,不要脸到此为止,言归正传,陆焜回想着和毛毛共事这么久以来,他好像没做过什么特别狗的事情,可能就是一点点小事堆积着才形成今天让陆焜打心眼里讨厌他的局面。   但是这些小事跟江洺没法说,陆焜站起来,冲江洺甩甩手,“进屋去吧,我要洗碗了。”   江洺正想着那天见毛毛时他闻到的那股味道,刚有点眉目就被陆焜的声音打断了,他回过神来,“哦,我来吧。”   拣筷子的人愣住了,抬起的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这太少见了......   江洺被他盯得心里发虚,把面前的碗一推,说:“还是你来比较合适。”   欸?谁也没说不让你洗啊?!   陆焜嘴里叼着剩下的半截烟,看江洺的眼睛微微弯着,似笑非笑,如果江洺此时回头看一眼,他一定愿意回来和他一起洗......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吃完饭两人找了个电影窝在床上看,《大卫戈尔的一生》,很老的片子,陆焜说他没看过,江洺就顺手点开了。   当电影演到大卫戈尔在奥斯丁大学上课时的那一段台词深深吸引了陆焜,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江洺发现陆焜放在他后背一直摸来摸去的手忽然不动了。   “拉康哲学的重点是,幻想必须超越现实,因为在你到手的那一刻你没办法也不会再想要它,为了继续存在,欲望的客体必须永远无法达成,你要的不是“它”本身,而是对于“它”的幻想。欲望与疯狂幻想相辅相成。”   “这正是帕斯卡所谓的真正的快乐,来自对未来快乐的白日梦,不然我们怎么会说,“猎比杀更有趣”,或“小心你许下的愿望”,不是因为你会得到它,而是因为一旦得到它,你再也不会要它。”   “所以拉康给我们的教训是:心想事成的人绝对不会快乐,最符合人性的真谛是尽力活在你的想法和理想中,不要依据你达成多少欲望来衡量你的生活,而该以获得多少真诚、怜悯、理性,甚至自我牺牲的时刻来衡量,因为到头来我们生平轻重的唯一标准取决你如何看待他人的生命。”   下课铃声响了,大卫的课也结束了。   陆焜懒散地抻了个懒腰,翻身,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着天花板发呆。   “怎么了?”,江洺问他。   “教授讲的课还挺有道理。”   “那你怎么不看了?”,江洺移动鼠标,按了暂停键,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他俩没开灯,电脑屏幕晃着陆焜的脸,从江洺的角度望过去,他坚/挺的鼻梁履虚在冷光源里,将英俊的面庞一分为二,一半模糊,一半昏暗,像是老放映机里的影像,散发着幽幽的格调。   在静谧的时间里,这个有着好看唇线的男人缓缓低语道:“会讲道理的人很多,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处世哲学,所以很少能听进别人劝,如果光凭听道理就能过好这一生的话那我保证没有人会不喜欢学校。”   “不过教授说的有一句话我挺赞同的。”   江洺:“哪句?”   “我们生平轻重的唯一标准取决你如何看待他人的生命。”   江洺调侃他:“台词说那么快,你记性够好的啊?”   “我智商一百四。”   “切!”,江洺信他就出鬼了。   “我说真的。”   “那怎么没去门萨啊?”   江洺继续调侃。   陆焜翻了个身,又把手伸进江洺的衣服里,摸着他细腻光滑的脊背,说:“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学习很好,全年级一千多名学生我基本回回都是第一,有一次月考赶上篮球赛,我才滑到第二,不过不是因为没复习好,是因为打篮球太累,考最后一科的时候我没答完题就睡着了。”   “那时候班主任总是当着班里同学的面夸我,最常说的一句就是:“陆焜同学啊,以后一定是个非常有出息的人,以他现在的成绩考清华完全没有问题。”,如果我现在的样子被当年的老师看到他一定认不出我来,就算他记得,他记忆里的陆焜也不应该混成现在这样。”   一部电影引得陆焜讲起了以前的事,这对江洺来说无一不是惊喜,可惊喜之余他还有些小小的担心,不知道陆焜会把自己的过去定格在哪里。   江洺把电脑屏幕合上,躺在陆焜身边问他:“那你为什么没考上清华?高考没发挥好吗?”   陆焜转过头,拱拱身子平躺下来,说:“谁说我没考上,那年清华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是687,我考了714。”   “卧槽!”   江洺是发自内心的惊讶,他回想自己当年考警官学院那时候的分数,被陆焜甩掉好几条街。   陆焜摸了摸江洺的下巴,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吹牛逼?”   “......没有。”   江洺不是不相信,只是这一切和陆焜那一段经历对比实在太过强烈,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因故意伤人入狱?!   “后来呢?”   江洺已经忍不住好奇心先发问。   “后来......真要听啊?焜哥的过去可不太光彩。”   陆焜自嘲地笑着,心里也没底,他不确定话说出去后江洺会怎么看他,一脚把他蹬了也说不定。   “说吧,我想知道。”   带着点恳求的语气,江洺还没跟谁这样过。   “那得交点课时费啊。”   江洺扭过头去,就见陆焜慢慢靠近,随即唇齿相贴,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在这个黄昏里云雨欲来,把江洺所有的感知都压在身下,逃脱不开。   当江洺身上一件不剩的时候他推开了陆焜,呼呼地喘着气说:“等等。”   陆焜从他的颈窝里抬起头,问:“怎么了?”   江洺支吾着,“家里好像没...没套了。”   “我以为多大事。”,陆焜幽幽地说着,然后又低下头来,“没有就不戴。”   “......”   事后江洺每每回忆这一次都像时光错位一般地与几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重合,那晚,他们还是陌生人,那晚,他们也毫不犹豫地交出了彼此的身体,江洺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跟陆焜走,他唯一能说的就是,如果重来,他依然一如反顾。   ......   当陆焜停下身下的动作时很罕见地在江洺背上趴了很长时间,久久不肯离开。   同样筋疲力尽的江洺也懒得动,就一直任他压着,两人不说话,在夜晚来临的一刻细细地品味情欲消退的过程,肆意的,放纵的,百爪挠心......   他们总是习惯在事后抽一根烟,今晚也一样,陆焜让江洺靠在他肩膀上,俩人各点一根,烟雾飘散,像同时升起的蘑菇云。   然后在第一口烟后陆焜就毫无铺垫地讲了自己那段没有向任何人提起的过去。   “我爸在我妈去世后的第三年给我和陆远找了个后妈,名义上是这么说,反正我和陆远一天“妈”都没有管她叫过,她还带过来一个儿子,你应该能想象到那时候我家里乱成什么样,她对我和陆远很不好,背着我爸对我俩除了打就是骂,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大了吧,她没有打过我,顶多就是骂几句,但是陆远就没这么幸运了,我上清华那年的第一个暑假本来不想回家了,因为我们导员帮我联系了一份挺不错的兼职,可就在我准备上班的前一天接到陆远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哭着让我回家看看他。”   “等我买了票回家后就听到屋里有打骂声,陆远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哆哆嗦嗦地吓得够呛,鼻子还直往出淌血,我后妈还有她那个儿子手里各拿着一根棍子,我后妈看到我回来就冲我喊,说是陆远偷了家里的钱,还说那钱是给她儿子上钢琴课用的,我当时根本顾不得思考直接上去就把她儿子一脚踹地上了,然后抢过棍子把他俩都打进了医院。”   “她被我打成了脑震荡,她儿子一条腿折了,终生残疾。”   “我爸知道后气得住了院,我后妈就趁我爸住院期间把我告上了法庭,我被判了故意伤人罪,八年......然后我就成了一名犯人,学也上不成了,那年我十九,陆远才七岁。”   陆焜讲得很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也许时间过去得久了,伤痛压缩成最小,他也快忘了自己曾是当事人。   “你说我不知道里面什么样?我可能比你还要清楚,成年监狱比少管所要黑暗得多,我在里面那几年什么苦都吃过了,后来认识了一个大哥,就是我现在管的这个店的老板,叫陈君成,他因为什么进去的我不知道,他不告诉我也从不让别人打听,他比我先出去,也顺便捞了我一把。”   “出来后我就跟着他干了,这几年都这么过来,要说有什么变数那就是遇见你了。”   事情讲到这告一段落,陆焜小心地注视着江洺脸上的表情变化,他想知道江洺心里会怎么想他,好的,坏的,哪怕是厌恶,他也欣然接受。   这些过去永远不会被无缘无故抹掉,所以早说晚说都还是要说,瞒着,只会让江洺看不起......。   此时的江洺心里有其他的顾虑,他仰着头问陆焜:“那个陈君成为什么平白无故对你这么好?他没让你替他做什么吧?”   陆焜笑笑,手掌抚过江洺的头顶,拍了两下,说:“我在监狱里替他挨过打,他那人挺看中哥们义气,再说我帮他管店这几年给他挣了不少钱,互惠互利而已,不过他对我也不错,给我开的工资是你们这些公务员的好几倍,也比我在外面随便找个工作强。”   江洺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说:“没有谁会平白无故地对你好,你自己小心点,还有你们店里那个叫毛毛的,他比陈君成还得让人多防备一些。”   “怎么讲?”   江洺说:“他吸大/麻。”   江洺刚才忽然想到,在店里毛毛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江洺闻到的味道就是大/麻。   显然陆焜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他眉头皱得很紧,说:“你怎么知道?”   “以前麦子吸过。”   “......”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陆焜有些不可置信,他知道陈麦玩得开,但是没想到她胆子大到碰这个。   “那是她刚去迪拜没多久的事,有一次休假回来她当着我的面吸了一根,跟我说是朋友送的,让她尝尝,还说在国外,有钱人都吸大/麻,穷人才抽烟,不过她现在不吸了,她也就是一时好奇而已,麦子虽然很爱玩,但好歹也有分寸。”   “但是我见到毛毛的时候他应该是刚吸完一根,不然他身上的味道不会那么重。”   “擦!这小子特么是不是找死?!”   陆焜忍不住地骂了一句,胸膛起伏,连带着那只鹿角也动了两下,江洺翻过身来,盯着那只鹿角一直看,不但看了,还上手摸了。   陆焜耸了下肩帮,看着他,说:“我感觉你很喜欢这个。”   他说话的时候唇边温软的气息打在江洺的脸上,江洺低下头,下巴抵着他的胸膛,淡淡地说:“嗯,我喜欢。”   江洺说着身子探过去,头一点点向下沉,蜻蜓点水般地吻在那上面,一下,两下,仿佛还不够,他又伸出舌头去舔,辗转反侧,直舔得陆焜呼吸发紧,双手不禁箍住江洺的头,时而轻抚,时而用力,很久很久,谁也没有停下来。   ......   之后过了两天,江洺接到队里通知,要出差去木城进行保外就医考察,去年是大队长和孙志胜去的,今年队里决定让江洺和黄禹去。   当江洺把这件事讲给陆焜的时候他老人家立马就撂下脸来,很不高兴地说:“就不能换个人去吗?”   江洺哭笑不得,“这是我的工作。”   “那......去几天?”   “顺利的话,三天吧,木城比较远,坐火车要一宿,具体还要等到了再看。”   陆焜若有所思般地揉着耳垂,说:“那我这几天怎么办,你不在家我也没意思。”   “找你朋友啊,你不是说以前经常和他们开车出去玩吗?”   话是这么说,可陆焜自从和江洺在一起之后就把应酬能推的都推了,更别说去外地。   “算了。”,陆焜手一挥,好像大赦天下一般地,说:“你去吧,我忍得住。”   “......”   “要不我开车送你去吧,一宿的火车,坐到那人就废了。”   江洺有些难为情,说:“买的卧铺,再说还有我同事呢,你去送我我不好解释。”   貌似有点道理,陆焜点点头,说:“哪天走?”   “明天下班就走。”   陆焜拣起门钥匙,说:“我下楼去给你买点吃的,留着火车上吃。”   江洺赶忙拉住他,说:“不用,黄禹刚才给我发信息说他买了。”   黄禹?陆焜看着他,“就是帮陆远调到病监的那个同事啊?”   “嗯。”   “那你把胃药带着。”   自从上次去青海那次过后江洺都没有再犯过胃病,可陆焜还记得。   “好。”   “早点回来。”   “......我还没走呢。”   “哦。”,陆焜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说:“我刚才是不是有点神经病?”   “还行。”   两人对视一笑,大概每一个傍晚都是这样,聊聊天,笑一笑,吃饭,看电影,然后一天就过去了。   ......   出差那天下午,江洺和黄禹受领导批假先走了一会儿,因为火车站离单位有点远,如果下班时间走的话会堵车,虽说市区地铁已经开通了,但只有一号线,而且也不到火车站。   就在江洺背着背包在马路边上寻思着坐几路公交车能到车站的时候黄禹抬手就招了一辆出租车。   “单位给报销,坐什么公交啊?!”   江洺愣了愣,随即跟着上了车。   半小时后俩人赶到车站,发车时间是六点,黄禹提议先吃点东西。   “牛肉面,汉堡,砂锅......。”   黄禹指着对面的牌匾挨个念着,“水哥,想吃什么?”   “......”,江洺眯眼看过去,火车站附近的餐馆很多,但大都是应付来往旅客的,以吃饱为主,味道真不敢恭维。   “吃汉堡吧。”,江洺并没有多喜欢这些快餐,只是连锁店的东西相对会干净一些。   “ok,我来份牛肉的,你呢?”   江洺:“...鸡肉吧。”   黄禹斜了他一眼,撇撇嘴,说:“瘦得小干巴样,要吃牛肉才有力气。”   江洺双手插在兜里,照着黄禹的大腿踢了一脚,说:“说谁呢?我特么比你高那么多......”   话还没说完江洺兜里的电话就震动起来,他掏出来接,电话那头幽幽的男人声音,“我刚放你出来你就打情骂俏啊!”   江洺本能地向四周望去,然后在十点钟的方向,民航大厦下面看到了陆焜的车,离得远,他的脸并不真切。   他一手搭在车窗上,歪头朝这边看着。   “你怎么来了?”   “送你啊。”   “怎么送?”   “......目送。”   江洺看了一眼走在前边的黄禹,说:“我要和我同事去吃饭,你回去吧。”   “你吃你的,我就是过来这边办点事儿,马上就走了。”   “嗯,那挂了。”   陆焜这通电话把江洺搅得心神不宁,他一边咬着汉堡还不住地四处看,生怕陆焜在某个角落蹭地钻出来,那样他的小心脏会跳疯......   吃完饭换票、候车,到火车开走,江洺都没有再看到陆焜,也没收到他的短信或者电话,也许他真过来办事,江洺想。   木城是距离江洺所在省会四百多公里的一座三线城市,不大,但人口很多,江洺和黄禹清早从火车站出来就打车去了事先定好的宾馆,洗漱后直接去犯人陈凯家。   陈凯是木城人,三年前因抢劫入狱,去年七月又因肺结核保外就医,一年期满,所以少管所要派人来看看他恢复得怎么样。   按照档案上提供的地址,江洺和黄禹找到了陈凯家,他家离市区很远,几乎到了城边,而且是平房区,旁边有一个工地,此时正在施工,尘土飞扬,把他俩呛得直捂鼻子。   “水哥,到了没?”   江洺挨家捋门牌号,终于看到了陈凯家的门牌,“这儿,到了。”   江洺抬脚就要往屋里走,可一步刚迈出去就被黄禹拉住了,只见他从裤兜里掏出两个蓝色的医用口罩,说:“把这个戴上,肺结核传染。”   江洺皱了下眉,“不用了吧?”   “叫你戴你就戴,快点。”   说着,黄禹就把手里的口罩贴到江洺脸上,松紧带各挂一只耳朵,戴好后江洺看着门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活像个医学院的学生。   陈凯家比江洺想象的还要破旧,客厅连沙发都没有,就几把塑料凳,还有坏的,出来迎客的是陈凯的爸爸,个头不高,满面沧桑。   他看到江洺和黄禹都戴着口罩先是一愣,随即江洺拿出警官证亮了身份,陈凯他爸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招呼他们坐下。   黄禹看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说:“叔叔我们就不坐了,你儿子呢?”   “在里屋躺着呢。”   “那你叫他出来跟我们去医院检查,出完诊断还要去派出所。”   陈凯他爸一听“派出所”三个字神色有些紧张,问黄禹:“警官,为啥还要去派出所啊?”   “哦。”,黄禹解释道:“就是走个程序,问问陈凯在保外就医期间有没有遵守纪律?”   “小凯得这个病几乎都不出门,哪还敢做违法乱纪的事儿啊,警官,我保证我儿子真的很听话。”   见老人情绪有点激动,江洺赶快上来安抚,说:“叔叔你别担心,就是走个程序,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就回来了。”   “这样......”,陈凯爸爸叹了口气,说:“我这个当爹的没能耐,挣不着钱,他妈还有间歇性精神病整天只能被关在家里,小凯是因为家里拿不出钱给他妈看病才去抢劫的,都是我害了这孩子啊。”   老人止不住地抽泣,江洺别过脸去,站在窗口不说话。   黄禹“咳咳”了两声,说:“叔叔,您也别上火,先把孩子的病治好要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您去把他叫出来吧,我们抓紧办事儿。”   陈凯爸爸用磨破的袖口擦了两下眼泪,说:“我这就给你们叫去。”   两分钟后,陈凯从里屋走出来,十九岁的少年,身形消瘦,眼窝凹陷,脸色也不好看,蜡黄蜡黄的。   “警官好。”   虚低的声音在这个破旧的家里环绕,给人一种下一秒他和房子就要一同消失的脆弱感。   黄禹点点头,说:“收拾好了就走吧,先去医院。”   陈凯答应一声,在门口换了鞋就跟着江洺还有黄禹身后出去了。   江洺之前跟张大队在市里进行过两次保外就医考察,所以对流程很熟悉,木城虽说没来过,但是走的程序是一样的,他和黄禹把陈凯直接带到了医院门诊。   挂号,拍片,都很顺利,只是没想到在等医生诊断的时候出了问题。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医院门口,江洺,黄禹还有陈凯三个人像门神一样地杵在那。   江洺正在解烟瘾,考虑到陈凯的肺结核,他故意站得远一些,又把黄禹叫过来,问:“什么情况啊?那医生为什么不给开诊断?”   黄禹很嫌弃地瞪了江洺一眼,说:“水哥,我说你这里能稍微活泛一点儿吗?平时挺聪明一人怎么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门诊医生卡着不给开诊断无非就是要钱,这都不懂,low!”   边说着手指还在脑袋旁边转着圈。   江洺压根儿就没往钱那方面想,以为是每个医院规定不同呢,他照台阶下弹弹烟灰,说:“那给他多少钱合适啊?”   黄禹一听江洺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给多少钱都不用你操心,他们家不拿谁拿啊?!”   可是陈凯家的情况......江洺默不作声地把剩下的烟抽完,然后扔在脚下抿灭,拍了拍黄禹的肩膀说:“我来吧,他家穷的就差卖房子了,哪来的钱?”   江洺抬脚就要往医院里走,然后就被黄禹一把拉住了,“水哥水哥,冲动是魔鬼,是魔鬼呀!”   “给多少合适?”   黄禹唧唧歪歪地说道:“真给啊?”   “快点!别磨叽了。”   黄禹看了旁边的陈凯一眼,恨恨地憋出两字儿:“五百。”   “等着吧。”   江洺进了门诊大楼,黄禹则在外面看着陈凯。   “小子,你今天记江警官一笔啊,给大夫的钱是他替你掏的,想必刚才你也听到了,他日刑满后挣到钱了别忘还人家。”   少年眼含泪水,但没有流下,他把脸别过去,说:“谢谢江警官。”   二十分钟后江洺手里拿着诊断出来了,他心里感慨钱的力量果然无穷尽,就像有一年他去陕西博物馆参观,领取免费票的队伍从出票口一直排到了大街上,而旁边另一个窗口就是售卖某一个展馆门票的,售价三十元,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想花钱的话就在烈日下排,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是你,乐意花钱的呢就只需花上三十元就可以凭票马上进馆,而且馆内所有展厅都可以参观。   那次就是凭着陈麦的机灵,识破其中“玄机”,才让她和江洺两个人免了排队的辛劳。   黄禹把江洺手里的诊断接过来扫了一眼,说:“就这几张纸特么的要五百,奶奶个熊!”   钱既然都花了,江洺也就不以为然,他笑着看了下手表,说:“中午了,咱们去吃饭吧,估计这个点儿派出所也休息了。”   黄禹拿眼神示意江洺,“陈凯怎么办?”   这时候陈凯说话了,“江警官,黄警官,我中午能回家一趟吗?我爸在工地干活回不来,我得给我妈做饭。”   黄禹刚要说好却被江洺抢过话来,“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给你点两个菜你回家跟你妈一起吃。”   “不...不用了,谢谢江警官。”   江洺走到他身边,说:“走吧,也是顺便,要不你回家还得现做。”   他们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家炒菜馆,江洺帮陈凯要了两个肉菜,等陈凯走后黄禹喝着大麦茶水开始对江洺说教。   “水哥,你心这么好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江洺笑笑,说:“事儿赶到这了。”   “你当给子孙后代积德啊。”   子孙后代?恐怕这辈子他不会有了,江洺一边吃着菜,乏味地想。   “欸?水哥,我给你介绍个姑娘啊。”   “......”   “真的。”,黄禹端着汤碗“呲溜呲溜”喝了两口,说:“就是我那位佳人的闺蜜,在省司法厅上班,之前在北京了,才回来没多久,他爸好像是司法厅挺大的官儿,长得也好看,人我见过,你放心。”   江洺舔着门牙,笑得不怀好意,“条件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甘心跟我?”   “不不不!”,黄禹五指并拢比划着,说:“人家姑娘家里不缺钱,就想找个帅的,我一想你条件正合适啊,起码我身边认识的男人里边就数你长得最精神了,我告诉你,你们这样的要是单身就是浪费资源你懂吗?等回去我帮你联系联系。”   黄禹自说自话地憧憬着,全然不顾江洺满眼的拒绝。   “掐指一算这周末是好日子,就定那天了,回头我把姑娘照片发给你。”   江洺拿筷子敲了两下碗边,终于把黄禹从幻想中拉回来。   “我看算了吧,人家家里条件太好了,我高攀不起。”   “水哥!”,黄禹手里举着个勺子上下颠着,说:“你这属于什么你自己造吗?”   江洺配合他的台湾腔,回答:“不造。”   “目光短浅!你要是跟了这姑娘,那不出两年你就能升得比那些工作十年的人还高,咱们走仕途的,谁甘心一辈子都在这小监狱窝着,要说高攀不起的那是我,你完全不存在这种情况,不信你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我要是长你这么帅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江洺笑着把面前的菜盘往黄禹那边推了推,说:“吃饭吧啊,这事儿先放放,以后再说。”   可能是真饿了,黄禹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捧起饭碗就开吃,江洺看他吃饭飞快的样子不禁想起了陆焜。   陆焜吃饭的时候就很快,好像纯粹是为了吃饱而吃,最近一段时间好多了,因为他要配合江洺的节奏,所以陪着陪着也就慢了下来。   午饭结束后俩人回宾馆休息了一会儿,两点钟的时候才带陈凯去他家片区的派出所。   到派出所签字就顺利多了,都是一个系统的,没有什么难为一说,派出所这边结束后江洺就让陈凯回家了。   而他和黄禹因为是明天一早的火车所以还要在木城留一晚。   陈凯走后,江洺问黄禹:“你刚才是不是给陈凯钱了?”   “给了五百。”   江洺笑笑,“挺善良一人,装什么。”   只见黄禹扬着头,说:“我是冲你才给的,好兄弟,共进退。”   晚上,黄禹带江洺吃了木城很出名的烧烤,两人还喝了几瓶啤酒,聊聊单位的同事,又吹了会儿牛逼,回宾馆后直接蒙头就睡。   期间陆焜给江洺打了个电话,因为有黄禹在,说话不方便,没聊几句就挂了,江洺也没告诉陆焜他明天回去。   ......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江洺从火车站直接去了陆焜店里,因为这个时间他还没下班,所以江洺回家也见不到他。   走到四海租车旁边的道口,江洺一下就看见了邓立强,准确的说,是邓立强和陆焜。   他们俩站在一起的时候对比太强烈,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矮粗世俗,让人不想注意都难。   江洺知道他们在谈事情就没有上前,他靠着他们视觉死角的一辆车旁边,静静听着。   先说话的是邓立强,他说:“陆焜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男女通吃啊,那个小警官,长得白白净净的,原来是个同性恋,哈哈!”   陆焜淡然一笑,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跟我在这装,陆焜,你为了你弟牺牲够大的呀,要不要和哥们分享一下睡男人是什么滋味?让我听听,是不是比睡女人爽?!”   陆焜从兜里慢悠悠地掏出一根烟,点上,看着邓立强说:“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都没当真,你跟着瞎操心什么劲啊?!”   江洺忽然定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邓立强:“行,你有能耐把你弟调到病监区,让那小警官看着你就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了是不是?要是不撤诉我把你俩的事都宣扬出去,当然了,你没爹没妈不怕羞耻,你那小警官不行吧?”   陆焜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挠了挠额头,说:“说出去也要有人信啊,我陆焜有女朋友,而且我也不缺女人,江警官,呵,他怕不怕羞耻关我什么事,而且话是你说的,他也怪不到我头上。”   邓立强不说话了,牙齿狠狠地咬在一起,盯着陆焜的眼里快要冒出火来。   陆焜趁热打铁,接着说:“我劝你别在这些小事上瞎耽误工夫,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回去请一个牛逼的律师为你辩护,争取少赔点钱。”   邓立强慢动作地点了两下头,说:“陆焜,算你狠,你等着瞧,不弄死你我就白混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陆焜把手里的烟灭掉也回了店里。   而江洺在他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一次都没有回头。   ......   陈麦曾说过:“这世上没有哪种情感是牢靠的。”   此刻,江洺站在满地狼藉的卧室里越发觉得这句话很对。   他回来抽了两根烟后开始收拾陆焜的东西,整个过程他的手都在抖,收拾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陆焜的,哪些...是属于自己的。   日子过得久了,他们的每一样东西都混着用,衣服相互穿,日常用品也没分过彼此,就像是两条从不同方向汇聚而来的河流,河水混在一起,滋养出一片绿洲,于是岸上的人们都忘记了它们曾经的名字,只记得这里只有一处河流,缓缓流淌,并且深信不疑地认为它的归途是大海。   衣物收拾完了江洺坐在床上,看着封好的纸箱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他闭着眼睛双手捂着肚子,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比哪一次都疼......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江洺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床单尽是陆焜的味道,那是之前无数个夜里伴他入睡的催眠剂,江洺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他依然对陆焜恨不起来,连他刚才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做而做,就像大多数电影里演的那样,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   待胃疼稍稍缓解了一点,江洺站起来把那个纸箱拿到门口,下楼去了“四海租车”。   他没有直接找陆焜,而是把箱子交到一个修车的小伙手里,说:“叫你们陆经理下来拿。”   小伙笑笑,说:“我给陆经理送上去吧。”   “我说了。”,江洺忽然抬高音量,“叫他下来拿!”   许是江洺恶狠狠的眼神把小伙子吓到了,他把纸箱放下,懦懦地说:“稍等,我这就给你叫去。”   之后江洺没走,他就站在马路对面的一个拐角处,好半天陆焜才从楼上下来,他打开纸箱在里面翻了翻,然后把箱子扔在地上四处张望,他脸上什么表情江洺看不清。   只是在陆焜把纸箱扔在地上的那一刻江洺看到属于他们的过去也被摔得粉碎。   都结束了......   江洺大步走开,决绝的背影在夏天的树荫下冰冷如极地白雪。   上天在毁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会做什么铺垫,就在你最不防备的时候忽然来一道惊雷,几年前的相遇就是错的,他凭什么以为再见是命里给的福,凭什么相信那些巫山云雨是动心后的附赠品?本就是自己贪心过罗刹,要了不该要的情......   夏天的傍晚好像都很相似,清风,淡云,虫鸣......一切都是倦怠的样子,连过往的人都卸下了疲惫。   陆焜蹲在江洺家楼下的花坛上,脚边有四五支抽剩的烟蒂,此刻他眼前不断回放打开纸箱的那一刻,一张纸条赫然平铺在衣服上,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后悔了。”   江洺说他后悔了。   在附近几条街道穿梭寻找无果后陆焜才意识到自己被甩的事实。   这么突然到底是因为什么,陆焜想不通。   擦!   陆焜暗暗地骂了一声,把烟扔在地上,他必须上楼找江洺问个明白。   当陆焜手里捏着那个乌龟钥匙链爬到顶楼的时候最先听到的是隔壁吵架的声音,本来陆焜都习惯了,不过今天再听却特别烦躁。   江洺不在家,这是陆焜在屋里里里外外寻找一遍后的结果。   不过茶几上倒是有一张纸条,它静静地躺在那,等待着预料中的人来开启。   “把钥匙放桌上,走了别再来。”   江洺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清秀,字体板板整整,好像一滴多余的墨水都不会蘸到纸上,而此刻再好看的字在陆焜眼里也都是废话。   ......走了别再来。   陆焜把纸条团成一团扔在地上,胸口的愤怒堆积到了必须要爆发的地步,可是他能跟谁发泄,不能和江洺,也没法和自己......   逐客令就在眼前,短暂停留过后陆焜心不甘地把钥匙留下,走了。   在陆焜的车子开出小区的时候江洺就蹲在黎叔的食杂店门口,他在这呆了很长时间,他看着陆焜来,又看着陆焜走,心底隐隐地还想要再看他一眼,也许是最后一次,也许不是......   这天的夜晚好像来得有点早,许是天上乌云密布,遮挡了月亮,江洺在抽光了手里整整一盒烟之后还是没有好受一点,而他清楚的是,这才刚刚开始,要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没人能给出定义,当年的一夜情后江洺想了好几年,而现在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是不是需要更多年头来忘记?   乌云压顶没有雷声,行人经过低头不语,整个世界都静下来,唯独江洺的耳边噪声一片。   七月七号,江洺起身那一刻忽然念了今天的日期,他记住了。   ......   从那天之后雨季就来了,连着下了好几天,每天都阴气沉沉,城市也被淋得异常焦躁,走在街上是不绝于耳的鸣笛声,搅得人心神不宁。   临近四点,江洺看了眼墙上的钟,把警务通的充电器拔下塞进抽屉里,然后就看见黄禹从外面走进来,对江洺说:“水哥晚上出去吃饭别忘了。”   江洺一仰头靠在椅背上,懒懒地问:“跟谁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江洺点点头,“好。”   下班时间到,俩人一起从监狱大门走出来,黄禹平时都开车,可是今天却没有,江洺四下找了两圈也没看到,他叫住只顾往前走的黄禹,问:“你车呢?”   黄禹停住脚,回身冲江洺招手,说:“今天有专车接送。”   江洺以为他用打车软件叫了车,可没想到停在门口的是一辆红色路虎,这专车级别是不是高了点?   “洺哥,好久不见!”   车窗摇下来,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江洺的眼里。   明月......   她怎么在这?!   江洺还在懵圈当中明月就已经下车走到了他身边,抿嘴害羞的小女人模样让黄禹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洺哥?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是明月啊,咱们还在青海一起玩过呢。”   江洺大脑飞速运转,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今天这顿饭是之前黄禹要给他安排的相亲,而相亲对象就是明月。   “好久不见。”,江洺冲明月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卧槽卧槽,原来你们认识啊,我说明月怎么一听你的名字就答应了。”   黄禹如此真诚的语气在江洺看来却是蓄谋已久。   “黄禹!”   “诶,这呢!”,黄禹向右边招招手。   还有一个?!   江洺转过头去看见黄禹的女朋友刘佳妮正往他们这边走,之前江洺没有见过刘佳妮本人,但是黄禹不止一次地给他看手机壁纸,上面的姑娘就是她。   “江洺吧,你好,总听黄禹提起你,今天可算见着真人了哈,果然是帅哥,怪不得明月撒丫子似的要从北京回来。”   江洺笑笑,说:“你好。”   “走吧,我们上车聊,明月说想吃东北菜了,我和佳妮订了中山路那边一家特别好吃的菜馆,它家的杀猪菜那可是一绝啊。”   杀猪......   路上,明月一边开车一边斜睨副驾驶的江洺,一个多月没见,她觉得江洺好像又帅了。   “我前几天给麦子姐发微信,她说她回迪拜了,哦,对了,焜哥呢,要不你把他叫出来一起吧。”   焜哥...江洺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莫名地心跳加速,自从那天分开后他们就再没有联系过,一个短信都没有,就在江洺渐渐接受陆焜真的只是玩玩而已的时候他的名字又被人提起了。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今天算了吧,他可能没时间。”   明月一点都不觉得失望,相反,她心底倒有丝窃喜,今天是她和江洺相亲,一会儿吃完饭身后那俩人一撤,剩下大把时间就都属于她和江洺了,如果陆焜来,那岂不是很扫兴?   车子驶进中山路堵了一小会儿,明月靠着还不错的车技硬是在堵车大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东拐西拐终于到了饭店。   中山路一带是本市的繁华区,各种高档酒店、会所都聚集在此,江洺下车瞅了一眼饭店的牌匾,这里他来过,好像是和陈麦还有吴野一起,他有点记不清了。   因为周五客人比较多的关系,他们没订到包间只好坐大厅,明月让江洺先挑位子,随即她坐在江洺旁边,并把菜单拿到江洺跟前让他点菜。   热情旺盛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黄禹和刘佳妮都看出来明月很喜欢江洺,但是江洺那边的态度却不明朗,他对明月全程礼貌客气,话也少,几乎是问一句答一句。   当明月问到他想吃什么,江洺说:“随便。”   当明月指着菜单问他这个吃不吃的时候,他就说:“都行。”   最后一整桌子的菜都是除了江洺以外三个人点的,等菜间隙江洺手里捏着烟盒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黄禹看着他:“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江洺摆摆手,“你陪她俩吧。”   ......   江洺不太习惯在饭店洗手间抽烟,所以他直接去了外面。   今天也是阴天,天色已经暗下来,江洺蹲在饭店门口点了根烟安静地抽着,这时从里面又出来一个人,站在江洺不远处,清脆的一声打火机响,原来也是出来抽烟的。   江洺余光瞥过去,只看到一双长腿,和某人很像。   某人?   江洺猛地扭头看过去。   虽然他的脸被烟雾挡着,但江洺一眼就认得出,分别几天,他没什么变化,只是下巴的胡茬有点重,看着好像几天都没剃的样子。   “江洺。”   在陆焜开口的一瞬间江洺扔掉手里的烟转身回了屋里。   真他妈是想忘都不行!   江洺边走心里还暗骂着,本来他被黄禹拉来相亲就已经很不爽了,又在这碰到陆焜......简直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回到座位菜已经上了两道,那三人谁也没敢动筷。   “怎么不吃呢?”   江洺迅速调整情绪,笑着问他们。   “等你啊。”   明月温柔地看着江洺,声音甜美诱人。   黄禹和刘佳妮不怀好意地笑笑,明显就是在起哄。   只是江洺的沉默让气氛有点尴尬,他自己可能也注意到了,于是主动搭话过去,问明月:“你不是在北京吗?怎么回来了?”   明月一只手托腮,看着江洺,嗲嗲地说:“你都不去北京看我,我只好回来啦。”   黄禹拿起筷子,在桌上掂了两下,说:“明月多懂事,江洺你可得对人家好点儿啊。”   “对谁好点?!”   四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桌边站着一个男人,个子很高,挡住了身后上菜的服务员。   “先生麻烦您让一下可以吗?”   陆焜应声侧过身子,服务员把菜端上桌子就走了。   明月看见陆焜赶忙站起来,叫了声:“焜哥。”   陆焜心里有火,于是假装认不出,冷冷道:“你是哪位?”   “......”   明月有点尴尬,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指来回比划着,“我们...还有江洺在青海湖一起玩过。”   “对不起,不记得了。”   黄禹和刘佳妮相视一下,又看看江洺,说:“你朋友啊?”   江洺还在自顾自地吃菜,“不是。”   一口菜吃完,他拽着明月坐下来,说:“吃饭吧,不记得你的人理他干嘛!”   “哦......”   明月不知道江洺和陆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这俩人之前在青海的时候还很好,怎么转眼就生疏成这样?   一旁的陆焜看着这四人两对儿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点儿,他手指蜷着敲敲桌面,说:“江洺,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江洺闷头吃菜,他不知道夹的哪一道,也尝不出滋味,就是机械地重复,他想用这些来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握着筷子的手心里全是汗......   “出来!江洺,我说最后一次!”   偌大的餐厅里人声嘈杂,但陆焜的喊声还是盖过了这一切,周围忽然就安静下来。   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两男争一女的戏码,太常见了,根本不足为奇,但广大吃瓜群众还是对八卦热情不减,一个个抻着脖子看得兴起。   明月望望四周,然后对陆焜说:“焜哥,有话好好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一旁的江洺抽了张纸巾擦擦嘴,随即站起来,说:“你们先吃着,我马上回来。”   江洺看都没看陆焜就往饭店外面走,陆焜跟在他身后,脸色阴沉得吓人。   ......   “上车!”   陆焜把江洺扯到他车门口,打开了车门。   江洺没动,说:“你有什么事就在这......”   话没说完江洺就被陆焜推着塞进了后驾驶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子隔绝了外面的杂音,突然的安静让江洺很不舒服,陆焜更没有给他适应的时间就掐着他的下巴吻了过去。   天雷地火,欲望焚身......   陆焜抬起一条腿压着江洺的,手也尽可能地钳制住他,不出五秒钟,两人都气喘吁吁。   突然陆焜感觉腹部一阵痛,他“嘶”地一声坐回椅子上。   只是没等他坐稳江洺上去又是一拳打在陆焜脸上,发出骨骼碰撞的声响。   有血从陆焜嘴角慢慢渗下,他抬手蹭了一把,低头看看,然后冷笑了一声,说:“如果打我能解你的气,那你打吧,打死我都行。”   江洺很想再打一拳,可是他忽然发现在看到陆焜流血的那一刻他心疼了。   “真他妈贱!”   江洺想,他就是贱,才被陆焜欺负到头上。   “陆焜,我一分都不欠你的,以后别他妈来找我!”   “江洺。”   陆焜气丝游离地靠在椅背上,嘴角的血也顾不得擦了,他说:“等我把这桩官司打完我就回去找你,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别和别人好?”   “答应我吧,嗯?”   陆焜歪着头,看向江洺的眼里似一幅青白色的巨幕,想说的一目了然。   “凭什么?”   “凭我爱你。”   “......”   如果江洺没记错的话这是陆焜第一次开口说“我爱你”,然而这三个字放在今时今日还有可信度吗?   没有了吧。   “你这逢场作戏做得可真够全套。”   陆焜:“什么?”   “戏演到此你可以谢幕了,我的羞耻心的确不关你什么事,但我自己得要。”   这些熟悉的字眼让陆焜一下就明白过来,他撑起身子,“邓立强都跟你说了什么?”   江洺把着车门把手,半转过脸,说:“这些话是你亲口说的,也是我亲耳听的,赖不到别人头上!陆焜,你如果再来找我只能让我更加恶心和你的那段过去,所以你识相点,好聚好散。”   说完,车门打开,江洺弯腰走了下去,没有留下一个字,也没有回头。   他知道无论多擅长说谎的人在谎言揭穿的那一刻都会心虚,陆焜又不是圣人,所以现在他的脸色好看不到哪去。   这次所谓的“相亲”在陆焜出现后彻底搅黄了,江洺回去说了声“不好意思”直接走人,明月赶忙追出去送。   “洺哥你等等我,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明月拉住江洺的胳膊,用尽全力想要拖住他。   拉扯间江洺看到陆焜靠在车前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笔直地看着江洺和明月,他嘴角的红肿很明显,即使夜色浓重也没能遮住。   许是看够了,陆焜转身进了车里,然后车子从停车位倒出来朝路口驶去,明月一手拉着江洺,眼睛不住地往前张望。   “你和焜哥怎么了?刚才是不是打架了?”   江洺甩开了明月,扯扯衣角,说:“我走了。”   他离去的背影和陆焜一样,傲然,倔强,形单影只。   命运将如何处决他们没有人知道,在结局来临之前,每个人都自觉有魔鬼之手,可以掌控人生,相信爱的总会来,也相信不爱的总会去,人性可悲的地方就在这里,有一天恍然大悟的时候你才知道,原来世事不尽人心才是生命的常态,你也要接受这一生终将平凡的事实。   ......   当毛毛把陆焜叫醒的时候他睡得正酣,最近整晚失眠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而且只要醒了就别想再睡,神经衰弱得就像个老年人,陆焜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去医院看看了。   “焜哥,机票给你订完了,后天早上七点半,得起早了。”   知道我起不来还订这么早?!   陆焜双手在背后交叉,仰头抻了个长长的懒腰,睁开有些酸痒的眼睛,看着毛毛说:“过来!”   毛毛怯怯地走过去,双手因紧张不停地揪着裤子。   “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自己动手。”   “焜哥......”,毛毛带着些祈求的语气,说:“我发誓我戒了,这几天都没吸。”   自从那天陆焜把知道他吸大/麻的事情跟他挑明以后毛毛再见到陆焜都是一副心虚的样子,生怕他会报警还是咋地。   “戒了就好,自己有点分寸,不该碰的别碰。”   毛毛点头哈腰,“是是,焜哥,我知道错了。”   陆焜看了眼手机短信里的航班信息随即站起身来,说:“我有点事先走,明天就不过来了,我走这段时间你照顾好店里,还有,明天开工资,我把工资表都弄好了,就在电脑桌面上,你回头打印出来到财务那领钱给大家发一下。”   毛毛五指并拢照着自己胸口拍了两下,说:“焜哥,你就放心去吧,有我呢。”   放心去吧......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陆焜走下楼梯的时候又回头对毛毛喊了一句:“我先把车开走,找时间你去机场取一下。”   ......   今天天气很好,一扫之前阴雨天的烦闷,江洺从通勤车上下来想去吃碗面,只是他没想到会在店门口碰到陆焜。   他很罕见地穿了件白衬衫,在黄昏与黑夜交织的光影里好看地笑着,他脸上表情很多,可唯独笑时的眼睛最能让江洺记忆深刻。   “回来啦。”,陆焜说。   江洺默然地站在他对面,也许是周围的一切包括陆焜在内都舒服得让人神魂飘远,江洺没有发火,也没有阴着脸,他想,只要陆远在监狱里一天,以后都要不可避免地和陆焜碰面,如果每一次都唇枪舌战就太不新鲜了。   他选了所有能想到的应对方法里最欠抽的一个,沉默。   不管陆焜说什么江洺都缄口不言。   “我后天要去广州了,过来跟你道个别。”   还是要走了。   不知为什么江洺心里竟觉得有一丝轻松,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神经很紧绷,每天下班回来都感觉暗处有双眼睛盯着自己,虽然江洺很清楚这是自作多情,可他控制不了。   陆焜慢慢走上前来,看着江洺的眼神晃动得厉害,他有些哽咽地说:“好想抱你......”   说完陆焜就笑了,他逼迫自己转过头去,看着街道两旁的树叶攒动,狠劲地咬着牙也没把眼泪憋回去。   二十八岁的陆焜,在经历人生大起大落时都一路扛了过来,却在日子渐入佳境时有了软肋,他想起周芸曾经问过他的一句话,“我还能爱你吗?”   此刻陆焜满脑子想的都是,“江洺,我还能爱你吗?”   有行人从江洺面前走过,他正前方视线里的那个人早已经走了,在说完那句“好想抱你”之后。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临走前一天正好是探监日,陆焜去看了陆远。   他知道不会碰到江洺,但还是在监听狱警出现的时候有一些失落,可失落之余他更多的是慌乱,他觉得江洺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自作自受啊。   陆焜看着窗外高墙上缠绕的电网,心里自嘲地想。   电话拿起来,陆远叫了一声“哥。”   陆焜把陆远上下打量了一遍,看他还不错的样子放下心来,说:“我明天要去广州,可能要待一段时间,就不能来看你了,你要听领导的话。”   之前陆焜来探监的时候每每讲到这里都会说:“你要听江警官的话。”   陆远点点头,说:“哥,你最近别让江警官给我存钱了,上次存的还没花完。”   “他给你存了多少?”   陆远先是一愣,心里想着江警官给存多少钱他哥怎么会不知道?   “呃......上次存两千,前几天又存了两千。”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们分开之后江洺还对陆远这么照顾?   陆焜揪着心,眼前不自控地浮现和江洺有过的那些床笫之欢,他无力地向后倒去,头重重地磕在椅背上,有点疼,不过他也不在乎了。   陆远看出来他哥好像情绪不太好,也不敢多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探监时间结束。   ......   飞机飞到广州上空的时候广播开始播报地面温度。   三十二度!   虽然这在广州已经是最平常不过的了,可还是给飞机上这群北方乘客惊了一下。   “焜哥,醒醒,我们要到了。”   说话的是周芸,这次来广州陆焜带了她一起。   本来周芸在美国的二期治疗早就开始了,可她说什么也不肯去,家里拿她没办法,无奈之下孟雪只好再次拉下脸来求陆焜,于是陆焜托朋友找关系,只是目前国内治疗PTSD的临床经验还有些欠缺,最后还是陈君成帮忙联系了一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心理医生,说是可以在心理上给予患者一些帮助,至于能不能恢复还要看患者自身的调节。   从白云机场出来陆焜就带着周芸直接去了陈君成新开的店面,在广州比较知名的地标建筑小蛮腰附近。   店面刚装好也就半个月,陆焜想不通陈君成为什么这么着急开业,难道这是有钱人的通病?挣钱有瘾可能......   陈君成看见陆焜带着周芸也没多问,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太敏感,稍有疏忽就会说错话。   午饭是在一家潮汕牛丸火锅老店吃的,虽说已经过了饭口,但店里依旧有很多人,他们好不容易挤到里边找了一个空座,三十几度的气温,着实把陆焜热得够呛,他挑起衣角往上搂到胸口,加上背后有风扇吹着,热气瞬间散了出去。   说不出的舒服。   只是舒服没过两秒陆焜就把衣服撂下了,他受不住周芸不停向他瞟过来的目光,带着点儿偷瞄的窃喜......   吃完饭后陆焜把周芸送回宾馆,而他则去了新店。   新店的名字还是叫“四海”,只不过在四海租车后面加了个后缀,广州分店。   这就是一点点小手段,利用大众的心理罢了,因为一般人看到分店的第一反应都是生意好才会开分店,所以更能赢得消费者的信任。   一开始陈君成绞尽脑汁想给新店起一个霸气侧漏又能财源滚滚的名字,可是他想了好几天无果后只能求助陆焜,然后陆焜就建议他按照上面说得来,陈君成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店里一切都是全新的,除了员工......   因为员工只有陆焜一个人。   陈君成这样跟陆焜解释:“咱这店比较小,有两个人看着就差不多了,我平时没事儿也会来顶你的班,这样你每周就能休息一天,等生意稳定了再扩大店面,把汽车美容会所也开起来!”   陆焜大抵能够明白陈君成的意思,他在这边定居,也不打算让陆焜回去了,就想让陆焜一直跟在他身边,像个“忠臣”一样。   陆焜笑着从烟盒里拿出两根烟,递给陈君成一根,又给他点上,说:“成哥,我不能在广州长待,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得回去。”   得回去,江洺还在那呢。   陈君成吸了一口烟,想了想,陆焜好像从来没跟他提过什么要求。   “焜儿,你再想想,广州这边机会多,钱好赚,比老家那边强,你那小女朋友和你弟的事儿都过去了,你俩换个地方也好重新开始。”   陆焜没有一丝想再考虑意思,他坚定地看着陈君成,说:“成哥,小芸是我妹妹,不是女朋友,她治好病以后还要回去把学业念完,她要是不想读书我也可以给她找个工作或者我养她都行,但是我不能娶她。”   “好了好了。”   陈君成见陆焜动真格也不想再勉强,“这样,你在这待一段时间我就让毛毛来,你还回去替我管那两个店,等今年年底成哥分给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工资也照开,但是你得好好给我管着,成哥现在就指你了。”   心愿达成,陆焜松了一口气,“成哥你放心吧,有我在没问题。”   之后在广州呆的这段时间里,陆焜每隔两天都会送周芸去看心理医生,然后晚上下班后再带她去公园里转转,如此循环下去周芸的状态基本恢复的和正常人无异了。   半个月后,宝马车自燃案件终于开庭。   本来陆焜已经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律师处理,可是在开庭第一天就出了事。   原本举证期内上交的汽车租赁合同复印件里的内容遭到了篡改!   陆焜在听到孟律师电话里讲到这一句的时候着实有点蒙,“怎么会这样?!”   陆焜仔细回想了一下全部过程,确定自己给孟律师的合同没有任何纰漏,难道是孟律师......?   陆焜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孟繁华在这行摸爬滚打多年,口碑一直都是业界佼首,所以被收买这类事几乎不会发生。   如果问题不是出现在孟律师这一环上,那就很可能是他在去法院的路上被人掉了包。   陆焜觉得,他有必要回去一趟了。   把这件事大概跟陈君成说了一遍之后他就马上给陆焜定了返程的机票。   ......   下飞机后陆焜没有马上去找孟律师,因为现在已是夜里十点钟了,他的事也不值得孟律师为他点灯熬夜地加班。   机场候机厅门口,陆焜蹲在大巴车旁淡然地抽了两支烟,从知道自己要回来那一刻,他担忧的不是合同,而是想着怎么也要见江洺一面。   这半个月,他们之间什么联系也没有,多数时候都是陆焜捏着电话,屏幕始终停留在江洺电话号码的那一页,返回,点进去,再返回,再点,如此重复几遍后陆焜会强迫自己把手机关掉。   真的想他......   抿烟,起身,陆焜买了张距离江洺家最近的车票,然后上了车。   实在不行就到楼下看一眼再走,这是陆焜所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午夜,大巴车里依然开着空调,陆焜坐在车窗边看着城市逐渐清晰的样子,心里一片荒凉。   四十分钟后他从大巴上下来,再转出租车,终于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到了江洺家。   陆焜发誓本来他只想在楼下坐一坐再走,可当他看到熟悉的那所房子里亮着灯光的时候,他的腿怎么也不听使唤了。   陆焜知道江洺的习惯,不管第二天是上班还是休息,十一点肯定会按时上床睡觉,可是今天,他没有......   上楼的时候陆焜手里一直攥着一样东西,就是之前钥匙扣上的小王八,虽然钥匙早就还给了江洺,但陆焜还是带走了这个,说不上念想还是怎样,总之他拿走了。   七楼,陆焜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用小王八的头轻轻地敲了两下铁门。   然后很快门就开了。   预料之中,江洺没睡,预料之外,他竟然肯开门。   他裹着睡衣干干净净地站在陆焜对面,头发上盖着一条毛巾,应该是刚洗过澡。   “江洺。”   江洺刚才从门镜中就已经看到了陆焜的脸,他想都没想就开了门,而当门打开,他和陆焜的视线赤/裸裸地对上时他又后悔了。   这么快开门干什么?!   陆焜一只手把着门边,眼睛自下而上地把江洺打量了一遍,随即他抬手扯掉了江洺头上的毛巾。   妈的!真特么碍事,都看不清脸了。   借着楼道里白炽灯微弱的光亮,陆焜终于看清了江洺的模样,还是那么的...招他喜欢。   “你晒黑了。”   这是江洺开口对陆焜说的第一句话。   门“咣”地一声关上,陆焜捧着江洺的脸就吻了过去。   他本想说点什么作为铺垫,可是分别这么久,说什么好像都不如这一吻来得实在。   而陆焜更为惊讶的是,江洺没有躲。   在漫长的激吻过后,陆焜松开江洺,喘着粗气地盯着他的脸,想念就这样在无声中传递过去,然后他听到江洺说:“陆焜,再耍我你会下地狱的!”   陆焜颤抖的双唇又贴了上去,含住后重重地裹了一口,然后将他拉进怀里用力抱着,“你恨我,对不对?”   江洺闻着自己日夜思念的味道手下不自觉地环住了陆焜的腰,喃喃道:“我是恨过你...但我更爱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被子随意散在地板上,衣服也撕裂了,两个赤着身子的男人在床上翻滚,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兴奋得催情......   陆焜仔细抚摸着身下的人,似乎想把分别这段时间以来落下的都补上,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大手划过之处都滚烫如烙铁一般,而他一直看着江洺脸上的细微变化,如果他因自己摸到哪里而反应剧烈的话陆焜就会加大力度,如此反复,江洺终于忍不住泄下,顷刻间小腹上湿泞一片。   陆焜不顾他高/潮后的身子有多么敏感,大手向下抓挠做掏鸟窝的动作,手指轻捻着,说:“以后还敢不敢甩我了?”   江洺哪里还顾得上回话,只想大口喘气才不至于让自己缺氧。   “啊!”   江洺忽然喊了一声,有些嘶哑的,掺杂着情欲猛涨的呜咽,刚刚就在他沉默的时间里陆焜一下顶了进去,江洺使劲扣着他的后背,小声求饶,“你慢点儿,疼......”   “说你爱我。”   “......”   陆焜胯间狠劲一动,比上一次还深。   “我...爱你。”   江洺卸下所有力气缴枪投降,他本以为陆焜会就此饶了他,可是他失策了,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陆焜开始连番冲撞,一点余力都不留。   江洺知道从开始到现在,每一刻都是陆焜在赢,他是英勇善战的骑士,而江洺却成了丢盔弃甲的小兵,这场爱情里注定陆焜会是凯旋英雄般的存在。   ......   事实证明床事还是要循序渐进,一次性爽到底的下场就是......下不去床。   不过好在今天是周六,江洺不用上班,否则真要了他的老命了。   陆焜起得也不早,九点多他给江洺买了早餐带上楼然后才去店里,他这次回来没有提前告知店里任何一个人,换句话说就是没人知道他回来。   陆焜每次从江洺那去店里如果不开车就会走路去,而且快到店里的时候会经过一个红灯特别长的交通岗,此刻,陆焜就在烈日炎炎下一边等着,一边拿手里的冰矿泉水猛灌。   就在信号灯还有七秒钟要结束的时候陆焜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对,是两个。   两个他都认识的人从不同方向汇合然后拐进了一个巷口,陆焜来不及拧瓶盖儿就跟了过去。   是毛毛和邓立强。   他们俩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跑过去的路上陆焜心里隐隐不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离他们越近越强烈。   如果陆焜没有记错的话那条巷子不深,而且是个死胡同,所以陆焜不敢贸然尾随。   巷子口有一家食杂店,这个季节店老板把冰柜都放到外面,各种冰淇淋,冷饮,数不胜数。   陆焜买了一听可乐站在竖式冰箱里侧,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听不清毛毛和邓立强的对话,本来陆焜是有机会听到的,可是店老板突然把电视机打开,调到了暑期档有《还珠格格》的那个频道,顿时电视剧主题曲嗡嗡地唱起来,搅乱了陆焜的视听。   他心里暗骂着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冲过去把电视机砸了......   毛毛背对着陆焜的方向站着,和邓立强边抽烟边谈,就目前的情况看好像很和谐,半支烟的功夫谈话结束,陆焜见状赶快躲进了食杂店。   他俩是一起往出走的,在巷口才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陆焜摸不着头脑地在食杂店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才转回店里。   田师傅看见陆焜回来了忙从车底钻出来,扳子都来不及放下就问:“焜儿,你咋回来了?广州那不忙啦?”   陆焜递根烟过去,说:“之前的案子有点事要我回来处理。”   看其他两个小工在忙,田师傅眨了眨眼睛,故意放小声说:“啥事儿?是不是碰到麻烦了?”   陆焜拍拍田师傅的肩膀,说:“没事儿,你放心吧,对了,你家小川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这孩子刚上大一就给我领回来一个姑娘。”   说到这田师傅摇摇头,一副为人父把心操碎的模样。   陆焜安慰他,道:“上大学还不让谈恋爱什么时候谈啊,说不定小川一厉害,以后娶媳妇儿都不用你掏钱了呢。”   田师傅双眼向上一翻,撇撇嘴说:“要是那样就好了,你是没见着那姑娘,穿得可少了,还染着黄头发,也不知道小川看上她啥了,唉,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随他去吧,不耽误学习就行。”   这个......谈恋爱不耽误学习的还真少。   陆焜不忍把真话同田师傅讲,于是摆摆手,说了句“回聊”就上楼去了。   只是还没等到楼上陆焜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而且是娇/嗔的那种,陆焜脚底一滞踉跄着登上最后一级台阶。   二楼的公桌里头,毛毛坐在转椅上,大腿上还骑着一个女的,衣服褪到腰间,场景香艳得让人血脉喷张。   听到动静,毛毛从女人的胸口抬起头来,惊慌得不得了。   “焜...焜哥,你咋回来了?”   陆焜插着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说:“我走,还是你俩换个时间?”   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还有椅子转动的声响,再就是毛毛说话:“你先回去,我回头给你打电话。”   女人踩着高跟鞋扭着腰“铛铛地”从陆焜身旁下了楼,步子不紧不慢,一点都不知羞。   与此相反,毛毛倒是像个娘们一样脸红到脖子根儿,毕竟他被陆焜撞到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   陆焜朝屋里走,在窗户下的茶海旁坐下,看着毛毛,说:“不怕你媳妇儿知道啊?”   毛毛不仅有正牌媳妇儿,还有个女儿......   他心虚地挠了挠头,说:“焜哥,你可别告诉小曼,她知道非得闹上天不可。”   陆焜向后一仰,倒在沙发背上,说:“我没工夫管你这些闲淡事儿,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引火上身。”   “是是!”,毛毛连点着头,真诚的好像穿上裤子就立马悔改了一样。   该谈正事了。   陆焜假装闲聊天似的问毛毛,“你刚才出去啦?”   毛毛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啊......那个,出去办了点儿事。”   陆焜此时更加确定毛毛和邓立强之间的秘密有多不可告人。   为了不打扫惊蛇陆焜临时决定不再问下去了,他起身说:“我去孟律师那一趟,有事打我手机。”   毛毛伸手拦住他,说:“焜哥,那租车合同还有复印件吗?”   陆焜挑眉,脸上的神色暗下来,说:“你怎么知道?”   毛毛大概是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快解释道:“啊,那个我姐夫跟我说的。”   陆焜没再深问,点点头,走了,他到楼下又把田师傅叫过来简单交代了几句。   去孟繁华律师事务所的路上陆焜一直在思考几个问题。   毛毛为什么要跟他撒谎?如果陈君成真给他打电话说了官司的事情那他就一定知道陆焜回来,可刚才的情况,毛毛明显就是不知道。   他和邓立强什么关系?两人在巷子口到底谈了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陆焜一直都想不通,当初宝马车是经毛毛手租出去的,可是出了事情,包括陈君成在内的所有人都把问题推到了陆焜身上,虽说他是店经理,理应出来主持大局,但毛毛把自己里里外外摘得这么干净也太不合乎情理了,而且事情发生到现在毛毛除了偶尔假装关心的问了几句之外就什么都没管过,想到这,陆焜闹心得理不出头绪,他暗自决定先不把撞见毛毛和邓立强的事情向任何人挑明,因为只有躲在暗处才能将全局看清楚。   ......   在陆焜马上要到事务所的时候孟律师打来电话,说他临时有事要去趟法院,可以短信沟通或者明天再约。   被放了鸽子之后陆焜兴致缺缺地回了江洺家.   今天早上陆焜终于拿回了那串属于自己的钥匙,物归原主,他把乌龟挂了回去,还不忘和江洺的作比较,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乌龟比他那个要帅一些。   到了家,陆焜换好鞋直接进了卧室,他走的时候江洺就在床上,等他出去一趟回来江洺还在床上,陆焜感觉他好像连一寸地方都没挪过。   江洺看见陆焜回来把电脑放到一旁,说:“你干嘛去了?”   陆焜走到他身边,坐下,说:“去店里看看,怎么了?一直盯着我干嘛?我知道我长得帅......”   江洺一脸嫌弃地转过头去,“真黑!”   昨晚在灯光下看还没这么明显,可白天一看,江洺有些不忍直视,他觉得陆焜简直黑出了一个高度。   “有吗?”   陆焜忙起身去洗手间照镜子,可照来照去都没像江洺说的那么严重,他又走回屋里,为自己据理力争,“喂!说谁黑呢?”   江洺翻了个身,背过去,一眼都不想多看。   陆焜被这个厌烦的动作搞得极不舒服,他走到江洺身旁把自己身上的短袖一把拽下去,然后双手捧着江洺的脸,说:“你看看,焜哥身上是白的,就露在外面的地方晒黑了,广州太特么热!”   与江洺视线平行的是陆焜胸口的位置,那里确实......白,可江洺哪有心思思考白不白的问题,他舔舔嘴角,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明显就是在撩人!   被子掀开,陆焜迈开一条腿骑了上去。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陆焜进店第一件事就是找田师傅。   “老田,拿来了吗?”   “拿了。”   说着老田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文件袋,递给陆焜,说:“一开始我还觉得没必要,没想到真用上了,不过你这也太杞人忧天了,复印一份就够了呗。”   陆焜笑着打开文件袋看了一眼,说:“反正复印费也不贵,我就多弄了几张,原件还在你那吧?”   “在呢,你把心放肚子里,没事儿。”   陆焜拿着租车合同还有邓立强身份证的复印件又去了事务所。   孟律师今天也很忙,没办法只好把和陆焜的见面安排在了午休时间,他吃完饭后直接去了会议室。   陆焜已经恭候多时了,他也没客套什么,直接开门见山谈事情。   孟律师看着桌上陆焜递过来的文件,罕见地放低姿态,说:“说来也不好意思,我觉得可能是我疏忽了,我那天去法院之前在肯德基吃了个早饭,可能那时文件放桌上占位置就......”   “那你......”,陆焜本来是想说:“那你这个当律师的在上交证据时都没有检查吗?”   可转念一想如果这样问的话会让孟律师脸上挂不住,于是他换了个说法,说:“被掉包的租车合同是不是改了很微小的部分,不然以你孟律师的专业水准不可能发现不了。”   孟律师神色有些不悦地松了松领带,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内容都一致,只是名头改了,四海租车变成了“四河”,乙方邓立强的名字变成了“邓强”,我找人查过,那个“四河”子虚乌有,“邓强”就更别提了,听名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会对案件有什么影响吗?”   “一般证据都要举证期间上交,如果在开庭后提交就必需是新的证据,咱们这种情况有点吃亏,不过好在你还有邓立强威胁你的录音,这个对的租车合同我也会在下次开庭的时候拿出来,法院应该会酌情处理。”   录音是上次陆焜在江洺家门口遇到邓立强的时候录的,他把中间江洺说话的部分都处理掉了。   见陆焜紧皱眉头,孟繁华又说:“我在市人民法院还是有些人脉的,合同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们打赢这场官司。”   听到孟律师这番话陆焜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说:“孟律师那就麻烦了,你看你哪天方便,咱们一起出去吃个便饭。”   “再说吧,我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五十天都在忙,实在抽不开身,这样,等有空了我找你。”   两人都是客套,谁也没把饭局的事走心,互相道别后陆焜就离开了事务所。   事情解决好陆焜给陈君成打了个电话,然后就被他催促周一要回广州去。   陆焜没办法,只得回江洺家的路上用手机订了机票,还是最早的那一班,这次回来虽然匆忙,好歹把江洺弄回来了,陆焜觉得很值。   孟律师这边完事后他推掉了毛毛和店里同事要聚餐的邀请直接回去陪江洺。   ......   两人在家里吃了晚饭,然后像往常一样窝在床上看电影,江洺好像从陆焜的沉默中感知到他要走,于是主动问他:“你明天是不是要回广州?”   “......嗯。”   中间静了一会儿,电影里演了什么江洺都不清楚了,他只觉得胸口闷得慌,陆焜虽说回来两天,可除了睡觉的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外面办事情,留给江洺的时间很少。   电脑屏幕忽然被江洺关上,他枕着陆焜的胳膊无声地躺着,心里有万般滋味,可嘴巴却闭得紧紧的。   陆焜笑着低下头去在江洺嘴唇上厮磨了一会儿,说:“你想我了吗?这段时间。”   江洺诚实地点点头,然后特别欠抽地回应一句,说:“你想我了,我知道。”   陆焜憋不住笑,问他:“我想不想你怎么知道啊?”   “就...我每天都打喷嚏,要不是你想的,那肯定就是跟我相亲的那个叫明月的丫头了。”   某人神经一紧,冷冷道:“她还找你吗?”   江洺傲娇着抬起下巴,说:“找啊,有事儿没事儿都会来单位找我。”   这是真的,明月差不多隔个一天两天就会开着她的红色路虎去少管所门口等江洺,可能是她那车太扎眼了吧,几次之后少管所差不多都知道有个高干的女儿追江洺。   更夸张的是孙志胜,他有一次问江洺:“水哥,你最近是不是傍上富婆了,前段时间有个奥迪车总来接你,现在又换路虎了,这俩女人什么来头啊?六十大寿过了没?”   当然了,开奥迪的是陆焜,只是孙志胜并不知道,否则又要旁敲侧击的警告江洺离陆焜远点了。   ......   陆焜听到江洺的回答老不乐意了,先是“切”了一声,然后说:“别瞎嘚瑟啊,敢找女人我就废了你。”   江洺顶着枪口往前走,“那找男人呢?”   陆焜咬咬牙,说:“先废后杀。”   屋里南北的窗户都开着,室外二十五度,江洺却感到后脖颈一阵凉意。   “逢场作戏嘛,谁不会。”   这句话让刚才还很嚣张的陆焜彻底蔫儿菜了,他躺回枕头上,一手盖着额头,拇指压在紧闭的双眼上,像是因心虚躲避,又像是自我检讨,好半天他才开口,说:“江洺,我之前那么说是不想让邓立强伤害你,他有黑道背景,虽说谈不上什么惹不惹得起,但最好还是不要与他有什么瓜葛,他那人心狠手辣的,万一哪天抽疯,我害怕......害怕他伤着你。”   江洺此刻没有心思考究陆焜的话是真心还是撒谎,他选择相信自己,身体是诚实的,那种心顿时被揉了一下的感觉装不出来。   “我知道你不怪我,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以后就算有刀架在我陆焜脖子上我也不会再违心说那些话了,再骗你就真下地狱。”   陆焜是那种很极端的人,冷漠与温柔就像两把双刃剑,哪一面江洺都见过,也体会过,陆焜的冷漠或许是这么多年家庭不幸再加上牢狱之灾堆积出来的,而江洺则一直活在双亲恩爱的幸福家庭里,所以他无法切身体会陆焜过早痛失母亲还有家庭重组的苦痛,至于牢狱之灾江洺还算能了解一些,他觉得陆焜有今天还是心理过于强大了些,如果换做是自己,江洺真的不保证从那里出来之后自己会不会有重新认真对待生活的勇气。   而且陆焜身上一直有一种特质吸引着江洺,他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反正在很多事情发生之后江洺就彻彻底底爱上了他,这就是为什么明明陆焜混账在先,江洺也选择原谅他的原因。   许是这样的气氛让两人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契合,于是摸摸这,摸摸那,一场在所难免的炮声终于打响,陆焜要了一次又一次,他心里想的是明天就走了,不能让自己留什么精力回去继续相思苦......   最后江洺被他折腾得摊在床上,即使肚子饿得咕噜叫也没有力气下床找吃的,而陆焜就不一样了,每次做完依旧生龙活虎,该干嘛干嘛一点都不耽误。   他听见江洺肚子“咕噜”的声音忙起身,点了根烟,说:“我去给你下碗面啊,吃完饭咱们继续,给你加个蛋吧,补充补充体力,还特么警察呢,一点都不耐操。”   江洺:“......”   尽管第二天的航班很早,陆焜走之前还是没忘了给江洺买早餐,他偷偷留下一样东西,想说的话他也都写在便签上了,然后把这些一并放在床头,他希望江洺一起床就能看到。   八点钟,闹钟响了,江洺迷蒙地睁开眼看到一沓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等他缓了缓神再看过去的时候那沓钱还在。   江洺这才确定他所看到的不是梦境的残存才敢凑过去,现金目测有一万块,还有一张卡,他又拿起桌上的纸条,上面的字迹看起来写得很匆忙,但依旧潇洒。   “上次陆远跟我说你给他存了四千块钱,这个钱我得给你,剩下的你留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那张卡是我这几年攒的钱,不多,先放你这,你要是有事着急用随时可以取,密码是你生日(昨天刚改的...以后就不改了。)”   江洺看着这些,忽然有种人生完整了的感觉,他再一次觉得自己选对了,即使他知道以后要面对的困难很多,可是有陆焜在,怎么样他都扛得住。   八点钟的阳光洒满整个屋子,江洺手里攥着那张纸条,忽然想就这样不起了,被子上,他身上,全是陆焜的味道,好像他并未走远,也会在不久后回来,和他一起生活,像家人一样。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之后一个多月陆焜一次也没有回来,直到八月末周芸心理康复结束。   她家已经给她安排了重新入学,休学一年之后周芸又要重返学校,虽然当初那件事发生时周家尽一切能力遮罩消息,学校几乎没人知道,但周芸自己这一关还是要过,陆焜从心理医生那了解到周芸的病情基本完全康复了,所以她现在已经具备适应社会的能力,对此陆焜觉得这两个月的治疗真是没有白费。   把周芸送回家安顿好后陆焜直接打车回了江洺那,一分钟都没耽搁,这么久没见,陆焜想得抓心挠肝,每天晚上打一个小时的电话都解决不了实质问题,再多相思蜜语都抵不过肌肤之亲来得实在。   陆焜特意计算好时间,好在飞机落地办完周芸的事后第一时间回到家就能看到江洺。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虽然江洺在家,可还有另外一个人。   当陆焜开锁进屋,大喊一声:“老子回来了!”之后就看见一个阿姨模样的人从客卧走出来,而江洺就站在那位阿姨身后。   懵逼的不仅是陆焜,还有江洺自己。   不过好在江洺及时清醒,指着陆焜说:“妈,这是我朋友,陆焜。”   妈?!   老人家看着五十多岁,身穿碎花连衣裙,精神矍铄的样子,虽然岁数已经不小了,但是身材匀称,五官精致,可以想象到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   陆焜眨了眨眼,然后赶忙上前点头哈腰地说:“阿姨您好。”   江妈笑着应了一声,说:“呦!我家洺洺的朋友哈,这小伙子长得真带劲。”   陆焜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冲江洺使眼神,可这也不是靠眼神交流就能说明白的啊,江洺搔搔头,就像朋友间正常聊天一般,说:“焜哥,你怎么回来了?”   “哦,回来办点事,阿姨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妈貌似挺喜欢陆焜,抢在江洺之前回答,说:“今早刚下的飞机,这不他姐江月放我探亲假了嘛,我就赶紧回来看我家洺洺,唉,半年没见,我这儿子又瘦了。”   得,看样子又是一个有恋子情节的妈。   陆焜看了一眼江洺,说:“阿姨,我晚上请你吃饭吧,你想吃家乡菜还是什么?海鲜你喜不喜欢?”   江洺没反应,估计也是默认了陆焜的邀请。   江妈笑得更开心了,说:“请吃什么饭啊,怪破费的,你晚上就留我家吃饭吧,正好阿姨要去买菜,洺洺你在家陪你朋友,妈自己去买菜就行。”   陆焜继续献殷勤,说:“阿姨,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江妈边换鞋边说:“你俩在家待着,过道就是超市,我买完菜就回来。”   门“砰”地关上,陆焜走过去凑到门边上听了几秒,确认脚步声远了这才走回江洺身边一声招呼也不打地扛起他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没有开灯,只有门玻璃透过来的隐约光亮,陆焜把江洺放在洗衣机上然后就狂风骤雨般地吻了过去,而江洺也环着陆焜的脖颈激烈地回应,顿时间呼吸急促,全身血液都往下涌,聚集在一处,江洺细碎地呻/吟着想要释放的欲望,陆焜也一样。   吻了一会儿,陆焜抬起头,大手抚摸着江洺的半边脸,说:“你妈突然回来怎么办?”   江洺两条细长的腿重重摩挲陆焜的臀部,说:“她每次去买菜没有一个小时回不来。”   话音刚落,陆焜就开始解腰带,一时间小小的洗手间内传来哗啦啦脱衣服的声音,还有唇齿研磨之处啪嗒啪嗒的水声,陆焜把江洺抱下来,让他转过身趴在洗衣机上,然后从后面疯狂探入,把身下的人撞得几乎要散架......   一个多月没见,两人都有点把持不住,做完后陆焜帮江洺把衣服穿好,然后赶快打扫战场,还不忘洗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江洺就倚在门边看着他做这做那,心里竟然有一丝情欲消退的空虚,也许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和陆焜之间最不可避免的问题,那就是怎么过他母亲这关。   虽然事情到这一步沾了些世俗的杂质,可这终要面对,谁也没有办法,其实江洺完全可以再拖上几年,毕竟他也没到非要找个姑娘结婚不可的地步,但是拖几年之后呢,问题始终摆在那,他一边期望着他妈可以健康长寿多活一些年,一边期望她能够体谅自己,可事事不能都尽如人意,以江洺对他妈的了解,他和陆焜的事,没有妥协的余地,一点都没有!   其实不仅是他妈,也包括中国式教育下的万千父母,谁也没有错,只是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超乎伦理之外的,觉得错的人将它视为大逆不道,觉得对的人将它捧上神坛,江洺不想站队,大环境下的道德捆绑与他无关,因为每个人只有各尽其事,才能各享其命。   “想什么呢?”   陆焜对着江洺的脸弹了几下指尖的水,恶作剧般地笑着。   江洺也没躲,这几滴水反而让他清醒了不少,他盯着陆焜看了几秒又低下头去,说:“没想什么......”   “你确定?”,陆焜一手撑在江洺身后的门板,眼睛微眯着看他。   “你那个官司怎么样了?能赢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陆焜搭着江洺的肩膀把他带到沙发旁坐下,说:“差不多了,现在就在等司法鉴定结果,基本能赢,不过我估计邓立强那边得申诉,很有可能会折腾到年底。”   要是到年底的话这官司也就打了有小半年了......   江洺拿过果盘里的一根香蕉扒好后递给陆焜,说:“上次你给我留的卡,你拿回去吧,万一着急......”   “不用!”,陆焜咬了一口香蕉,说:“我还有张工资卡呢,什么时候用钱我再朝你要,以后咱家你管钱。”   咱家......   江洺懒懒地抻了个懒腰,然后倒在陆焜腿上,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陆焜顺势把手里的香蕉塞到江洺嘴边。   这个游戏他还真是百玩不厌......   江洺扭头躲开,骂了声:“智障!”   陆焜笑着打了下他的屁股,说:“你还有个亲姐啊?”   “嗯。”   “那你妈现在呆在你姐家吗?”   “嗯,我姐在西雅图,前些年去那留学然后就跟一大学同学好上了,美国人,现在也是个警察,我妈过去给她看小孩儿。”   多么完整幸福的家庭......   江洺和陆焜都清楚,从踏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他们注定要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别人幸福的标准也衡量不了他们的世界。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江妈才回来,正如江洺说的那样,不多不少正好一小时。   “哎!儿子,快帮妈接一下。”   门刚开了一条缝就听见江妈的喊声,陆焜先江洺一步走过去,说:“阿姨怎么不打电话我好下去接你啊?”   说着把江妈手里的菜都接了过来,拎进了厨房。   江洺站在门口,把拖鞋放到江妈脚边,说:“妈,你怎么买这么多菜?都吃不完。”   江妈换着鞋,说:“儿子,咱们国内的超市真便宜,妈一时没收住就多买了点儿,你看你,一个人住就是不会照顾自己,冰箱里啥也没有,真让我操心。”   江洺自知理亏,笑笑也没犟嘴。   “妈,晚上做什么?”   “给你做鱼,你不是爱吃嘛,对了,你那朋友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呀?”   江洺跟在他妈身后一起往厨房走,“没有,他吃什么都行,不挑。”   陆焜听见了也跟着附和,说:“阿姨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十足讨好丈母娘的嘴脸......   江妈一边把袋子里的菜往出拿边说:“我家洺洺从小被我和他姐惯坏了,什么都依着,娇毛病一大堆,都二十七了也不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一天天瞎晃荡,欸?儿子,麦子最近回来了吗?”   江洺:“前段时间回来过一次。”   “麦子这孩子打小我就喜欢,你俩要能在一块多好,就是麦子的工作老在天上飞,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有点愁人,要么先生个孩子也行,我帮你们带,过两年孩子大点儿了让麦子把工作辞了,咱家花钱给她办个事业单位......”   江洺一听他妈又唠叨他和陈麦的事赶紧冲陆焜勾勾手指,示意他回屋去。   两人走了江妈的嘴也没停下,还自顾自地说着......   这晚陆焜在江洺家饱餐一顿之后回了自己的住处,他要把东西收拾一下,房子马上到期,他也不准备再续租了,估计陈君成还要他在广州待一阵,至于以后回来...就住江洺那好了,反正关系已经到了这个阶段他们也不必再分什么彼此。   陆焜边收拾东西边畅想着以后和江洺在一起的生活,窗外夜色阑珊,他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后半生的意义。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这次回来陆焜照例没有久留,第二天把打包收拾好的衣物送进店里然后就飞回了广州。   江洺也没跟单位请假,因为他妈这次回来有好多亲戚要串门,江洺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几乎很少和亲戚来往,当妈的了解儿子的脾性,所以这些落下的礼数就都由她来补齐了,几乎每天都不着家,一出去就是一天,等江洺快下班了才赶回去给他做饭。   一个星期之后江妈要返回西雅图,临走前一天江洺带着她去看了他爸,老爷子干了一辈子警察,虽然也让自己的儿子上了警官学校,但是江洺毕业后他却不主张让江洺走自己的老路,而是让他去考狱警,说警察这职业存在一定危险性,他老江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断根。   站在父亲的墓前,江洺和他妈都很平静,毕竟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再大的悲痛也化作无形深埋进心里,江洺每年都会来看他爸几次,有时候赶上陈麦和吴野都休假的时候他俩还会跟着一起来,老爷子生前爱喝酒,江洺每次都会给他带一瓶茅台,还叮嘱远在那头的父亲少喝点,注意身体。   从墓园回家之后,江妈做了几样江洺爱吃的菜,看着儿子吃得很香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感伤。   “儿子,你啥时候能给妈找个儿媳妇你姐就能放妈回来了。”   江洺嘴里嚼着饭忽然放慢了速度,记忆恍惚回到了去年,前年,大前年......这几年每一次他妈走之前说的话都是相同的,是不是为人母的到了这个年纪本能的都会想要下一代开枝散叶,以满足自己含饴弄孙的晚年美好生活。   “妈,我不着急......”   想了半天江洺才憋出这一句,和以前的回答几乎一样。   看出江洺不想谈这个话题江妈索性也就不给自己和儿子添堵了,她此刻能做的就是不停往江洺的碗里夹菜,然后多看他几眼......   十一国庆节,江洺单位放了七天假,他的班表排在十月七号,还不赖,比被安排在中间的几位同事强太多了。   本来陈麦也要回国,可她之前回来做手术预支了假期,所以这次就不回来了。   除了春节以外最长的假期,江洺待在家里都能感觉到放假的气氛,被生活压力憋了很久的人们按捺不住躁动的心飞奔出城,或近或远,好像走出去的那一刻身心就解放了。   江洺被影响着也打算去广州找陆焜,可就在他想要订机票好给陆焜一个惊喜的时候却被陆焜告知他要回来。   那正好,省着自己折腾了。   陆焜这次回来就不再去了,陈君成也没让毛毛顶陆焜的班,而是在自己的亲戚里面物色了一个比陆焜小三岁的男孩子,陆焜带他一段时间后就被陈君成批准任务结束了。   把自己那点家当再一次搬进江洺家的时候陆焜有些恍惚,多久之前了,他被江洺赶出去的那次......陆焜坐在床上看着江洺收拾他衣服的那一刻有种时光倒流般的感觉,只是那时是夏天,而现在,是秋天了。   北方的秋天总是最先来临的,一场秋雨一场凉,最近下得尤其多,出行的人都裹上风衣,脚步也比夏天匆忙了,大概每年都是这样,一个季节赶着一个季节,好像在竞走一样,看谁先到终点,于是时间就过得越来越快,仿佛前一天是春意盎然,后一天就大雪将至了。   陆焜从床边蹲下来,蹭到江洺身后,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们认识有半年了吧,怎么这么快......”   江洺捏着手里的衣服,视线也落在上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买给陆焜的那件,黑色T恤,前胸口有一只麋鹿的印花图案,很扎眼。   他还是没想起来。   江洺心底一声叹息,觉得还是算了,记不记得又怎么样,反正他都在身边了,纠结那一段有什么用呢,快也好,慢也好,日子不都是一点点在过,那种一眼就望穿以后几十年的生活江洺不想要,他更多的是想过好当下,有一天算一天吧。   陆焜又回了店里上班,他们的日子也恢复到从前,安稳,且知足。   然而陆焜回店里的第二天就遇到了棘手的状况。   事情发生的时候陆焜正在二楼吃午饭,外卖刚送来,满满一盒西红柿盖饭还很烫嘴,他呼呼吹着热气刚吃了两口就听见一楼有争吵声。   仔细一听还是个女人,难道是顾客找事?!   陆焜放下筷子赶紧下楼,他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毛毛的妻子—小曼。   毛毛今天有事请假没来上班,她怎么找到这来了?   田师傅见陆焜下来,忙走过去小声说:“来找毛毛的,我跟她说毛毛没来上班,她不信,还说咱们店没有一个好人,都是畜生,你说说咋能这么骂人呢?”   陆焜回了声“知道了”,然后看向小曼,说:“毛毛确实不在,有什么事要不上楼说吧。”   小曼瞪着眼睛,像是把每个人都当做阶级敌人一样,听到陆焜这番话才缓和了一点,然后也没说行不行就直接拐上了楼。   陆焜紧跟其后,待小曼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说:“小曼,有事说吧。”   小曼双手抱着肩膀,身子有点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冷,这个刚刚二十五岁的女人一夜间憔悴得不成样子,眉眼间都是怨怼。   她说:“陆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毛毛在外边有女人的事?”   终于东窗事发了......   陆焜很坦然地看着小曼,说:“我不知道!”   小曼捂着嘴开始抽泣起来,断断续续地说:“前几天我看他手机,有个陌生电话,通话时间有二十分钟,我拨过去是个女人接的,还有昨晚他没回家吃饭,说是和朋友去外面喝点儿,我带着彤彤上早教课回来就在商场里碰到他搂着一个女人在逛街,我一个人带孩子这么辛苦,他特么在外面风花雪月!”   说着说着小曼哭得更大声了,陆焜把纸巾盒递到她面前,一时不知道该劝说什么,他又没经历过这种事,没法给出前人之鉴。   “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我不管今天我就在这死等了,他要是不跟我去离婚我就让他身败名裂!”   陆焜心里唏嘘,他也没有名,何谈裂啊?   静了一会儿,陆焜在小曼的哭声抽完了一根烟,说:“毛毛今天请假了不来,要不...你回家等吧,我这边要是有他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可能小曼也觉得哭诉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说:“对不起了焜哥,我也是一时生气,我......”   陆焜摆摆手,“回去吧。”   之后两天毛毛都没有来上班,直到第三天陆焜接到小曼的电话说毛毛住院了,病因是海/洛因吸食过量......   陆焜一时有些错愕,他原本以为毛毛吸大/麻就已经是预想不到的事情了,没想到他还......这不是玩火自焚是什么?!   冷静之后陆焜匆匆赶到医院,这之前他给陈君成打了一个电话告知此事,可陈君成的态度更让陆焜迷惘不定。   他不惊讶,也没有气得谩骂,就只是说知道了,他马上回来。   陆焜赶到医院的时候不仅见到了小曼,还有两个警察。   毛毛正在抢救,而小曼早已哭成了泪人,陆焜看了那两个警察一眼,把小曼叫到一旁问怎么回事?   小曼抽噎着,说:“他和那个婊/子一起吸/毒,谁知道咋就吸多了,我来的时候那婊/子早就跑没影儿了。”   “那...警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谁报的警,我觉得有可能是医院。”   这下事情不好解决了,陆焜想,如果毛毛身体没什么大碍的话也避免不了会被拘留罚款,陆焜在派出所没有人脉,要想把毛毛弄出来还是要陈君成出马才行,其实要是真心想帮忙的话陆焜完全可以找江洺,但打心眼里陆焜并不想跟毛毛这件事扯什么瓜葛,更不想让江洺掺和进来,还有一方面就是陆焜私心想让毛毛进去,被政府教育一下还有改邪归正的可能。   陈君成回来得很快,当天晚上就到了,陆焜去机场接他,顺便聊了毛毛的事情。   “他现在在哪?”,陈君成问。   “在看守所,拘留十五天,罚款一千五。”   陈君成点点头,然后烦躁地点了一根烟,说:“这事别跟别人说,要是让你嫂子知道非得气疯了不可,我这两天找找关系把他弄出来,小兔崽子,真能给我找麻烦,玩什么不好,非碰这东西,找死!”   陆焜没说什么,陈君成又问起了店里的情况。   陆焜说:“最近生意不错,十一出去玩的人比较多,车都租出去了,我这儿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君成转头看他,“说啊,必须说!”   陆焜笑笑,说:“我觉得车队的规模有必要扩大一下了,咱们店里现在二十辆车经常调动不开,赶上年节的话供不应求,我想的是让楼下老田他们在给客人洗车的时候可以闲聊天问问顾客手里有没有闲置的车想拿出来租,如果谈成一笔的话可以给老田他们提成,这样咱们的车源能增加几台,他们也能多挣点儿。”   陆焜说完看了一眼陈君成,他点点头,说:“嗯,不错,可以试试,那回头你跟老田他们聊聊这事儿,只一点,看人要准,别什么人都谈,到时候有麻烦还都得找你,得不偿失。”   “我知道了,成哥。”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陆焜没想到陈君成这么厉害,在毛毛关进去第二天就把他弄出来了,晚上三个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说是给毛毛去去里边的晦气。   陈君成并没有把毛毛劈头盖脸地骂一顿,相反,还特地要了一瓶好酒,选的餐厅也是市里相对比较贵的名岛海鲜,只一道龙虾就两千多......   三人谁也没往吸/毒上面唠,说的都是店里的事,陈君成还把之前陆焜跟他说的想要扩大车队的想法跟毛毛讲了一遍。   酒过三巡,陆焜起身上厕所,只是刚到厕所他发现里面人满了,等了几秒钟也不见有人出来的迹象,他转身又折回包间。   “姐夫,我有件事情想不通,你这么信任陆焜为啥不把他拉拢进来,以他的聪明,肯定能帮到你。”   陆焜听到毛毛提到他的名字,忙在包间门口停了下来。   陈君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他能为我所用,却不能同流合污。”   “姐夫,这话怎么讲?”   陈君成说:“我当初在狱里认识陆焜的时候他已经进去一年了,在这之前他是清华大学大一的学生。”   清华大华?毛毛心里一阵唏嘘,“牛逼啊!”   陈君成接着说:“他是因为护着他小弟,把继母还有继母的儿子打成重伤才进去的,要是没发生这件事你以为他怎么会沦落到和咱们混?”   “我了解陆焜的为人,他很聪明,也很会办事,这一点让我很欣赏,虽然他跟咱们在一起也干过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但他本质和咱们不同,你我能豁出去干不要脑袋的买卖,他却不能,真要把他拉进来,那咱俩离吃牢饭也不远了。”   毛毛点头称“是。”   门外的陆焜听到这心里虽然很多疑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陈君成和毛毛一定背着他干了什么或者准备要干......。   “对了。”,陈君成问,“那个邓立强找的买家靠谱吗?”   毛毛说:“姐夫,你放心,他有把柄在咱手里呢,我跟他说了,合作得好的话,宝马车的钱就不用他还了,他巴不得帮咱呢。”   怎么还和邓立强扯上了?陆焜想到毛毛和邓立强那一次见面,难道就是在谈交易?那究竟他们要交易什么?   之前陆焜想要查查邓立强这个人一直都没有着手,现在看来必须抓紧了。   陈君成说;“这事咱们回头再研究,陆焜快回来了,晚点再说。”   约摸时间差不多了,陆焜不能再继续听下去,他拿出兜里的纸巾假装边擦手边推门往屋里走。   “欸?焜哥,你咋这么半天?”,毛毛手里扒着虾说。   陆焜笑着拍拍肚子,说:“可能是我这吃盒饭的胃一时适应不了龙虾,有点排外。”   “哈哈哈!”,陈君成和毛毛都哄着笑。   陈君成说:“以后想吃随时来吃,记我账上,成哥给你报销。”   ......   之后毛毛请了一段时间长假,陈君成给的答复是送去强制戒毒了,还说毛毛是刚吸没两次,很快就能戒掉的。   等到毛毛恢复正常上班后对陆焜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许是自己这点丑事都被陆焜瞧个精光,所以他也索性不藏着掖着了,跟陆焜说话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客气,想不来店里就不来,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不见人影,陆焜没把这事向陈君成反应,因为每个月月底陆焜都会给他发送过去一个Excel表格,里边是店里一个月的收入和支出情况,还有员工考勤,如果陈君成想说什么自然会找毛毛谈,陆焜没必要在中间当“恶人”   之后毛毛半分没有收敛,他媳妇儿小曼也经常来店里闹,陆焜应接不暇,被烦得有时候直接躲进杂物间里不出来。   只是每每看见那个台球桌的时候记忆还是会被轻易点燃,烧得陆焜浑身燥热。   十一月初陈君成又从广州回来了,他说这次要待一段时间,毛毛在知道陈君成回来后也一改之前闲散的样子几乎天天来上班,而且陆焜发现两个人经常背着他小声嘀咕什么,看到陆焜上楼就马上停了。   ......   一日下班回到家,陆焜罕见地问起了江洺的朋友。   “欸?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有朋友在公安局上班?”   江洺点点头,有些迷蒙地看着陆焜说:“怎么了?有事啊?”   “帮我查两个人。”   江洺不明所以,吊着单眼皮,把陆焜的脸仔细打量个遍,说:“你是不是加入黑社会了?”   陆焜点头,“对啊,你怕不怕?”   “作死!”   陆焜一只手掌捏着江洺的脸颊,左右晃了两下,说:“我跟你唠正经的呢。”   “谁啊?”   “回头我把名字发给你。”   江洺眨眨眼睛,“那有身份证号码吗?”   “有,那我连名字一起发给你,你托朋友帮个忙,回头我请他吃饭。”   “切!你有那功夫还不如请我吃顿好的。”   陆焜抻抻腰,将手伸进江洺的裤子里,说:“我不是每天都喂你吃好吃的吗?难道你还不满足?”   每天都......   江洺拧着身子想逃脱他的魔掌,不料陆焜手长,握住了就不放手,江洺知道越是他认真的时候自己越要依着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陆焜把邓立强和陈君成的信息发给江洺的第二天,江洺就招呼陆焜和他在市公安局的朋友一起吃饭。   撸串......   江洺还解释说他这位朋友最喜欢吃的就是烧烤,陆焜知道这顿饭局是为他组的,所以很痛快就答应了。   赶到烧烤店的时候陆焜着实有些惊呆,怎么也是求人帮忙,咋来地摊儿吃了?而且这烧烤摊由塑钢板房围成,看着也不太卫生,但怪就怪在人还挺多。   江洺和他那位朋友都到了,等陆焜坐下,江洺介绍道:“焜哥,这是我朋友,胡来。”   陆焜一愣。   胡来笑着解释道:“虽然我的名字叫“胡来”,但我为人从不胡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清,胡来是吧,你好。”   陆焜晃了下手和胡来打招呼,然后一起坐下。   “总听江洺提起你,今天可算见着真人了。”   “......”   陆焜笑着看了眼江洺,想象着他在和别人提起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可能就是“我有一朋友......”,然后怎么样怎么样。   “江洺,我说请客怎么约这儿了?”   陆焜这话全是说给胡来听的。   胡来先江洺一步抢过话,说:“地方我挑的,我和江洺上学的时候就总来他家吃,你别看门脸有点儿寒酸,那味道老好了,不信一会儿你尝尝。”   正说着呢,服务员手里攥着一把铁签朝他们走过来,放在了桌上的托盘里。   “你俩是大学同学啊?”   陆焜从脚边的啤酒箱里拎出三瓶啤酒依次起开,然后给江洺和胡来递过去。   胡来接过,说:“对啊,上学那会儿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就是毕业后工作忙了,也不经常聚,我前段时间又出去学习了一个月,这不刚回来就接到江洺电话了。”   江洺在一旁没搭话,而是把烤好的肉拿了四串,分别给胡来和陆焜一人两串。   “谢谢。”,胡来把两个铁签儿握在一起一口下去肉都撸了下来,然后也没顾着擦嘴,说:“你让江洺问那事我帮你查了,本来这些都是我们内部的档案资料,但是江洺朋友就是我朋友,他开口我肯定帮忙,我先说那个叫邓立强的吧,他今年四十一岁,无业,老家湖北,二十年前来的咱们这儿,没成家,也没儿女,曾因抢劫入狱过一次,故意伤人入狱两次,他现在也和好几桩小案子有关联,但是没有证据,所以暂时还抓不了他。”   “再就是叫陈...陈什么来着?”   江洺:“陈君成。”   “对,陈君成,他就更是一号人物了,前些年因为贩毒入狱,抓他的时候买家和他的同伙都跑了,只抓到他一个人,而且他身上只携带很少量的海/洛因,事后他把同伙叫王衡的供了出来,但对于买家却绝口不提,因为当时没抓到买家,所以陈君成不说警方也拿他没办法,更可气的是直到今天那个叫王衡的也没被抓到,都过去多少年了,一点儿信儿都没有,那个买家就更别提了。”   陆焜猜想陈君成选择供出同伙而不是买家的原因,他那时应该刚涉事毒品不久,供出同伙两人都判不了几年,而买家应该是势力较大的一伙,陈君成怕出狱后遭报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同时他也钻了警方证据不足的空子,在里面混个几年就出来了。   听完这些陆焜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好。   “陈君成是我师父当年抓回来的,也是最让他老人家憋气的一件案子,这两年他有时间的时候也会重新调查,苦了我师父还想着退休之前能把这个烂尾收了,但是我听他说陈君成出狱后好像走正道了,开了个店,也没见和之前什么人有来往。”   的确是,陆焜虽然也跟着陈君成见了不少他的朋友,其中不乏混黑社会的,大家明面上都有正经工作或者做生意,可暗地里做什么陆焜就不知道了,就算有,陈君成不想让陆焜掺和进来他就肯定有办法瞒着,想到这陆焜觉得头疼,那种你自以为已经了解一个人回头却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种纠结怕是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来,焜哥,喝酒。”   胡来完成任务高高举起酒杯,和江洺,陆焜碰了下。   他们点的烤串也都上齐了,胡来边撸边跟江洺说:“你看看这小店,多少年味道都不变哈,跟咱们上学的时候一个味儿,你记不记得那时候有小姑娘追你就总来找我说要蹭饭,其实都是来看你的。”   江洺无辜地瞪着眼,喝了口酒,淡淡地说:“有那么夸张吗?”   “滚犊子!”,胡来瞪了他一眼,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告诉你追你的小姑娘多不多我不知道,可要打你的男同学倒是不少。”   陆焜在一旁听着,嘿嘿笑了起来。   江洺一筷子敲过去,恶狠狠地,“你从哪捡个乐啊?”   这回不仅是陆焜,连胡来也跟着乐。   江洺又给胡来的盘子里抓了把盐水花生,两人边吃边聊上学时的事儿,陆焜就安静地听着,对于他来说能知道江洺的过去简直就是一种恩赐......   这顿饭过后胡来还找机会问过江洺说陆焜什么来头?怎么让他查的人都有前科?   江洺当然说“不清楚”,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陆焜要干什么,但是江洺没多想,觉得陆焜既然问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就像一直以来江洺都无条件地默许陆焜做事的方式,他好的,他坏的,在江洺这里过滤一遍之后也都变成了“好”,爱情果然是一件让人迷了心智的东西,可到头来最见证人心的也是它。   ......   十一月五号,下了第一场雪,北方的冬天给人的感觉总是干、冷、硬,毫无情感可言,江洺不喜欢冬天,却莫名地喜欢下雪,这其中的道理大概就相似于有的人喜欢夏天,却不喜欢被太阳晒一样。   陆焜特意早点走好去接江洺,因为一下雪市里准保堵车。   接到江洺后往家开的路上陆焜忽然冒出了个想法,说:“欸?把我放你那的银/行卡借我用用呗。”   江洺看着前方,说:“在家里呢,回去给你找。”   陆焜又说:“不问我干啥吗?”   “嗯?你要干啥?”   “......给你买辆车。”   “买车?”   江洺歪头看他,说:“别买了,我不喜欢开车。”   陆焜一只手从方向盘拿开,直接摸到了江洺的大腿根儿,说:“我看你挺喜欢的啊。”   此开车非彼开车......江洺自然懂。   这嗑没法唠了!   江洺嫌弃地把陆焜不老实的手拿开,说:“开你的吧,看路!”   陆焜勾着嘴角笑笑,然后把视线移了回去,却忽然瞥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毛毛和邓立强......怎么又是他们?   陆焜不加思考地打右转向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解着安全带,对江洺说:“你先待在车里,我马上回来。”   没等江洺反应过来陆焜已经下车了,外面雪还在下,从左边车门绕到右边陆焜的肩膀上就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江洺这才注意到陆焜今天穿得很少,就一件大衣,里面还是短袖。   ......   邓立强走在最前面,毛毛跟在他不远的身后,而陆焜在最后面,他特意拉开距离怕被发现,三个人就保持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队形走了好几条街,最后停下来的地方是一家食杂店。   老板在店门口地上摆了很多箱冰淇淋,供顾客购买方便,毛毛和邓立强就站在那些箱子外侧,手指比划着要哪个。   两个大老爷们这么冷的天在街上吃冰棍儿?玩浪漫啊?   陆焜躲在他们身后的电线杆后面,很近的距离,旁边立着一个不知道谁家扔的竖式纸箱,大到可以挡住陆焜的身形,再加上下雪天一般都比较静,所以能听清楚他们谈话。   此时此景令陆焜想到以前上学时老师讲过的雪花消音的原理,貌似说雪花是多孔结构,声波在里面多次反射,从而减小声音。   陆焜不禁自嘲自己还有心思想这些。   毛毛和邓立强撕开冰棍儿外的塑料纸,随手扔在了地上,这时候从店里出来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走到他们身边弯腰捡起了塑料纸然后翘着脚对食杂店老板说:“爸爸,我够不到垃圾桶。”   原来是老板家的女儿。   老板笑着抱起女儿走向垃圾桶,小女孩把垃圾扔在里面,然后回头冲爸爸笑得灿烂。   大雪纷纷,寒风呼啸,陆焜却觉得温暖异常,只是他不能再欣赏下去了,因为邓立强和毛毛已经开始说话了。   先开口的是邓立强,他说:“成哥说这批货具体什么时候到了吗?”   陆焜一惊,他们的关系已经称兄道弟了?   毛毛咬了一大口冰棍儿,说:“要下个月吧。”   “什么?”,邓立强显得有点激动,“不是这个月吗?!我都跟上家说好了,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啊?!”   “你特么小点声!”,毛毛说着拿手里啃了半截的冰棍儿敲了下邓立强的脑袋,敲完也没扔,从底边又咬了一口,说:“最近云南那边查得紧,要过了风声才敢行动,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懂不懂!别忘了你还欠成哥一辆宝马车的钱呢。”   邓立强脸色刷白,眉毛挤在一起,说:“终审不是还没判?”   毛毛斜了他一眼,说:“我们这边律师说了,保赢,再说你自己干了啥缺德事儿心里没谱吗?!成哥不点破你就不错了,自己开车不咋地撞上隔离带把车烧没了,还骗我们说自燃,你当司法鉴定是□□的啊,行了,你回去等着吧,还有,成哥说了以后每交易一次就给你十万,交易几次你的宝马车钱不就出来了嘛,咱们之间这点信任总应该有吧?”   “有,肯定有!就是......你手里现在有存货吗?给我来点儿尝尝。”   “怎么?你也吸啊?”   邓立强笑得谄媚,说:“就是想尝尝。”   毛毛说:“等这批货交易成功我可以送你免费体验一把,行了,回去吧,等有消息了告诉你,欸!把冰棍儿钱给了啊。”   陆焜来回一趟有二十分钟,江洺在车里等得肚子咕咕叫,陆焜刚回来他就嘟囔说:“晚上咱俩在家吃火锅吧,天儿这么冷。”   陆焜搓搓手,朝手心里哈了口气,说:“好啊,那咱俩先去超市买羊肉和菜,对了,家里还有火锅底料了吗?”   江洺摇摇头,“上次都吃完了,再买两袋吧,备用。”   “好嘞!”   车子重新上道,江洺看陆焜脸上没什么表情。   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   其实江洺挺想问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怕陆焜觉得他多事!   “欸。”,陆焜先开口了,“我跟你说刚才我看见啥了,就我们店里有个叫毛毛的你记得吧?”   江洺懵懵地点了下头,说:“怎么了?”   “我刚才看见他和小三儿逛街呢。”   “就这事?”   陆焜:“对啊。”   “你可真够无聊!”   陆焜笑笑,把车往商场的地下停车库拐。   现在正值下班时间,超市人很多,陆焜推着购物车,江洺走在前面边选边往车里扔。   “鱼丸吃吗?”,江洺回头问陆焜。   “买吧。”   “虾呢?”   “买。”   他们在一起后一直都这样,江洺说什么陆焜都说好,很少持反对意见,可即使是这样江洺做什么之前还是会问问他,好像习惯养成就戒不掉了。   排队结账的时候陆焜闲着无聊就看收银台旁货架上摆着的口香糖,可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趁江洺不注意,他拿了几盒轻放进了购物车里。   回到家,江洺把食材往餐桌上拿,一样一样,袋子见底的时候才发现那几盒避孕套,他攥在手里问陆焜:“你偷的?!”   陆焜瞪眼,“当然不是!”   江洺扯着嘴角笑笑,说:“差点扔锅里涮了......”   陆焜走到江洺身后,单手揽着他的腰,说:“晚上试试新品怎么样。”   “智障!”   ......   热腾腾的火锅下肚后两人都一扫白天的疲惫,吃完饭也没收拾,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陆焜想起路上跟江洺讲过的事,又问了他一遍。   “买车的事你再考虑考虑啊。”   陆焜说着拿脚趾去蹭江洺的小腿,痒得他直往后躲。   “真不想开。”   江洺看着陆焜,懒散的眼神递过去撩得陆焜比他还痒。   “那...要不给你买个房子?我的钱只够首付,不过没事儿,可以贷款,以后慢慢还。”   江洺忍不住乐,说:“你那点儿钱留着娶媳妇儿吧。”   “......”   江洺说完自己也愣住了,他发誓刚才这一句真是无心,顺嘴说的而已。   陆焜把腿缩回去,拿过身旁的烟点了一根,说:“江洺,一定要我发毒誓你才肯信是吗?”   “......”   陆焜皱着眉,又狠狠地吸了一口,说:“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如果以后你想找个女人过日子,可以...我能成全你。”   江洺彻底没声了,好半天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静了一会儿,江洺主动凑过去,两腿骑在陆焜身上,然后咬着嘴唇看他,陆焜躲,他就追着看,反复几下之后陆焜终于绷不住笑了。   “错了没有?”   江洺狂点头,“错了。”   “以后还犯吗?”   江洺举起手,做起誓状,“保证不犯!”   陆焜听得舒坦,捏着江洺的下巴无奈地晃了两下,说:“真是祖宗,拿你没辙。”   见好就收。   江洺从陆焜腿上迈下来,坐回了原位,然后指着厨房的方向说:“去,洗苹果!”   一棍子打回原形,陆焜端着果盘悻悻地走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十一月十一号,大吉大利的日子,宝马车案件终审开庭,四海租车胜诉,法院判邓立强赔偿宝马车及其他损失共五十五万元,邓立强没有申诉。   上次陆焜听到毛毛和邓立强的谈话过后就知道这笔钱可能要不回来了,反正就算要回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至于怎么向车主交代,陈君成自有办法。   还有一件事陆焜不能确定,他不知道陈君成和邓立强之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陆焜心里隐隐猜的是毒品,可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如果真的是毒品的话......陆焜就不能坐视不管,他自诩不是什么高尚之人,但这事儿不像大街上的小偷小摸,所以...他得找个人商量一下。   这人当然不是江洺,无论有什么样的原因陆焜都不能把他牵扯进来,这是陆焜的底线。   活到现在的小半辈子,陆焜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到多是不堪回首的,所以现在到手的一切再不珍惜,那他后半生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   陆焜给胡来打电话的时候他那边好像在出警,电话里很吵,他只说了一句“一会儿打给你啊”就挂掉了。   十分钟后胡来又给他回过来,“喂,焜哥啊,什么事?”   “忙吗?”   “还行,抓了个抢劫的,刚把他押回局里。”   “几点下班?出来吃个饭,正好有点事找你。”   “好啊,你和江洺俩过来吗?”   陆焜顿了一下,说:“那个...我找你有事,他不知道,见面再细说吧。”   胡来知道陆焜的意思,回他:“好,我这面快完事了,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下班就过去。”   陆焜放下电话后想了想,在自己店和市公安局中间选了个吃饭的地儿给胡来发过去,然后又给江洺发信息说“晚上有事不回去吃了。”   胡来比预计时间晚了半个小时,赶到之后一个劲儿地说不好意思,陆焜笑着让他赶紧坐下,“我就随便找了个地方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胡来把身上的棉警服脱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单位事儿太多,还是江洺好,早知道我也考狱警了,这一天天累得跟孙子似的。”   “你先喝点水。”,陆焜把早就倒好的茶水推到胡来面前。   “谢谢。”,胡来拿起来就喝了一整杯,茶水不烫,温度刚刚好,这一杯喝下去很解渴。   “焜哥,点菜了吗?”   “我点了一个他们这儿的招牌,这个菜有点慢,我就让后厨先做了,你看看再吃点什么?”   陆焜把手里的菜单递过去。   “呀!这么沉啊”   胡来把菜单翻开,五颜六色的图片满篇都是,眼睛都不够使了。   “点一个......”,胡来的手指在菜单上摩挲,终于在一张图片上停下,说:“这个吧,白灼空心菜,我爱吃。”   随即又补了句,“江洺也爱吃这个,他属兔子的,就爱吃青菜。”   这话倒是真的。   陆焜叫来服务员,把“白灼空心菜”报了一遍,又转过头来问胡来,“再来个汤吗?”   胡来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刚才来之前在单位垫吧了一口,不是很饿。”   “那行。”,陆焜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说:“就点这两个吧,快点啊。”   陆焜又冲胡来招了下手,示意他把水杯递过来。   “我自己来吧。”,胡来拿过水壶把陆焜的茶杯倒满,才又倒自己的。   这时服务员把陆焜之前点的那盘菜上来了,好大一份。   陆焜指着菜说:“尝尝,封江前打的鱼,特别鲜。”   “啥?封江了?”   胡来看看窗外萧瑟的街景和裹紧大衣的行人,一时有些恍惚,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啊......   陆焜喝了一口滚热的茶水,说:“嗯,昨晚降温,今早我看报纸说封江了。”   “是嘛。”,胡来拿筷子把菜上边的香菜和辣椒扒拉到一边,尝了口鱼肉,然后吧嗒吧嗒嘴,说:“欸!这鱼真挺鲜的,焜哥你也吃啊。”   “嗯,吃吧。”   “对了焜哥,你找我啥事?”   陆焜没直接说,而是问胡来:“喝酒吗?”   “不喝了,我一会儿吃完饭还得回单位。”   “啊。”,陆焜把心里打了好几遍的草稿搬到台面上,说:“有个事儿我不是很确定,找你问一下,就是我怀疑身边有人贩毒。”   “贩...”,胡来下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陆焜“嘘”地一声给制止住了。   “不好意思啊。”,胡来知道自己刚才声音有点大,但这两个字从陆焜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他有点惊讶。   陆焜:“这么跟你说吧,上次和江洺咱们仨吃饭我让你查的那个陈君成是我现在的老板,我怀疑的人就是他。”   这下事儿大了!胡来想。   当年陈君成的案件是他师父的心结,眼看老人家快要退休了,也快把这件案子淡忘的时候突然有了消息,难道命中注定要给他师父的警察事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吗?   胡来皱着眉头,手里的筷子也放下了,看着陆焜,说:“你怀疑的原因呢?”   “是这样。”,陆焜也放下了筷子,说:“我们店里有个员工是陈君成的妻弟,我听他和别人谈话才发现他们最近好像有交易,而且这个员工吸/毒,不过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吸不吸我不知道。”   胡来听到陆焜说这些心脏都刺痒了,恨不得马上就回去调查,话说回来他调到市公安局才一年,之前都是在区派出所,因为表现优异,还获得过个人二等功,所以才被特批调到了市公安局。   有关毒品的案子他接触过几次,但抓到的只是吸食者,拘留罚款过后就放走了,毕竟这一类案子属于重大案件,到不了小片儿区派出所。   陆焜见胡来一直皱着眉头在想什么,说:“胡来,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这种情况还没到引起重视的程度那你就当我没说,反正我自己也不确定。”   “不不!”,胡来说:“你说的这个我回去向我师父汇报一下,他肯定感兴趣。”   “好。”   第二道菜也上来了,陆焜把菜盘往胡来面前挪了一下,说:“先吃饭吧,这事儿你记着就行,还有就是...你别跟江洺说,我不想让他卷进来,要是真的话也不是什么小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胡来也觉得陆焜的话有道理,于是点点头,说:“行,我不跟他说。”   “江洺......他上学的时候学习好吗?”   这是陆焜找胡来吃饭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多打听打听江洺以前的事,因为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江洺话不太多。   胡来刚不小心吃了一口辣椒,辣得浑身冒汗,赶忙喝了口茶平息一下,说:“江洺啊,学习还行,其实...当年大二之前他的成绩在我们刑侦专业数一数二,后来不知道咋的就没以前那么爱学习了,成绩也维持在中等,欸?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陆焜笑笑,说:“之前问他来着,他说学习一般,可是我觉得他挺聪明的,不应该学习不好。”   “那倒是。”,胡来说:“江洺他爸生前也是警察,他小时候就在派出所门口玩大的,所以在这方便耳濡目染的肯定比我们懂得多。”   这个......江洺没跟陆焜说过他爸当过警察的事,陆焜就只知道他爸几年前去世了,所以陆焜也没多问。   “你和江洺怎么认识的啊?”   这次换胡来发问了。   “我俩......”,陆焜挠挠额角,说:“通过一个朋友认识的。”   总不能说是因为江洺“英雄救美”吧,再说那一段也不光彩啊。   “我就猜不是江洺主动的嘛,他这人,闷骚加被动型,不过熟了之后就好很多了,对朋友也够意思。”   “嗯,是,熟了就好了。”   听到胡来这么说陆焜有点憋不住笑,关于“闷骚”这一点他严重同意,尤其是在床上,一旦被撩起来了还真挺骚的。   ......   两人边聊边吃,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把那条江鱼解决掉了,胡来吃得尤其多,还要了两碗米饭,吃完饭后胡来回局里,陆焜就回家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江洺正在擦地,听见门开了就直起身来,一手拄着拖布杆看向陆焜,说:“回来啦!”   “嗯。”,陆焜换拖鞋,说:“晚上吃饭了吗?”   江洺弯起嘴角,“没啊。”   陆焜换了一半的鞋又重新穿回去,说:“我下楼给你买点儿,想吃什么?”   “回来!我吃了。”   陆焜愣在原地没动。   江洺指着厨房,说:“我煮的面条,不信你去看,碗给你留着呢,还没洗。”   “......”   陆焜无奈地笑了下,又重新换了拖鞋走到江洺身旁把他手里的拖布抢过去,立在卫生间门口,说:“等刷完碗我拖,你歇着吧。”   “好。”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胡来那边第二天就有了消息,快得出乎陆焜的预料。   他正在一楼跟田师傅聊天呢胡来的电话就进来了,说他师父要找陆焜谈谈,陆焜挂断电话后在店里寻摸了一辆没租出去的车忙赶过去。   这次见面地点直接约在了市公安局,刑侦一队大队长,也就是胡来的师父章泽易的办公室。   陆焜赶到市公安局后被胡来领到二楼,这是陆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参观这种地方,前些年他犯事的时候被关的地儿早就忘了,但肯定不是这里。   进去后陆焜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他没有戴警帽,头上的白发清晰可见,像个饱经沧桑的老者。   “师父,陆焜来了。”   章泽易闻声笑着站起来,陆焜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脸倒是很大众,但他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比陆焜想象中还要强烈几分,果然什么行业成就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警察干下来和普通人有着很明显的区别。   两人互相介绍一下就算认识了,章泽易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等陆焜坐下,胡来说:“师父你俩谈,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有事再叫你。”   等胡来关上门走后章泽易把自己桌上的一盒烟递到陆焜面前,说:“抽烟吗?”   “啊,谢谢章队长。”,陆焜拿了两根,反手过去递给章泽易一根,可他却摆摆手,说:“我那根刚掐,岁数大了总咳嗽,不能抽太频。”   陆焜笑笑,把剩下那根烟塞回烟盒里,说:“章队长,您找我什么事儿?”   “是这样。”,章泽易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交叉拄在桌子上,说:“你昨天和胡来说的情况他回来后跟我说了,嗯...我是这样想的,你能不能帮我们做下内线,这样我们调查起来也方便一些,当然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们这面也可以自己派人,但是短时间内接近陈君成有点困难。”   陆焜在来之前就已经预感到了,但是他有顾虑,那就是这条船一旦上了会不会连累到江洺?这是唯一令他举棋不定的因素。   章泽易见陆焜有些犹豫,于是说:“我们可以给你一些相应的物质补偿,但是...没有太多。”   陆焜一听“物质补偿”忽然就笑了,说:“章队长,我可以帮你们,但补偿就算了,我也没别的要求,你们只要保证我和我身边家人朋友的安全就行。”   “你放心,这是肯定的。”   陆焜说:“那要我怎么做?”   章泽易把手边的抽屉拉开,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陆焜,说:“这个是录音笔,你能用到。”   陆焜把没抽完的烟搁在烟灰缸边上,打开盒子把里边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只圆珠笔,他禁不住好奇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哪里能录音。   “章队长,这个怎么用啊?”   “来,我教你。”   章泽易把使用步骤给陆焜演示了一遍,说:“你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可以把它打开,这样屋里人说了你就知道了,你和陈君成的关系怎么样?我是说他对你的...信任度。”   “他在管理店面上挺相信我,但是他们这次要做的事一点都没和我透露,还是之前我偷听他和他的妻弟,也就是我们店里的员工叫毛毛的谈话才知道的,他不打算让我掺和进去,可能他的目的就是让我替他管好门面,至于后花园,他就亲自打理了。”   章泽易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深了,他闭眼凝神了几秒,然后说:“当年陈君成的案子是我一手办的,当时线人给的情报不多,但他能肯定的是陈君成他们交易的货品数量不小,唉...就差一步,他们临时改了交易地点和时间,就算后来他把同伙供出来我们也没得到更多的线索,因为他的同伙也没抓到,这么多年了一直没下落,估计隐形埋名躲山里去了。”   “那个......”,陆焜欲言又止。   “没事陆焜,有什么想问的你都可以直接问。”   “你方便告诉我陈君成的同伙叫什么名字吗?”   章泽易想了一下,说:“叫王衡,不过他现在肯定改名了。”   “有照片吗?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陈君成身边有没有这个人出现。”   “有是有。”,章泽易说:“不过在档案室,多少年前的案子了我得派人找找。”   陆焜点点头。   “你也觉得王衡还会再找陈君成是吗?”   也?   陆焜笑笑,看来章队长比他先一步有了这想法,不过陆焜毕竟知道的少,不能确定。   章泽易又说:“王衡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小人一个,陈君成把他供出来他不会善罢甘休!”   陆焜点头,说:“这个还真不好说,我的想法是如果他想报复的话应该会蛰伏几年,等你们抓他的风声过后再动手。”   章泽易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烟,刚才还说要少抽,可他这人脑子里一想案子就控制不住地想来一根,多年的习惯,戒不掉了。   烟雾缭绕之中章泽易又交代了陆焜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直到局里叫他开会,他才让陆焜回去。   胡来一直在走廊外边等着,把陆焜送走后他又马上折回来,上到二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师父下楼,看见胡来,章泽易说:“我现在去开个会,你回办公室等我。”   半个小时候后章泽易开完会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胡来,交代他到档案室把当年陈君成案件的资料都拿出来然后俩人着手重温,虽然这个案件在他心里已经滚瓜烂熟了。   ......   晚上,陆焜被陈君成找去吃饭,没有带毛毛。   当陆焜问陈君成为什么没叫毛毛的时候陈君成意味悠长地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陆焜的问题,而是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陆焜没想到陈君成还带了一个女人,看他们举止亲密的样子陆焜才恍然一下明白这女的是陈君成的情人,所以他才不能让毛毛跟来。   “陆焜,认识一下你嫂子。”   嫂子,呵呵。   女人身着白色貂绒大衣,短款的,这在北方很常见,裤子是黑色皮裤,长款靴,全身上下无一不张扬着“贵妇”两个字。   陆焜刚要开口叫“嫂子”就听她说:“我叫彭晓慧,你叫我慧姐就行。”   “啊...慧姐你好。”   “都别站着了,赶紧坐吧,今天咱们吃烤肉,陆焜我跟你说这家店的烤肉特别好吃,还是你慧姐带我来的呢。”   陆焜尴尬地笑笑,他不知道陈君成带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可能只是单纯地为了引荐情人。   服务员站在一旁烤肉,等肉烤好后又把肉依次盛在每个人的空碗里才离开,陆焜连着起了两瓶啤酒然后看向彭晓慧,说:“慧姐喝酒吗?”   只见彭晓慧利落地把貂绒外套一脱,豪爽地说了声“好啊”,然后把外套递给陆焜,示意他放在旁边的空位上。   “喝什么喝!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饶不了你!”   儿子?!   陆焜一脸懵逼地看着陈君成,两人眼神对上,原来“二嫂”连孩子都有了......   “你说话那么凶干嘛呀,再吓到儿子。”,彭佳慧娇嗔地打了一下陈君成的肩膀。   陈君成摸着彭晓慧的肚子,然后对陆焜道:“你嫂子怀孕三个月了,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   怪不得这次回来呆这么久......   虽然陆焜心里对这样的事还是没什么好感,但毕竟是陈君成的家务事,陆焜不想评论什么,而且当着他的面陆焜还要装作很高兴的样子。   “成哥这么威武啊,真是宝刀不老!”,陆焜说着拿起酒瓶和陈君成干了一大口。   陈君成喜笑颜开,脸上很少皱纹,虽然年过不惑,但是保养得当,整个人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样子,而他旁边的彭晓慧应该也就二十五左右,陆焜心里一阵唏嘘,“还没我大呢就造出了个孩子......”   “陆焜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啊?”,彭晓慧夸张地捂住嘴,鲜红色的指甲格外惹眼,“比我还大三岁,看着好年轻啊,像大学生。”   果然和陆焜猜的一样。   彭晓慧又问:“有女朋友没啊?”   陆焜:“没有。”   彭晓慧这下更吃惊了,嘴张着,那张涂得惨白的脸再配上这个表情着实有点吓人,她拉过陈君成的胳膊,说:“你这个老板怎么当的嘛,自己都两任夫人了也不照顾弟弟一下。”   陆焜对彭晓慧这种安于“二女共侍一夫”的态度很不习惯,可当事人好像都挺享受其中。   陈君成饶有意味地看着陆焜,说:“你和周芸,真没下文啦?”   陆焜忙着往嘴里塞肉,含糊地回了一句:“一直都没有啊。”   “诶?要不慧姐给你介绍一个吧,我有几个朋友长得还不错......”   没等彭晓慧说完陈君成宠溺地摸了两下她的头发,说:“我这个弟弟要求高,看模样就知道了,一般的姑娘配不上,再说你的朋友里就属你长得最漂亮还跟了我,剩下的都没法看,给陆焜他也不能同意啊。”   这话不仅拍了二夫人的马屁,还替陆焜解了围,果然小妖精都是被老狐狸骗走的。   彭晓慧被哄得从里乐到外,说:“那陆焜说说看你的标准,慧姐给你留意着,等有好的肯定第一时间介绍给你。”   “我的标准可能在等我回家跪搓衣板呢!”,陆焜想。   连续两天晚上不回家吃饭,陆焜觉得今天晚上他大有在门外过夜的风险...... 第60章 第六十章   事实证明那只是陆焜的一厢情愿罢了。   当他喝得醉醺醺回到家的时候江洺已经睡下了,陆焜尽量小心翼翼怕吵醒他,可他还是醒了。   江洺像梦魇一般用沙哑含糊的声音叫着陆焜的名字,双手抓过去,胡乱划拉几下就揪住了陆焜的衣领。   黑暗之中陆焜站不稳直接倒在了江洺身上,也是在那一刻他有点清醒了。   江洺被陆焜压住的同时也睁开了眼睛,而酒精的气味却先一步传过来,这还是江洺第一次看见陆焜喝醉的样子,他闭着眼睛,任凭自己满身的酒气打在江洺身上,而他却捧着江洺的脸一直笑,像个傻子。   “怎么喝这么多酒?”   江洺边说着边要拿开陆焜的手,可醉酒的人总是力气出奇的大,江洺推不动,就任凭他压在自己身上,而江洺却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这一刻的陆焜让人格外想要。   “江洺......”   “嗯”   “江洺!”   “在呢。”   陆焜说完又笑了,他的手摸进江洺的睡衣里用力的抓着,嘴里还嘟囔说,“江洺,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天夜里,陆焜无数次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就好像要把一辈子的告白都讲完一样,而江洺就一直安静的听着,一句都没打断。   后来陆焜的声音渐渐模糊,直到被重重的呼吸声取代,他的睡眠渐深,而江洺却睡不着了。   这个城市总是在深夜下雪,今晚也一样,江洺站在窗前,身上披着陆焜的外套,手指夹着陆焜的烟。   冬日的夜晚是一年里最安静的时刻,火车和汽车的鸣笛好像也被落雪声覆盖,沉进了地底......   以前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没觉得涨一岁和去年有什么区别,可自从陆焜出现以后,他开始期盼相见,想念逐日递增,连他自己也浑然未觉,在一起后他又开始期盼长久,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份感情。   虽然很多东西江洺不在乎,比如小城人言可畏也好,世俗鄙视也好,他都可以看淡,看无,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在陆焜爱他的前提下,爱情有时候给人的力量强大到可怕,这是江洺必须承认的事实。   “江洺。”   江洺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卧室传出来,手上的烟一抖掉在了窗台上,火光明灭间他看到外面的漫天大雪,像是能埋掉整座城市的大雪......   陆焜也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声嘶力竭喊出的名字会真的脱口而出而且还被当事人听见了,所以第二天一早江洺跟他如何对峙他都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死犟死犟的。   江洺手里攥着陆焜早上给他蒸的速冻包子,斜着眼睛边看他边吃。   陆焜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我...我睡觉从不说梦话,再说我记得昨晚做梦是在打野兽啊,咋会喊你名,难不成你还是野兽?!”   “噗”地一声,江洺差点把嘴里的包子喷出来,他扯张纸擦擦嘴,看着陆焜那张心虚的脸尽力憋着笑,说:“我要是野兽你是什么?”   陆焜翘着兰花指向耳后别了一下头发,说:“我当然是美女啊,咱俩绝配!”   “滚!赶紧送我上班,要迟到了。”   江洺说完回屋换衣服,早上起来他看了天气预报,今天降温,最低温零下十九度,这可要命了,江洺倒不是怕冷,因为他发现陆焜的衣服里没有太厚的。   “不是快迟到了嘛,怎么还磨蹭?”   陆焜走进卧室就看见江洺愣在衣柜前,眼睛盯着敞开的衣柜直发愣。   “你都没有羽绒服吗?”   “啊......”,陆焜走到江洺身后,想了想,说:“去年那件破了就被我扔了。”   江洺转过身,盯着陆焜身上那件穿了好几天,还不知道是不是羊毛的大衣,说:“你穿这个太少了,感冒了怎么办?”   说着他又钻进衣柜里一通乱找,找出一双手套和一条围脖,然后全都给陆焜戴上了。   完事后江洺像是很满意地看着陆焜,说:“好了,这样应该就没事儿了,走吧。”   两人迅速收拾出门,可还是迟到了,因为昨夜的那场大雪。   从单元门出来他俩就被外面的景象惊呆住了,到处都是白色,车被雪盖住了,路被雪盖住了,还有行人的头顶和肩膀。   江洺和陆焜相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卧槽!”   大街上漫天的汽车鸣笛和铲雪声,环卫工人穿着荧光绿的工作服,手里拎着铁锨,由于冷,眉毛和头发上都是白霜。   江洺每每看到环卫工人工作的样子都觉得心里难受,不能说是怜悯,更像是一种心疼。   “走吧。”   陆焜搂着江洺的腰往自己平时停车的车位走。   寒冷总是会让人的行动莫名迟缓,连思考也一样,就像此刻陆焜怎么都找不着自己的车了。   “你车呢?”   陆焜挠着后脑勺,眼睛向周边扫视了好几圈后终于想起来了,说:“我昨晚喝酒了,打车回来的。”   “那你昨晚停哪了?”   “......好像是饭店门口。”   江洺仰天呼出一口白气,说:“走吧,去打车。”   “对不起......”   江洺回过头,看着陆焜,笑着说:“道什么歉啊?”   陆焜撇撇嘴,说:“让你今天没车坐了,还有就是......我觉得这天儿基本打不到车。”   江洺白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当江洺满脸生无可恋地站在街口的时候真是揍死陆焜的心都有了。   开过来的出租车不是载着客就是不往少管所方向去,更可气的是拒绝得还挺有理,“那太偏了,三环堵得要死!”   陆焜在旁边假装好心地摸摸江洺的头顶,说:“没事儿啊,大不了请假不去呗。”   江洺瞪他,“刚才你要是不那么说我肯定能打到。”   “......”   陆焜理亏,说:“要不你等着,我回店里再开一辆过来接你,行不行?”   江洺摇摇头,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说:“我给黄禹打个电话吧,让他过来接下我,如果他还没到单位的话。”   黄禹的电话刚拨出去就见陆焜把围巾拿下来围在江洺的脖子上,然后看着他打电话,一直笑着。   后来很多年江洺都没法忘记这个场景,没有太阳的阴天,堵在街上的车流,藏青色的围巾,还有冰天雪地里他的爱人,陆焜。   这天早上陆焜一直陪江洺等到黄禹的车来,虽然他很想握着江洺的手给他暖暖,可是大庭广众之下陆焜没有办法,而在江洺接到黄禹电话说“快到了”的时候他就先走了。   江洺知道为什么。   陆焜是走着去上班的,下这么大的雪哪哪都堵,公交车也慢的像蜗牛,从江洺家街口走到店里陆焜用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等到店里他身上落了一层雪,有的都结冰了。   毛毛没来,这在陆焜的预料之中,但预料之外的是陈君成来了,他双眼都肿着,一看就是宿醉的样儿,陆焜没他喝得多,所以状态还可以。   “陆焜,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   电话?陆焜掏出手机看了下,还真有个未接来电。   陆焜在陈君成身边坐下来,说:“光顾走路了没听见,怎么了?成哥。”   “啊,没啥事。”,陈君成把刚泡好的茶放到陆焜面前,说:“我寻思这么大雪让你在家歇着,楼下田师傅他们都来晚了。”   “我走路来的。”   见陈君成有点惊讶,陆焜解释道:“我换房子了,离咱们店近。”   “啊。”   “对了,我跟你嫂子的事......不对,是二嫂。”   陆焜笑了笑。   陈君成也笑了,说:“以后我可能要经常回来看晓慧,要是你大嫂把电话打到你这知道怎么说吧。”   陆焜点点头,说:“知道。”   陈君成“嘻嘻”笑了两声,说:“你也别觉得成哥花心,我一直都想要个儿子,可是你大嫂前两年怀二胎的时候流产再不能怀孕了,所以我就又找了一个,晓慧呢,聪明,识大体,以后只要我各方面照顾到了她不会找你大嫂闹。”   这些话陆焜觉得有一耳听一耳就算了,反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不过陆焜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彭晓慧不是安分的女人,陈君成家肯定有后院起火的一天,只是这话陆焜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和陈君成说。   “你也不能跟毛毛和店里的任何一个人讲啊,毛毛是我小舅子,我对他再好他也得向着他姐,到时候肯定露馅儿。”   有时候陆焜真心觉得陈君成这人有点墨迹,而且做事极度小心,这有可能和当年入狱有关,如果他当年行事也能这么谨慎的话估计就不会折进去了。   可就算陆焜这么想还是得把话带到,让陈君成得个安心,“成哥,这些我都知道。”   “好好,那就好。”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之后半个月陆焜经常主动或者被动和胡来约饭,只不过吃饭是由头,汇报陈君成和毛毛的行踪才是正经事。   章泽易给陆焜的那只录音笔一直都没录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是胡来那边跟踪得到的情报多一些。   一天下班陆焜给胡来打电话告诉他陈君成回广州了,胡来没往这上面聊,而是约陆焜见面再细说。   陆焜一听这话肯定是有事儿啊,他赶紧开了车就往约好的地方赶。   “什么?他没回广州?”   胡来跟陆焜说的第一句话就把他惊着了。   “那他去哪了?”   胡来瞥向窗外,沉重地吐出两个字:“云南。”   “云南。”   他去那干嘛?   “云南边临缅甸、老挝、越南,其中缅甸曾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洛因供应地,时至今日它也是全球第二大的罂粟花产区,你说陈君成去云南干什么!”   陆焜听得脖后一凉,说:“他去取货?”   胡来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们的人在跟,目前还没有消息,你那边呢,那个叫毛毛的最近还去店里吗?”   “来,只是偶尔有事的时候才不来,我除了周日其余时间都得在店里。”   “那他有没有再吸/毒的迹象?”   这个......陆焜真的不清楚,如果毛毛没有戒毒成功的话那即使他要吸也不会把地方选在办公室。   胡来点了一根烟,就自己从他师父那听说的一段故事娓娓向陆焜道来,“你听说过坤沙这个人吗?”   “坤沙?!”   陆焜皱着眉头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没有一点印象。   胡来接着说:“坤沙是一个非常传奇的人物,上个世纪六十到九十年代他控制着“金三角”的毒品制造与流通,别人都管他叫“世界第一毒枭”,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海/洛因四号就是出自他之手。”   “后来呢?”,陆焜有了点好奇心。   胡来说:“坤沙组织军队,制造贩卖毒品,很多人要将他得而诛之,后来他向缅甸军投降了,带着家人一起住在缅甸仰光,零七年去世,据说是病死的,死的时候七十四岁。”   陆焜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毒枭能善终到老?他也这样问胡来,胡来摇摇头,说:“这就是国情问题了,我也说不清楚,你可以回去查一下,他这一生还真是挺让人震撼的,欸?说到这我想起来,你没听说过坤沙那你总听过糯康吧?”   陆焜还是和之前的表情如出一辙,没听说,不知道。   “那前几年轰动一时的湄公河惨案呢?”   啊!陆焜猛地想起来了,这个糯康就是当年湄公河惨案的元凶,报纸和新闻曾经大篇幅报道过,后来还是四国联合围剿才把他缉拿归案。   胡来解释道:“糯康曾是坤沙的手下,参加过坤沙的蒙泰军,坤沙向缅甸军政府投降后,糯康就效仿坤沙当年“以毒养军,以军护毒” 的模式发迹。”   原来如此......   “唉。”,胡来叹了口气,说:“都是造孽啊,你说毒品这玩意有什么好,让这么多人脑袋削尖了往里冲,妻离子散,连命特么都不要了!”   陆焜沉着不说话,胡来刚才说的虽然让人听着挺震撼,但毕竟离自己的现实生活太远了,就像那些出现在教科书里的反面人物一样,迈出学校大门真正记着的也没几个。   “江洺最近怎么样啊?你俩见了吗?我这儿忙都没时间找他。”   陆焜搔搔头,说:“还行吧,挺好的。”   胡来听了“噗”地一声笑出来,说:“到底是“还行”还是“挺好”啊?这俩词可不是一个意思,哎!我听说他最近和一个官二代处对象呢,到底是江洺哈,憋了这么久终于憋着一个大的,那女孩她爹在省司法厅工作,真够牛叉的!”   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让陆焜有点措手不及,还有......官二代又是谁?   “你听谁说的?”   胡来瞪着眼睛,“我听我一在女监上班的朋友说的,你都不知道吗?”   陆焜摇头,冷冷道:“...没听说。”   胡来一挑眉,满脸写着“八卦”二字,“我告诉你啊,大学四年,江洺一个对象都没谈,所以我对他这个女朋友特别好奇,还挺想见见。”   陆焜的语气依然没暖过来,说:“那你就给他打电话叫上他那小女朋友一起吃饭不就见了嘛。”   “那改天,改天咱们一起,要不我一个还不得被人家小两口虐死。”   我特么才不去呢!谁爱去谁去!   陆焜暗暗地想着晚上回去要把江洺按床上多收拾几回才行,可烦躁的心情过后他又开始失落,那种从心脏传遍全身的痛痒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要是真给他找回来一个官二代怎么办?那可就“卧槽!”了......   话题没法再继续,陆焜就着店里还有事先走了。   ......   回到店里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出门之前陆焜交代过毛毛看店,这没出去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算了,陆焜打算摊在沙发上歇一会儿,无奈他腿太长,怎么躺怎么不舒服,正当陆焜尝试下一种姿势的时候储物间的门开了,毛毛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还边把衬衫的袖口往下拽。   看到陆焜那一刻他脸上的惊诧和不安也都被陆焜捕捉到了。   “焜...焜哥,啥时候回来的?”   陆焜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懒懒地说:“刚进屋。”   “哦。”,毛毛像是放下心来坐在陆焜旁边。   “你刚才去那屋干吗了?”   毛毛稍转过头来,又低下,说:““我闲着没事自己玩了一杆。”   陆焜笑笑,“自己玩多没意思啊,来,焜哥陪你!”   说完,陆焜就从沙发上一跃站起来往储物间走,毛毛跟在他身后,说:“还玩啊,每次都被你完虐,一局都赢不了。”   在下班之前的一个小时内陆焜和毛毛玩了好几杆,不过今天陆焜没有全赢,他虽然故意放水了,但毛毛的心思貌似不在台球上,走神好几次,而且不停地看手表,像是在蹭时间。   五点钟一过,毛毛就放下球杆对陆焜说:“焜哥,今天你多盯一会儿吧,我媳妇儿单位有事,叫我去接我闺女放学。”   “好。”   陆焜见毛毛收拾好东西下楼他马上又折回储物间,果然在角落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根针管和一个貌似锡纸的小纸包,陆焜打开来看,里面还残留着少许白色粉末。   “......”   应该是毒品没错了。   陆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面巾纸把那些白色粉末倒出来一点,包好塞进口袋里,又把锡纸扔回了垃圾桶。   这是一个危险讯号,如果里面真是毒品的话就一定是毛毛所为,陈君成如此纵容毛毛想必也是想要拿这个钳制于他,让他成为一枚棋子供自己所用。   连自己的妻弟都这么对待,由此可见陈君成对自己的妻子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可是他一直都不离婚,还把妻子和女儿接到广州去生活,可能也是念着曾经夫妻之情,这就是为什么说人都有善心,只是多少而已。   此刻的陆焜不禁想到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貌似是尼采说的。   “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凡事都有两面性,人想得到什么也会随之付出相应的代价,无论这份得到是好,还是坏。   陈君成出狱后一直都在为自己洗白,甚至没有向陆焜透露过去的一分一毫,他做正经生意,在人前当贤夫慈父,这一切看似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他没有走回头路的话。   ......   今天陆焜下班晚,因为毛毛早退的原因。   平时他俩的上班制度是陆焜早去早走,毛毛晚去晚走,谁要是有事就互相帮着照看一下。   陆焜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屋里没开灯,黑漆漆的,陆焜换好鞋推开卧室的门才发现江洺靠在床上,面前还摆着个笔记本。   陆焜把卧室的灯打开然后回身朝江洺身边趴过去,说:“咋不开灯?不怕把眼睛看坏啊.”   江洺自顾自地打字,键盘噼里啪啦的,“懒得开就没开。”   “......”   从床上到开关五步路都不到,陆焜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都特么是我给惯的,这样不好,不好。”   江洺终于肯转头看他,淡淡道:“我觉得挺好啊。”   陆焜没说话,手开始不老实地往被子里伸,越伸......越深。   “别弄了,我忙正事呢。”   “什么正事啊?”,陆焜脑袋探过去看,手下也没停。   江洺把电脑屏幕转到陆焜那一侧,说:“在写党建。”   见陆焜一脸懵逼,江洺罕见地反撩了一下,只见他食指勾着陆焜的下巴,说:“就是党组织建设,国家一开什么大会我们单位就得开小会,然后就要写这个。”   陆焜看着word文档里满屏密密麻麻的字,说:“这些不会都是你写的吧?”   江洺把陆焜放在他大腿间的手拽出来,说:“不是我写的还是你呀?!”   “嘿嘿。”,陆焜往江洺身边凑了凑,手又探了进去。   江洺拿眼神警告他,可是没用!   那只手又开始扯江洺的内裤,他不动,陆焜就一直扯,执着的就像非要完成任务一样,直到江洺顺从地把屁股抬高一点,内裤被顺溜地扯到脚底,电脑也被放到了床头柜上。   被窝里,江洺急喘着气,说:“你快点,我还没写完呢。”   陆焜正卖力地耕耘,哪还顾得上江洺要写的东西,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床单也跟着此起彼伏......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陈君成这次一共走了六天,胡来那边跟去的人却先回来了,理由是,跟丢了......   陆焜听着胡来的叙述真是一个头俩大,就一个人,还他妈跟丢了?!   陆焜喝了口咖啡,苦得他一哆嗦,说:“你给我点的这啥玩意儿?!”   “拿铁啊”   “拿啥?”   胡来被陆焜的一脸土相弄乐了,说:“啥也不拿,行了吧,你认识江洺这么长时间了他都没带你来过星巴克吗?他可是贼爱喝咖啡啊。”   陆焜想了想,还真没有,他和江洺在一起后很少一起出去做过什么,一个怕控制不住自己动手动脚,另一个怕被熟人撞见尴尬,陆焜是前者,江洺是后者。   江洺爱喝咖啡陆焜知道,只是他一般都自己在家用咖啡机煮,陆焜记得江洺说过咖啡机是他姐从西雅图给他带回来的,在家里放着一直没用,敢情是陆焜把他成全了。   “我说啊。”,胡来坦然地喝了口自己的咖啡,一副享受的样子,说:“要不下次再谈事我还是别约你来这种地方了,你的脸跟咖啡馆符合,你的口味和东北炖菜馆符合,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个身躯两个灵魂......”   胡来那边哇啦哇啦地还要说,陆焜把他及时制止住了,开始往正事儿上唠,“我前几天给你的......确定了吗?”   “确定了,就是海/洛因,我师父的意思是先容他一段时间,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是陈君成唯一的亲信,欸!焜哥,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陆焜不明白他指的哪点,“什么?”   胡来说:“陈君成和毛毛,就俩人,能捣鼓多大事?反正我觉得他们这次即使交易,数量也不会很壮观。”   “你师父好像对这件事特别上心啊。”   陆焜记得第一次见章泽易的时候他就很确信能通过陈君成抓到王衡的样子,而且他也对王衡的为人很了解。   “啊。”,胡来干笑着喝了口咖啡,说:“也没有,主要当年没抓着王衡,我师父有点不甘心呗。”   “那......这事儿还跟吗?现在啥线索都没有,要不你借着毛毛吸/毒把他抓回去审审?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不行!”   胡来惊呼一声,手里的咖啡重重撂在桌上,洒得哪都是。   见陆焜有条不紊地擦着桌上溢出的咖啡,胡来马上缓和语气道:“是这样,正因为没有证据,现在要是抓他不就打扫惊蛇了嘛,还是再等等吧,如果陈君成真的拿货回来他们肯定得出手,到那时候再一锅端!”   陆焜也看过几部有关贩毒的电影,枪林弹雨下的丑恶交易,暴露在空气里的赤/裸人性,这些东西源于现实,但远没有现实精彩,什么事,只要一沾上“毒品”二字就小不了,所以陆焜预感这一次,陈君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和胡来分开后陆焜就去接江洺下班,快到少管所门口的时候陆焜看到一辆红色的路虎,他扫了一眼车牌号,马上就知道是谁了。   他没有上前去打招呼,就这么安静地在车里坐着,点根烟来消磨时间。   烟抽到一半,陆焜看见江洺从大门口走出来,他先是看了眼对面,又转头朝陆焜这边望了一眼,脚底貌似有些举棋不定。   陆焜在车里看着他,窗户开了一条缝,烟头探出去,食指轻磕两下,烟灰就掉落在地上,而江洺也已走到了那辆路虎车旁边。   两人说了几句,然后陆焜就看见江洺走了过来。   ......   江洺本想开口叫“焜哥”的,可是没想到被身后的人抢先了一步。   “呦!你们俩和好啦?”   陆焜和江洺齐齐望过去,明月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裤子和鞋也是黑色的,整个人被脚下的白雪映得存在感格外突出,她哆哆嗦嗦地冲那二位笑着,准确的说,是冲江洺。   原本开了一小溜缝隙的车窗落到了底,一双清冷的细眼毫无遮挡地看向明月,那眼神,简直比室外的温度还要赫人。   江洺双手插着棉警服口袋,吐着白气,说:“你怎么......我和陆焜有事。”   “江洺!”   明月忽然叫江洺的名字,嘴边还带着笑,但却很刻意。   所有陷入爱情中的女人都是神探,就像此刻,明月敏感地嗅到空气中一股世俗之外的禁忌味道,这比看到江洺搂着另外一个女人还要让她难过。   明月土生土长在这个城市,大学是在北京念的,四年里她就交过一个男朋友,然而毕业的时候她并没有逃脱天南海北的命运,男朋友被父母催着回广西老家考了银行柜员,她不甘心就一直在北京等。   明月也没有找工作,她家在北京有房子,所以她每天睡到日照三竿,然后找朋友吃饭,去酒吧喝酒,旅行,哪哪都去,万水千山走遍了,唯独没去男朋友的家乡。   每到深夜,她站在27层的高处望着北京这座不夜城的霓虹灯都会思考同一个问题,“活着和活好,哪一个更可贵?”   就在她以为人生也就不过如此的时候她遇到了江洺,后来明月才明白,原来别人嘴里的“没有谁离不开谁”是真的......   可为什么爱情在她这里会如此求而不得呢?明月想不通,越想,眼前就越模糊。   以前是家乡虽冷,可人是暖的,很多年过去后,家乡依然寒冷,而人却寒过任何一场风雪。   “我先走了,改天一起吃饭。”   明月朝江洺挥挥手,然后又看了陆焜一眼,虽然这一眼望不穿什么,可她还是没忍住,两人眼神片刻交汇处所留下的话语怕是只有当事人自己意会了。   ......   江洺回到车上,陆焜很直接地问他,“明月她爸是在省司法厅上班吗?”   “......你怎么知道?”   陆焜启动车子,淡淡道:“胡来跟我说你新交了一个女朋友,还说是什么官二代,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她啊!”   “那你就信了?!别听他瞎逼逼!”   陆焜看他,“没信,除非你亲口说。”   江洺朝陆焜头上拍了一巴掌,说:“说个粑粑,开你的车!”   “......”   陈君成回来后第二天,陆焜在录音笔里听到一段对话,时间应该是昨天胡来约他的时候录下的,声音很大,能准确听出说话内容。   他们的货要出手了!   陆焜赶紧给胡来打电话告知这些,胡来正和他师父在一起,说让陆焜赶紧带着录音笔过去找他们,只是章泽易在听完录音笔里的内容后有好几秒没有说话。   “师父,咱们讨论一下追捕方案吧。”   章泽易摆了下手,没有回答胡来的话而是看向陆焜,说:“他们是不是怀疑你了?”   “......”,陆焜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我也没掺和进去啊,不该问的一概都没问。”   “不对。”,章泽易沉着脸,又说了一遍,“不对。”   “我也觉得不对。”,陆焜说。   这俩人云里雾里的对话把胡来弄蒙圈了,“哪不对啊,师父?”   章泽易没直接解释,而是拿胡来的话反问陆焜。   陆焜其实一直都有个不好的直觉,就是不知道准不准,他试探地回答:“是不是录得太清楚了?”   章泽易点点头,用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指着录音笔说:“确实是录得太清楚了,那天就算陆焜不在,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公然大声地讨论交易地点,隔墙有耳谁都知道,这不是陈君成的风格。”   陆焜说:“你的意思是他故意这么说,好引我上钩,是吗?”   “可能。”,章泽易手里拿着笔,轻捻着,说:“一是他们在试探店里的情况是否安全,这方便以后能不能在店里讨论事情,二是如果陈君成没怀疑你,那他就是在试探你,如果按照录音笔里说的,那天我们布控警力的话很有可能会扑空。”   “那怎么办?”   章泽易把录音笔还给陆焜,说:“你先回去,什么都不用做,我们这边会自行安排,还有别忘了我告诉你的,没有用的录音内容每天都要删除,有用的你直接拿来,千万别留下什么把柄。”   “知道了,章队长。”   谈话貌似要结束了,陆焜琢磨着要走,然后就听到章泽易说:“陆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啊......”,陆焜笑笑,说:“不辛苦,我也没做什么。”   “这几天回家小心一点,留神有没有人跟你,要是没有你就告诉我一声,我好放心。”   陆焜不明白章泽易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他知道在这里要管好自己的好奇心,不该问的不能问。   回去路上陆焜心情有些憋闷,本以为任务快结束了,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他心底暗暗思忖怎么才能把交货地址套出来,陈君成那里想都别想,毛毛呢,这小子一喝多就倒头睡觉,问也问不出来,还有谁呢......   忽然地,陆焜眼前闪现一个人的脸,或许,她能知道点什么。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周末,陆焜被江洺拉去看了一场电影,某国外大片的零点首映。   这个突然的决定是在周六晚上他们在床上疯狂运动过后,江洺嘴里叼着烟边穿衣服边对陆焜说:“焜哥,起来,去看电影。”   陆焜还在回味刚刚的热烈释放,周身倦怠的一点都不想动,听到江洺的话他懒懒地从枕头里抬起眼,说:“看什么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快点!”   被子被掀起来,陆焜干净的身子一丝/不挂,尤其是那双腿,修长有力,真让人挪不开眼......   从单元门出来陆焜还在打哈欠,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他不知道江洺抽什么疯要在这个时间看电影,不过仔细想来也算他们第一次公然约会了......   电影票是江洺用手机定的,就在他家一街之隔的万达影城,这个时间街上人少,偶尔过去辆车,吐着浓浓的尾气。   陆焜一年都不来电影院一次,今天一来着实被惊到了,都快后半夜了怎么还这么多人?!   果然都是夜猫子选手。   不过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陆焜发现来看电影的人基本上都是男生,他凑到江洺耳边,小声地说:“现在搞基的人民群众数目很可观啊。”   江洺先是叹了口气,随即说了声“智障”,还不住地摇头。   陆焜忍不住去掐他的脖颈,说:“天天说我智障,老子一百四的智商都快被你说没了!”   “......”   在自动取票机取完票后江洺又买了两瓶矿泉水,他自己不怎么喝饮料,也尽量控制让陆焜少喝。   陆焜旁若无人地用手里的票刮了下江洺的鼻子,说:“想吃爆米花吗?”   江洺瞪了他一眼,小声说:“注意点行不行?”   陆焜“嘿嘿”笑了两声。   江洺说:“俩男的捧爆米花吃不奇怪吗?”   “......有点儿。”   “走吧,开始验票了。”   排队的人不少,江洺和陆焜的个子在人群中着实抢眼,对比之下陆焜想做什么也不敢了,他俩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验完票后就往影厅里走。   3号厅,乌压压的人,几乎座无虚席。   最后一排,陆焜在座位底下轻轻捏着江洺的手指关节,说:“怎么买这么靠后?你能看清吗?”   江洺说:“当然能啊,我又不近视。”   陆焜双手一摊,“你焜哥近视啊,清华大学不是白考的。”   江洺看他的眼睛,问道:“多少度?”   “两百多。”   “也没看你戴过近视镜啊?”   “戴眼镜不帅。”   “......得瑟!”   “哎!你看”。,陆焜指着下面座位攒动的人群,说:“像不像打地鼠?”   说着他手掌轻拍,做了个打地鼠的动作,见江洺笑了才住手。   电影院里很热,再加上这么多喘气的,估计温度直逼夏天,江洺和陆焜纷纷把大衣脱掉,陆焜瞥了一眼江洺里面的卫衣,说:“以后别穿红色,太骚了。”   “......”   江洺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你才骚呢!这件前天你也穿了啊!”   陆焜看着大屏幕,很不要脸地说:“我骚我认啊。”   这时影片恰好切换到对话场景,音量一下子降下来,而陆焜的回答也清清楚楚地落进了座位两旁的人的耳朵。   一时间面面相觑。   江洺使劲皱了下眉,恨不得把头钻进座位底下,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   电影时长两个小时,故事还不错,看得挺过瘾,不过估计来的人大多是之前上映那几部的死忠粉吧。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两点多了,街上彻底没了人,江洺和陆焜顶着寒风往家走,周围很安静,江洺忽然间伸进陆焜的口袋里握住了他的手,陆焜惊了一下,转头看他,江洺回应着他的目光,叫了声“焜哥。”   “嗯?”   “......生日快乐。”   陆焜猛地收住脚,定定地看着江洺,虽然心脏扑通扑通猛跳,可脸上还故作平静地说:“你怎么知道我过生日?”   江洺笑笑,说:“我以前不是看过你身份证吗?”   陆焜拉长调“哦”了一声,说:“你肯定那时候就看上我了。”   “没...没有。”   口袋里的手用了点力,抓得江洺呼吸都紧了。   他颤颤地说:“真不是那时候。”   是比那还要久吧。   陆焜没再追问江洺具体什么时候对他动的心思,而是说:“我都好多年不给自己过生日了,我妈在世的时候还给我煮两个鸡蛋,下碗面条,她走之后我再也没有这待遇了。”   江洺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说:“我给你做......”   陆焜笑笑,“以后每年你都给我过生日吧,行吗?”   “嗯。”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什么,江洺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俩人之后再没说话,就这么牵着手走回了家,凌晨气温降到最低,冷得可怕,可江洺还是在这个寒夜里倍感温暖,他心里暗暗想着,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爱别人了,因为陆焜是如此之好,也没有人会比他更好了。   经过一通折腾他俩都没有了困意,江洺说要洗澡,陆焜哼唧着要一起,江洺看在他过生日的份儿上同意了,于是就罕见地洗了一回鸳鸯浴。   一开始俩人还面对面地坐着,可洗了没几分钟陆焜就开始动手动脚,他把江洺转过去背对着他,有点像武侠小说里解毒或者传授武功的姿势。   江洺脑子里回放这个场景特别想笑,生怕陆焜在后面给他一掌。   “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这大半夜的......”   江洺被他摸得哪哪都痒,连打带骂都不管用,最后陆焜使了绝招,说:“我过生日你都不依着我,我在咱家还能不能有地位了?”   嘴上功夫从来都这么厉害。   江洺被迫选择投降,结果就被陆焜折腾到了天亮,最后一次的时候陆焜自己都筋疲力尽了,他压在江洺身上,大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抓了一把,说:“这个生日礼物我能不能每天都要?”   “......”   江洺又困又累早顾不得陆焜说了什么,俩人就这么光着睡着了,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下午。   陆焜睁开眼的时候枕边人不知去向,他又恍惚地躺了一会儿才起床,然后在厨房找到了江洺。   他在煮面条,灶台上放着一个大碗,里边都是煮好的鸡蛋,目测有十个。   “这么多啊。”   陆焜拿起一个在灶台边磕了两下就扒开来吃,“嗯!真香”   江洺回头看他,然后噗嗤一声乐出来。   陆焜被笑得一脸懵逼,以为嘴角没擦干净,赶紧伸出舌头舔舔,可江洺还是乐。   “怎么了?”   江洺手拿筷子搅着锅里的面条,说:“昨晚洗完澡也没吹头发吧?都乱成鸡窝了。”   “?!”,陆焜揉揉头发,把最后一口鸡蛋吃完走到江洺身后搂住了他的腰。   北方供暖之后的屋子热得不行,零上二十多度,基本在家里都是穿短袖短裤,江洺起床后忙着给陆焜煮鸡蛋,身上光溜溜的就只有一条内裤。   陆焜亲吻他的脖颈,脸颊,还有肩膀,在加上前面灶台烤着,没两下就把江洺弄得浑身燥热。   “你先进屋去,面条马上就好了。”   陆焜尝试耍赖,“不去,我就在这。”   江洺哭笑不得,“你特么在这我也没心思煮啊!”   陆焜貌似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离开之前又从碗里拿了一个鸡蛋,边走边玩,向上抛起来再接住,像个小孩子。   客厅开着电视,江洺和陆焜两个人吃光了半锅面条,当然大半都进了陆焜的肚子,也许是吃饱了,周身体力都跟着恢复,脑子也一样,陆焜忽然想起来晚上他约了陈君成和彭晓慧吃饭。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应该和江洺待在一起才对......可约陈君成一次不容易,况且陆焜还有事情要办,想了想,还是得和江洺说清楚。   “江洺。”   “嗯?”   “我晚上......有个饭局,得去一下。”   “嗯,去吧。”   江洺起身把两个空碗拿到厨房,陆焜紧跟了过去。   “你别生气啊。”   江洺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俩大老爷们,生什么气?!幼稚!”   “嘿嘿。”   江洺把手里的水朝陆焜脸上甩了两下,说:“别笑了,赶紧去洗脸,你这样出去还不够给我丢人的!”   “洗洗,马上就去。”   陆焜说完一溜烟地跑出了厨房,半秒钟都不敢耽搁。   等陆焜洗漱完回屋换衣服的时候看到床上有一个很大的纸袋,江洺从里边拿出来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递到陆焜面前,说:“给你买的,穿上看合不合身?”   陆焜笑着接过,说:“生日礼物吗?”   “算是吧。”   陆焜赶快换上,不大不小,正好。   事实上江洺给陆焜买衣服很好买,因为只要他能穿,陆焜就能穿。   “是不是又被我帅到了?”   陆焜从江洺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他对这件衣服很满意。   “挺帅的。”   江洺实话实说,脸上还笑着。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陈君成的生日和陆焜是同一天。   陆焜以给他过生日的名义约他出来也算是合情合理,没有刻意为之。   吃饭地方被陆焜选在一家很高档的西餐厅,人不多,包间也安静,适合聊天。   彭晓慧今天打扮得格外妖艳,陆焜看了她一眼,心里不禁唏嘘,“怀孕了也能这么作?!”   “陆焜,听你成哥说你俩同月同日生啊。”   陆焜笑笑,“是啊。”   陈君成一边晃着杯里的红酒,边说:“我和陆焜命里就是有缘,当年那么多人我就相中他了,你看现在,我是不是很有眼光?”   彭晓慧娇媚地笑着,说:“有有有!你是谁啊!”   陆焜适时地拍了个马屁,“成哥选女人最有眼光”   这句话把陈君成和彭晓慧都弄乐了,尤其是陈君成,他看着彭晓慧的肚子,对陆焜说:“你嫂子这胎可是男孩,昨天刚找人看过,我陈家也算是有后了。”   “来。”,陆焜把酒杯举起来,说:“恭喜啊成哥,恭喜嫂子。”   三个人一起干了一杯,彭晓慧虽说怀着孕但也喝了点红酒,点到为止,陈君成也没说什么。   酒过三巡,陈君成又跟陆焜提起了扩充店面的事,他说:“我准备明年开春在江北那一片大学城再弄个店,陆焜啊,到时候装修雇人什么的都得你跑了,成哥这边也没什么时间,你知道。”   “开春的话还要几个月呢,准备都来得及,成哥,你放心。”   陈君成笑得眼角纹直颤,看看陆焜,又看看彭晓慧,说:“我这兄弟是干大事的人,而且很旺我的财运,有他在,我啥都不愁了。”   “成哥你别这么说,我也没干什么,都是你领导的好嘛。”   “好啥呀,我就是大撒把,除了钱啥也不问。”   “没有没有。”,陆焜起身,说:“成哥,我去趟洗手间,你和嫂子先把牛排吃了,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焜这一趟去了好久,等回来刚落座就听见彭晓慧说:“欸?陆焜,我这有一姑娘不错,你加她微信聊聊呗?”   这冷不丁来的话题让陆焜有点接不住,他尴尬地笑笑,看向陈君成。   “晓慧,你先把照片给陆焜看看。”   彭晓慧在手机上按了两下,然后拿给陆焜,说:“就是她,叫孟阳,我舅家的妹妹,今年才二十四,刚大学毕业的,在儿童医院当护士,你看,长得可漂亮了。”   陆焜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这姑娘......画得妆不比彭晓慧淡多少,基本辨别不出本人到底长什么样儿。   “挺好的。”   陆焜给出了一个违心的评价,没办法,该撒的谎还得撒。   彭晓慧抬着下巴,示意手机上的微信二维码,说:“那就认识一下吧。”   陆焜把手机还给彭晓慧,说:“慧姐,我没有微信。”   彭晓慧有些不相信地看向陈君成,他说:“是,陆焜的确没有微信,要不你把电话号码给他吧,让他俩打电话发信息都行。”   彭晓慧拿起手机,打开照相功能,说:“陆焜,你坐直了,我给你拍张照发给我妹妹。”   “......好。”   陆焜尴尬地看着彭佳慧方向,真心希望她能把自己拍丑点。   可没想到拍出来的效果出奇好,彭晓慧把照片拿给陈君成看,说:“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哈,我连美颜相机都没用,拍得还是这么精神。”   陈君成说:“你快给孟阳发过去让她看看,行的话就进一步了解了解,这以后说不定就是实在亲戚了。”   陆焜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但表面上还得继续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真是日了狗了......   在饭局结束之前陆焜到底还是记下了孟阳的电话号码,但联不联系就是他的事了。   饭后陆焜喝得头晕乎乎,不过还没到醉酒的地步,脑子也清楚,他送走陈君成和彭晓慧后直接打车回了家,门一打开就看见江洺站在门口,安然地冲陆焜笑着。   “喝酒了?”   “嗯。”,陆焜换好鞋勾着江洺的肩膀往卧室走,“跟陈君成喝的,一瓶红酒,不多。”   江洺没说话。   陆焜躺在床上,拍着身旁的位置,说:“过来,让焜哥抱抱你。”   江洺走过去躺下,他们靠的很近,江洺甚至可以听见陆焜的心跳声,“怦怦”在耳边回响,江洺分不清那声音是陆焜的,还是他自己的,又或者,是他们混在了一起的......   如果这辈子都能这样该有多好。   两个原本陌生的灵魂在相遇后相知相惜,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说心里想说的话,没有争吵,没有猜忌,即使这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人生也会引得无数人争相哄抢,江洺自诩他不是命好的人,却依然感激上苍能让他遇到陆焜,这个男人给他的,远远不止爱情和一次次疯狂至极的□□那般简单,他给的,还有江洺后半生的念想和春去冬来后依然期盼着很多个明年到来的热望......   陆焜睡着前一直抱着江洺不肯撒手,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只是这一次,江洺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   上一次陆焜拿给章泽易的录音里录到的交易时间是十二月七号,可那天陈君成毫无动作,陆焜猜想陈君成就是在试探,试探除了毛毛以外的每一个人。   而章泽易那边最后怎么定的陆焜没多问,好几天了,胡来也没再找他,可是陆焜得去找他一趟,因为有了新线索。   见面的地方还是在星巴克,陆焜像是尝试着让自己喜欢咖啡这个东西,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能和江洺一起来。   胡来赶到的时候冻得够呛,鼻尖儿都冻红了,双手不停地搓着取暖。   “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冷,冻死我了!”,胡来说完端起陆焜为他点好的咖啡,也顾不上什么烫不烫的猛喝了一大口。   “啊......”,胡来放下咖啡杯长嚎一声,继而打了一个响嗝,完全忽视了身后还坐着一个漂亮妹子。   陆焜把录音笔拿给他,胡来调小音量听完。   “这个...你怎么弄到的?”   “前几天约他还有他的小老婆吃饭,他俩趁我上厕所的时候说的,你觉得这段录音的可信度是多少?”   胡来握着录音笔,摇摇头,说:“我不敢确定,但起码比之前说的要可信得多。”   “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了。”   胡来把录音笔揣进兜里,说:“我拿回去给我师父听听,你快回店里吧,我这边有什么事再打给你。”   “嗯,好。”   那段录音里的内容是这样的。   彭晓慧说:“成哥,你干脆让陆焜跟你一起干算了,我觉得他比毛毛强。”   陈君成:“不行,我有我的考虑,你个妇道人家瞎跟着掺和什么!”   彭晓慧貌似有些不高兴了,语气也变了个调,说:“我这刚给你怀上儿子你就拿我当外人了,什么也不跟我说,也不让我问,我这心情能好吗?我心情好不了你儿子就别想好......”   陈君成开始哄媳妇儿,说:“小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嘛,你别生气啊,这陆焜不是走歪路的人,我让他帮咱家管管店不是挺好嘛,有正经生意作掩护,也能减少别人怀疑,我承认,毛毛跟陆焜是比不了,可毛毛听话啊,再说他吸那个都是我在供他,他一天都离不开我,我叫他干什么他都得干!”   “那......你这次出货可得小心点,别让毛毛拖你后腿了。”   陈君成笑笑,说:“毛毛有时候还是有点小聪明的,那天他怕店里有警方的耳目特意摆了一道假消息然后派人去盯,结果还真是啥动静没有,这下可以放心了。”   彭晓慧说:“你和耿三那两次不是合作得很好嘛,为什么突然换人啊?”   陈君成:“他去南方打天下了,他走了也好,市场空出一块,一堆人往里挤,咱要是不抓紧可就连汤都喝不上,这次的买家也是个狠角色,虽然从不露面,但是道上的兄弟都知道他,这个金主咱得交,说不定几辈子的钱都能挣够了,我跟你说,耿三要的货量都是小打小闹,这位爷第一次张口就是他的好几倍!”   可能听到挣大钱彭晓慧的语气比刚才温柔了好几倍,说:“这位金主叫什么名字啊?”   陈君成说:“不知道。”   许是怕彭晓慧不信,陈君成马上又说:“真不知道,道上的人都管他叫“刀疤脸”,据说是那人脸上有道疤,见过他的人很少,取货都是派人去,本人几乎不露面。”   “那你也要小心点,咱儿子还得指望你呢。”   “没事儿,你放心,过几天交货我得离开一下,你产检......怎么整呢?让朋友陪你去行不行?”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有用的录音就到此为止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陆焜都会拿出点福利给租车的客户,类似于租两天送一天,或者给些礼品什么的,今年圣诞节快到了,陆焜却不知道该怎么弄,感觉什么招数都用遍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他自己心里对圣诞节这种节日毫无感觉,事实上他对任何中外的节日都没啥感觉,可能是没有家人一起过的原因吧,有意义的事情就少了很多。   这天刚忙完店里的事毛毛就跟陆焜说圣诞节那天给他留一台车。   年节的车本来就不够用,虽然上次陆焜跟陈君成提过建议后田师傅他们帮店里弄进来好几台,可还有紧张的时候,毛毛用店里的车从来都不给钱,而且,陆焜没法拒绝。   “现在就剩一辆途观还没租出去了。”,陆焜说。   “就这个吧,我要用两天,和成哥出去办点事。”   “好。”   就是圣诞节了!   他们要在这个时间交货,过节出去玩的人多也不容易被察觉,可是......地点呢?   陆焜没敢耽搁,电话直接打给了章泽易,而且他也想到了确认地址的好办法。   “店里每一台车都安了GPS定位,所以电脑里的系统直接就能显示车子的准确位置,你们可以找网警黑进我们的电脑追踪。”   圣诞节那天四海租车放假,洗车修车照常营业,所以陆焜不会去店里,这也是他避开不被怀疑的好方法,陆焜相信以市公安局的警力根本用不着他再帮什么忙。   事情到此为止应该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陆焜并不觉得轻松,反而心情有些憋闷,当初把这件事揽过来的确赶巧,虽然讲实话他心里不想掺和进来......陈君成如果真的被抓的话下场会有多惨谁也不知道,牢狱之灾肯定避免不了,那这个店估计也开不下去了,陆焜想到这里忽然有了生存危机感,他怕是要重新找一份工作了。   过节当天早上陆焜没去接下晚班的江洺,等他睁开眼的时候江洺已经到家了。   陆焜撑着还未清醒的身子坐起来,对江洺说:“对不起,我忘去接你了。”   “没事儿,我自己又不是回不来。”   陆焜起身张开双臂要去抱他,可江洺却一个退步躲开了。   “怎么了?”   江洺指着自己没脱掉的大衣,说:“我刚从外边回来,身上凉,你还睡吗?”   陆焜摇摇头,继而又打了个哈欠,说:“不睡了。”   “去吃早饭吧,给你买了驴肉火烧。”   陆焜一听有好吃的眼睛立马睁圆了,蹬蹬跑到客厅,抓起桌上的驴肉火烧就开吃。   江洺在屋里喊着,“不洗脸啊?”   “......吃完再洗。”   江洺拿他没办法,只好任他。   昨晚值了一宿的夜班江洺又困又累,他洗了个热水澡就钻进被窝,每每闻到被子上陆焜的味道时江洺都觉得舒服无比,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入睡一样,他们重新在一起后江洺没有一晚失眠过,而且早上经常醒不来,导致迟到次数屡屡增加。   就在江洺快要进入深睡眠的时候后背环过来一只手,从肩膀到腿间流连着,一下比一下重,直到把江洺摸得睁开了眼睛。   “焜哥,我困。”   “好吧......”   失落ing。   陆焜把手撤走,然后在江洺额头亲了一口,说:“睡吧,醒了叫我。”   “嗯。”   陆焜在客厅看了一上午电视剧,期间他有过给胡来打电话询问下情况的念头,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他们执行任务怎么顾得上接电话呢?!   遥控器在陆焜手里被按了八百个来回后他索性关了电视,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扭扭脖子甩甩胯,各种拉伸动作后他突然给自己找了个活干。   收拾屋子。   其实仔细看来家里根本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哪哪都干净,连浮灰都没有。   哦,对,陆焜猛地想起来了,洗手间还有两件脏衣服和今早江洺脱下来的内裤......应该都还没有洗。   陆焜轻手轻脚地走进洗手间,果然竹筐里的衣服还在,可当他把衣服塞进洗衣机后就愣住了。   “这玩意儿怎么使?”   虽说以前家里有什么要弄的基本都是陆焜来,但他还真就没洗过衣服,都是江洺洗。   陆焜弯腰,一只手拄着膝盖,把洗衣机上面的按钮都按了一遍,可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弄得满头是汗也没让洗衣机转起来。   “你要不要先把电源插上?”   陆焜循声站起身,看见江洺站在洗手间门口,眼神里尽是鄙视。   电源......电源?!   “说你智障真是夸你。”   江洺走过去把电源插上,然后按了两下按钮,轰隆一声,再就是出水的声音。   陆焜走到江洺面前,抬起他的下巴,说:“睡醒啦?”   “嗯。”   江洺说完踮起脚在陆焜嘴唇上懒懒地啄了一下,蜻蜓点水般,他很少主动,所以这让陆焜很惊喜。   洗衣机的声音始终保持着一个调调,也掩盖了两个修长的身影灵肉相交的啪啪声,不知疲倦......   “你特么就不能轻点!”   话音刚落,陆焜就被江洺从洗手间踹了出来。   可他并不在意,搔搔后脑勺,一脸谄笑着,说:“太激动了,停不下来。”   “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丁丁掰弯!”,江洺边说着,做了个狠狠攥手心的动作。   陆焜不顾正在发飙的江洺,走过去揽过他的腰,说:“煮点面条呗,刚才太费体力了,焜哥吃饱了再要你行不行?”   江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要吃自己煮,老子都快被你顶废了!”   “......”   之后两天陆焜正常上班,店里毫无动静,胡来那边也没有,陆焜的心始终悬着,烟也比平时多抽了半盒。   他想着各种可能性,但就是没想到陈君成和毛毛会完整无缺地回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还和陆焜有说有笑。   这他妈,什么情况?!   陆焜没熬到下班就赶紧给胡来打电话,他那边推推拖拖,直到陆焜急眼了他才肯答应出来。   见面的地址不是咖啡馆,也不是饭店,而是在陆焜的车里。   两人各点了一根烟,空气静得可怕,陆焜想要沉默逼胡来先开口,凭他的直觉,这里的事不简单!   胡来抽完一根烟,终于开了口,说:“焜哥,我得先和你道个歉。”   陆焜看他一眼,“别整没用的,说事儿!”   胡来又从陆焜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点上,说:“他们的确交易了,地点在城郊的一个村子里,就是二十五号晚上。”   “那为什么没抓他们?我看陈君成回来那样,分明是狠狠赚了一笔。”   胡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焜哥,本来这些话我不能和你讲,但是总觉得有点对不住你,所以还是得和你说。”   “其实......这案子没有通报局里,目前为止只有我和我师父两个人知道。”   “什么?!”,陆焜彻底懵了,“你的意思是我这么长时间做的事只是受你们私人之托吗?”   胡来见陆焜脸色不太好看,赶忙解释说:“焜哥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我转到市局一直是我师父带我的,我听局里的同事讲过我师父的故事,他是一个很让人钦佩的警察,从警这么多年来破了很多案子,其中有两例特别经典的还被编进了教科书,他的事迹讲几天都讲不完。”   “当年陈君成那个案子你也知道大概,他的同伙叫王衡的一直都没抓着,我师父下了很大精力才弄到王衡的照片和一些线索,可是依然没抓到。”   “现在公安系统的天网这么厉害,王衡只要还在国内就一定会露面,可是这些年过去了,他就是没有消息,前段时间,也就是你跟我说陈君成这件事之后,我师父的一个线人得到消息,说见到邓立强和一个人在一起,那人很像王衡,不过也不完全肯定,只是说有点像而已,那人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王衡却没有,所以线人确定不了,只是说有点像。”   “所以我师父想弄到那个刀疤脸的指纹或者能够验证DNA的东西和王衡的比对一下再定。”   讲到这陆焜就更不明白了,他说:“当年陈君成可是出卖了王衡的,王衡怎么可能回过头来再和陈君成交易?”   胡来说:“这很有可能是王衡为了报复陈君成而走的一盘棋。”   陆焜皱眉,“报复?!”   胡来点头,说:“对,就是报复,据我师父说王衡的家庭极其不幸,他妈因为偷情被他爸砍死了,他爸也被判了死刑,所以王衡很小就和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没过几年两个老人又相继病逝,从犯罪心理方面来讲,王衡的童年遭遇很大一部分是他成年后走歪路的主因。”   陆焜脑子里过电影般地把事情从头到尾缕了一遍,忽然找到了一直让他觉得别扭的地方,“胡来,你师父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上报局里,以你们俩的警力也不可能抓住他们!”   “......”,胡来有些为难,吭哧两声,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我师父的,我说了你就能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胡来给陆焜讲了章泽易的事,那是一段任谁听了都会心疼的故事,陆焜再也发不出任何火来......   “当年王衡被全国批捕,市里风声很紧,我师父也忙得好几天都没回家,小亮奶奶不愿意了,说孩子吵着想爸爸,我师父就跟队里请了假去接他儿子小亮放学,然后第二天同一时间小亮在校门口被人注射高纯度的海/洛因,死了......”   陆焜心头一震,什么人会忍心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胡来说:“后来有目击证人指证,那天放学在小亮身旁的人就是王衡,我师娘没得早,我师父一手把小亮带大,我看过孩子的照片,长得特别可爱,我师父撑到现在就是想把王衡抓住,给他死去的孩子一个告慰,陈君成虽说也有罪,但现在抓他不是时候,如果引不出王衡那再抓他也不迟,这是我师父的私心,希望你能理解。”   陆焜这段对话后沉默了很久,他眼前不断浮现章泽易那张沧桑的脸,一个从警几十年的老警察却没法抓住杀害自己儿子的真凶,可想而知这些年他过得有多艰难......   胡来见陆焜有些动容,于是趁热打铁道:“小亮的事除了一个目击证人的证词以外什么证据都没有,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这件事如果先上报局里,可能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局面,所以我师父想把王衡先确定了再说,焜哥,你就体谅一个当父亲的心吧,我师父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陆焜顿了顿,把烟头扔出窗外,说:“这些都是你们的事,我就不管了,就当我不知道吧。”   “焜哥,把你卷进来真是不好意思。”   陆焜笑了一下,带着些许无奈,说:“哪的话,是我主动找你们,谈何卷进去,你回局里吗?我送你。”   “不用了。”,胡来说:“我有点事要办,先走了,改天叫江洺咱仨一起喝酒。”   “好。”   忽然陆焜又想到一件事,问胡来,“之前你说你们派人跟陈君成去云南,是不是也是假的?”   “......”   没等胡来开口陆焜就大手一挥让他走了,还说什么呢,傻子都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   胡来走后,陆焜在车里坐了很久,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这世上最不幸的事情,一家男人都没逃过牢狱之灾,好好一个家破碎成这样,可听了别人的故事之后他就不那么想了,原来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没有谁是容易的。   ......   之后几天陆焜没有再过问案件的进展情况,章泽易也没让他做什么事情,转眼就元旦了,江洺带着陆焜去超市买了很多吃的、用的,做好三天假期都不出门的准备。   陆焜没有江洺那么多假,他只有元旦当天休息,还是陈君成特批的,毛毛也一样,陈君成回广州陪老婆孩子过节,当然他也许诺彭晓慧很快就回来。   元旦第一天,吴野从外地回了他妈那,给她带了一些特产,也给江洺带了一份。   第二天吴野去找江洺,他到的时候江洺和陆焜都还没起床,吴野敲了好半天的门才有人开,可能陆焜还没睡醒,他就只穿了一条内裤,门开的瞬间两人都有点尴尬。   “吴野啊,快进来,你先坐,我去穿件衣服,江洺还没起呢。”   陆焜转身回屋,吴野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俩大男人,就这么生活在一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吴野边想边叹气,心里酝酿着有时间还是要好好劝一下江洺。   就在吴野忧国忧民的时候江洺从里屋走出来,他比陆焜强多了,还知道穿好衣服,陆焜紧跟其后,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短袖,净版的,没有任何图案,可还是让他俩穿出了“白衣少年”的味道。   “从你妈那来的吗?”   江洺边说着拿起桌上的苹果削起皮来,而陆焜直接拿过就吃了,屋里顿时响起咬苹果的嘎吱声,很清脆。   “嗯,明天再去我爸那。”   江洺看着陆焜,小声说:“苹果洗了吗就吃?”   陆焜嘿嘿笑了下,有些不确定地说:“洗了吧。”   吴野看着俩人如此日常的对话心里竟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其实...他俩真挺般配的。   吴野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惊到了......   江洺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吴野,说:“吃吧。”   “一人一半就行。”   江洺用水果刀把苹果一分为二,说:“中午想吃什么,咱们出去吃。”   吴野:“都行。”   他顿了一下,眼神小心地扫过江洺的脸,懦懦地问:“麦子......说没说啥时候回来?”   “她说过年回来,机票都订好了,今年过年早,一月末就过年了,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吴野一听陈麦快回来了心里很窃喜,笑着说:“不走了,等过完年再说,对了。”   吴野起身把刚才放在门口的塑料袋拿到茶几上说:“给你俩带了点吃的,前段时间去四川阿坝,买了当地的特产牦牛肉,我吃了还不错。”   江洺和陆焜相视一眼,然后都笑了。   “怎么了?”,吴野不明所以。   “那个...”,江洺说:“今年七月份我俩还有麦子去青海的时候也买了牦牛肉回来,麦子还带回迪拜给同事分了呢。”   “她总是这么大方。”   吴野认识陈麦这么多年人前人后从没说过她一个“不”字,就好像她怎么都是好的,做什么都是对的,在他那,陈麦就是个完美女人般的存在。   “对了。”,吴野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江洺,说:“这个给。你”   江洺接过布袋打开来看,“什么啊?”   “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我在寺庙给你求的,保平安。”   “挺好看。”,江洺手里把玩着,觉得手感还不错。   吴野一直都很喜欢古玩这些东西,但他喜欢的样式不多,最钟意的就是小叶紫檀,他自己手上也戴着一串,好几年了,盘得很好,但江洺总觉得最后它会戴在陈麦手上。   吃完苹果,江洺去洗漱,陆焜接了个电话,可能是不太方便吧,他进了卧室还把门关上了。   客厅只剩下吴野一个人,他闲得无聊就又拿起个苹果吃。   陆焜打完电话出来直接进了洗手间,江洺刚上完厕所正在提裤子,突然打开的门把他吓了一跳。   “擦!敲门行不行?!”   陆焜走到江洺身后,照着他脸颊亲了一口,说:“我有事得出去一下,你中午和吴野俩人吃吧,回来焜哥给你报销。”   江洺点点头,说:“那你和吴野说一声再走。”   “知道。”   陆焜出去和吴野打声招呼就走了,他刚才接的电话是周芸打过来的,说学校放假了。   周芸念的是外市一所师范大学,自从病好后重新入学她一个电话都没给陆焜打过,当然陆焜也没打给她,他们都自诩时间能治愈一切,也对这一真言律己奉行着......   见面的地方是一家商场里的港式甜品店,陆焜赶到的时候还没进店就看见周芸坐在窗口,她身边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小男生。   这人陆焜从未见过,也没听周芸提起过。   见面后周芸主动介绍,“焜哥,这是我男朋友,方源。”   男生站起来向陆焜伸过手去,“焜哥你好,总听小芸提起你。”   “方源是吧,你好。”   陆焜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周芸怎么找了个男朋友?   陆焜并不是对她找男朋友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有点突然,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不过这男生看着挺老实憨厚,周芸则在一旁很小鸟依人的样子,看得出来俩人很幸福。   “焜哥。”,方源把一张甜品单放在陆焜面前,说;“你看看喝点什么?”   陆焜接过去,扫了一眼,说:“柠檬水吧。”   周芸看着陆焜,说:“焜哥,方源是我大学同学,一个系的。”   “啊,那挺好的,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吧”,周芸看着方源说,像是在向他确认。   “两个月零二十天。”   记得还挺清楚。   陆焜又问道,“你家是哪的啊?父母做什么?”   “焜哥!”,周芸瞪了陆焜一眼,说:“你怎么跟我爸妈问得一样啊,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咱能不能说点别的,这些问题方源在我家都被问了好几遍了,谁看到了都问。”   陆焜没想到自己在面对周芸和她男朋友的时候竟然是和天下家长一样操碎心的姿态,就好像生怕方源是坏人,会把周芸拐跑一样。   之后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周芸把和方源认识的经过大致给陆焜讲了一遍。   陆焜听了很欣慰,他觉得周芸能从那一段痛苦中走出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她好好的,那么陆焜和陆远的愧疚就能少一些,虽然陆远依旧有罪,但最起码也算一种慰藉了。   柠檬水喝到底的时候陆焜看了眼手机,快十一点了。   他对周芸和方源说:“中午了,焜哥请你俩吃饭吧,想吃什么随便点!”   “好啊。”   周芸高兴地拍拍手,说:“走吧方源,跟焜哥吃香的喝辣的去!”   就在三个人走出甜品店门口的时候陆焜迎面看到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黑貂,女的穿着白貂,乍看之下很像两只分别来自深山老林和北极的熊,而穿着黑貂的男人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陆焜看了心头一惊......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只差两厘米就撞到的肩膀相互擦过,陆焜猜想他是不是王衡。   走出两步,陆焜停下跟周芸还有方源说:“你俩先去电梯口等我一下,我有点事。”   陆焜说完顺着刀疤脸的方向跟了过去,他知道“宁丢勿醒”的道理,所以刻意离得很远,待那俩人进了一家烤鱼店陆焜才拿出手机给胡来拨过去。   虽然那天陆焜说了不再管这事,可一想到章泽易死去的儿子......唉,算了。   “喂,焜哥,啥事?!”   胡来那头压根就没想到陆焜还会再打电话给他。   陆焜说:“我在商场里看见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不知道......”   胡来听到电话里有音乐的声音,对比自己所在的地方,忙说:“西站附近那个商场吗?”   “你怎么知道?”   胡来“卧槽!”了一声,说:“我刚进来,受我师父指示来跟王衡,你看见他现在在哪了吗?”   陆焜:“三楼北角,进了一家烤鱼店,你现在上来吗?”   “等电梯呢。”   陆焜又瞄了一眼店里面,说:“他和一个女的坐下点菜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走,那你过来我就撤了,我这还有事。”   “谢了!焜哥。”   “客气。”   陆焜挂断电话后回身去电梯口,却只看到周芸一个人站在那。   “方源呢?”   周芸回头,笑了一下,说:“去洗手间了,等他一会吧”   “好。”   两人并排站着,气氛一时有点尴尬,陆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面对周芸的时候,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是沉默多一些。   周芸头没转地斜睨了陆焜一眼,无奈他个头太高,这一眼根本望不到他的脸。   “焜哥。”   “嗯。”   周芸稍稍偏了下头,身旁那人的侧脸被商场高亮的灯光晃着,鼻骨坚/挺,嘴唇微抿,怎么看还是英俊得叫她怦怦然。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叫江洺的。”   陆焜一怔,周芸这句话叫他的脸莫名烧得慌。   周芸见陆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凄然一笑,说:“你最好这辈子都喜欢男人,否则我一定回来抢走你。”   “......”,陆焜张张嘴,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周芸在陆焜这声道歉之后忽然笑了,与刚才截然不同,她说:“焜哥,我原谅你,也原谅陆远了,以后的路还长,我想过得快乐一点儿。”   如果将自己的人生完全捆绑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周芸在某个平淡无奇的夜晚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庆幸自己醒悟得为时尚早。   话到这里电梯开了,方源也正好回来,三人一起上楼,周芸想吃火锅,说楼上有一家重庆火锅还不错,于是就去那吃了。   ......   江洺和吴野一直都没下楼,吴野说不饿不想出去,江洺索性就煮了两碗面在家吃。   这次煮的面是高配,不但有蛋有肠,还有油麦菜,营养搭配十足。   吴野看着自己眼前的大碗,说:“呦!还有红肠哪!”   “嗯。”   “商委的吗?”   “嗯。”   吴野夹起一块尝了口,说:“不好买吧?快过年了。”   “昨天陆焜起早排了好长时间队才买到。”   当陆焜的名字被提起的时候吴野觉得这是个契机,他看看江洺,说:“你和他...就打算一直这么好下去啊?”   “......”   吴野又说:“断了吧,你妈不可能同意,早断早了,省着日后糟心。”   江洺看着面碗里被煮得红褐色的香肠,头低下,闻了口面香。   “哑巴了你?”   吴野拿筷子用力敲了下江洺的碗边,语气里有些不满。   “吃面吧。”   憋了半天才吐出三个字,吴野感觉自己刚才的话都白说了,想到这他更来气,可生气归生气,他也不能强制江洺做什么,起码在感情上,朋友大多时候要比爱人疏远,说不定哪天他的劝说就会到陆焜的耳朵里,那时他只能里外不是人。   唉......   吴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都老大不小的了,道理不用我教。”   江洺抿抿嘴角,还是那句:“吃面吧。”   这下吴野彻底歇了菜,认识江洺这些年他一直都很固执,动真情就更加变本加厉。   很多时候你都不能强求别人的人生该如何如何,因为没有人比自己更知道需要什么。   两天之后胡来把陆焜约出来,还是谈之前的事。   “我师父说确定了,那个人就是王衡。”   这在陆焜的预料之中,“所以呢?”   “已经上报局里了,最近如果他们再交易的话肯定就要抓!”   胡来说完看了陆焜一眼,生怕他再不信还是咋地,又说:“焜哥,可能还会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   陆焜没法拒绝,事到如今他根本别想往外摘。   “怎么帮?”   “就像之前那样就行,留意陈君成的交货时间,具体还有什么我再跟你说。”   陆焜点点头,说了声“好。”   自从上次陈君成生意做成之后很是春风得意,还特意嘱咐陆焜,等过年的时候每人在原定基础上多开一千块的奖金。   那句话说得果然有道理:“人之所以慷慨,是因为他拥有的比挥霍得多。”   陈君成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资本去运营身边的人事,毒品交易带来的丰厚利润让他有些得意忘形,眼下又张罗着要给彭晓慧买房子,还拉着陆焜一起去看楼盘。   这个楼盘是十月份刚交工的现房,地点在江边,那里寸土寸金,一平米的房子均价都在三四万左右,可以称得上这个城市的黄金地段了。   陆焜暗下思忖,彭晓慧大概知道陈君成这次没少赚,所以怎么着也要狠敲一笔,不仅选的房子贵,而且还相中了一个大户型,三室一厅两卫,一百二十平,就算付首付也要八十多万,陆焜想着自己那点钱,还说过要给江洺买房子,真有点不自量力......   房子总共就看了一次,陈君成看出彭晓慧是真喜欢,于是第二次去就直接付款了,全款,他答应房产证上只写彭晓慧一个人的名字。   而且他还说等下笔生意做成了再给彭晓慧添辆新车。   当然后面一句是陆焜偷听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对女人的承诺主动或被动地变成了六面由钢筋混凝土围成的冷墙,好像有了这个就能将爱情圈在里面,温室滋养,开枝散叶,无论外面风霜雨雪,直到地老天荒不竭。   陆焜没体会过爱女人的滋味,他也不想体会,所谓世俗的爱情观在他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看客的姿态,而他自己所想则是爱一个人,即使拿命,也在所不惜。   ......   一月十五号这天,陆焜向往常一样上班,下班,接江洺回家,只是从昨天就开始的大雪让整个城市的交通都陷入了瘫痪,再加上之前地铁二、三号线施工,到处都在挖,弄得路面跟得了便秘一样,就是不通畅。   江洺没有被陆焜因为堵车的焦躁情绪感染,他就瘫在副驾驶玩手机,也不知道是什么游戏,玩了好几天了,陆焜跟他说话也不理。   “欸!跟我说会儿话呗!”   “......”   陆焜长出一口气,把手放在了江洺的大腿上,要是以前他还能掐到那个实质的东东,无奈现在冬天穿得厚,陆焜抓挠了半天也没抓到啥,一点都不过瘾。   把手撤回去后他又沉思了半天,终于想出个能让江洺感兴趣的话题,“你妈过年回来吗?”   “今年不回。”   陆焜心里窃喜,说:“那咱俩能一起过年了”   可能是游戏结束了,江洺关掉电话抬起头,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车流笑了笑,说:“你要给我压岁钱吗?”   “好啊!”,陆焜挑起嘴角,说:“除夕夜咱俩大战三百回合怎么样?反正一宿都不用睡觉,正好。”   “智障。”   江洺想不出其他鄙视陆焜的词语,他自己也习惯了说这两个字。   陆焜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扶着江洺的后脖颈,身子探过去,低音在江洺耳边响起,不到一秒钟就侵蚀了他的心神。   “咱俩最多就做过三次,你的体力还有待提升。”   就算江洺和陆焜已经在一起很长时间了,而且陆焜也说过比这还要露骨的话,可这一次却把江洺弄得面红耳赤,他吭了一声,说:“快走啊,绿灯了。”   所有被红灯拦截的车辆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样,顷刻间泄了出去,陆焜撤回身子,嘴角噙着惬心的笑意。   外面大雪纷至,翻飞在空中,刮过车窗,辗转反侧,落向不知处,凉着夜归人......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毛毛被抓了,猝不及防!   包括陆焜和陈君成在内很多人都是蒙的,而陈君成除了蒙更多的是慌乱,他一瘸一拐地跑回来拿走了店里所有的现金,又开走了一辆刚入手的迈腾。   陆焜跟在陈君成身后,问他:“成哥,你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君成一边往包里装钱边说:“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他就关了车门,没给陆焜多留一句话。   冷风从东向西贯穿整个街道,陆焜被吹得浑身颤栗,他赶忙掏出手机给胡来打过去。   响了几声,没人接......   陆焜试着整理思绪,事发之前毛毛和陈君成的确没来店里,他俩也没开走店内任何一辆车,所以陆焜不知道他俩的去向以及做了什么。   胡来的电话在二十分钟之后回过来,他上来就问:“陈君成回你们店了吗?”   “回了,不过已经走了。”   “那他开你们店里的车了吗”   陆焜心底一沉,说:“开是开了,但那辆车是新车,牌照还没下来,GPS也没装......”   “擦!”   胡来那头愤怒地骂了声,陆焜依旧没有头绪,“到底怎么了?”   “有人举报贩毒,报警电话是二队接的,他们派人直接把毛毛抓了,我和我师父也是刚知道。”   “王衡那伙人呢?”   “只抓到毛毛一个,陈君成和邓立强都跑了。”   “......”   胡来那头闹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吵架,陆焜听出有个声音是章泽易。   “在哪抓的?”,陆焜问。   “江边一个新楼盘的毛坯房里。”   陆焜一下就想到陈君成给彭晓慧买得那个新房,“是不是□□江丽景?”   胡来惊讶:“你怎么知道?!”   “如果那个毛坯房的门牌号是二单元1501的话就是陈君成给他情妇买的那套了。”   胡来试探地问:“你知道他情妇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   “知道。”   “那你发给我,我得把这个情况跟队里说一下,你那边如果有陈君成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   “挂了啊!”   事情发生得实属突然,陆焜不想知道他们交易的过程,他现在只想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谁报了警?   不会是毛毛的妻子小曼,他们没有离婚,而且毛毛最近有意和妻子和解,经常给她买东西连哄带劝,所以小曼不可能傻到自己报警,再说她也应该不知道毛毛贩毒的事情,那会是谁呢?   ......   这边陈君成开车急速出城,他在江北渔村有个早就安排好的藏匿点,除了毛毛谁也不知道,当时这个小平房还是毛毛租下的,为了方便日后藏身用,而且里边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有很多应急的药品和食物,躲两个月没问题。   另一边无处安身的邓立强只能去找“刀疤脸。”   想当初宝马车那件事让邓立强吃了很大亏,他本是社会上一无业游民,三进宫出来之后,毫无特长的他就靠替别人打架、要债过活,总之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别人不想干的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再加上他本身是个不要命的种,时间长了在道上也混出了不小的恶名。   宝马车一事就是他受雇于人想黑陈君成,只是没想到涉及赔钱的时候雇主不认账了,说只是想让邓立强搞出点状况来,没让他烧车,可原话却是出什么结果都由他们承担。   邓立强碍于对方势力比他强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外号“刀疤脸”的男人,身边的人管他叫“宋哥”,至于全名没有人知道,宋哥也从不让别人打听他的事,这是跟他混要遵守的最起码的规矩。   邓立强找到宋哥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男人打台球,沙发上坐着他媳妇儿丽影。   这是一家集吃喝嫖赌于一体的会所,名义上属于谁不知道,总之宋哥经常来,但每次带的人只有固定这两个,而且他还警告过邓立强,不到万不得已别来找他。   邓立强上去一一打招呼:“宋哥,嫂子,沙棘。”   沙棘是那男人的外号,他也是个不愿意透露真名的主儿。   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据说是跟宋哥的时间最长,也是宋哥最信任的一个弟兄。   邓立强小心地瞟着宋哥那张即使笑着也阴森不定的脸,猜测宋哥应该知道出事了,但他依然盯着桌面上的台球,不紧不慢地瞄准。   邓立强不敢贸然向前,他知道宋哥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兴致,而且一再警告手下做什么事都不能心急,就算警察把枪顶在脑袋上也要冷静思考对策。   剩下两个球被宋哥毫无悬念地一杆进洞,他放下球杆看了邓立强一眼,邓立强会心地跟他去了地下负二层。   门刚关上没等邓立强说话宋哥就掏出一把□□,邓立强一看黑漆漆的枪口对着自己顿时腿就软了。   “宋哥,你别杀我啊,我也不知道会有人报警,我跑的时候还惦记着帮你把钱拿回来,你看,钱都在这呢。”   邓立强说着打开随身挎着大包的拉锁,里面鲜艳一片,巨大金额足以判断出这次货品的克数同样不可小觑。   宋哥拿枪的手依然没有放下,反而越逼越近,地下室灯光昏暗,邓立强盯着宋哥脸上那道疤冷汗直流。   随着一声呵笑,宋哥说话了,“我杀你干嘛!”   只见宋哥把枪反手一转递到邓立强手里,说:“给你的,留着防身,一会儿你上去把钱交给沙棘,他会给你留十万块,你暂时先躲在这,风声过了再出来,如果他日栽进去......”   “我一人扛,跟宋哥没关系。”   宋哥点点头,说:“需要什么给沙棘打电话,回头我再给你弄过来一姑娘,省着寂寞。”   邓立强心生感激,真诚地说了句:“谢谢宋哥。”   门关上,宋哥走了,邓立强站在这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内看着手里冰凉的□□突然憋得慌,他本以为傍上宋哥这艘大船可以去深海见见世面,没想到船刚离港就被赶到了末等舱,妈的,来气!   可气愤之余他思考着和陆焜同样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人报的警呢?   时间地点都知道得如此详细,无非两种情况,宋哥这里或者陈君成那边出了“奸细”   宋哥不会出卖自己人,邓立强出事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难道是陆焜?   邓立强一直看陆焜不顺眼,就像两个生来同极的磁场,在一起只能相互排斥,所以本就不好的印象加上胡乱猜忌,邓立强此刻除了愤恨还是愤恨。   ......   市公安局刑警队会议室,一队和二队联合商讨案件,本来这个案子属于一队,可二队临时接了报警电话,报警人是个男的,只说有人在春江丽景小区进行毒品交易,并没有说具体人物,所以二队在不知晓嫌疑人身份的情况下贸然抓捕,才和一队的案子撞了车。   开完会后所有案件资料和被抓捕的一名嫌疑人都移交给一队处理,章泽易因为没抓到王衡心里窝着一团火,胡来更是不敢多说话,只能在审问毛毛的时候下功夫,希望从他那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毛毛很快就招供了,这大大出乎了胡来的预料,走这条路的人,一般嘴和命一样硬,像毛毛这样上来就撂了的实属不多。   他交代和邓立强两次交易的全部过程,也说了邓立强只是个中间人,他上面还有一位金主,也就是真正拿钱买粉儿的人,而这个人连邓立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极为隐秘。   胡来当然不会跟毛毛透露自己知道他口中的金主就是王衡,当他问道陈君成有可能藏身的地点时,一直老实交代的毛毛突然沉默了。   胡来想在语言上给予压力,说:“我们在现场缴获的海/洛因克数足够你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过了,老实交代问题才能争取早日出去。”   政治攻势下毛毛本就不高的心理防线彻底坍塌,他张张嘴,欲言又止,但还是把江北渔村的地址供了出来。   刑警队一票人赶到的时候陈君成正在屋里处理伤口,枪伤,但是不重,之前逃跑时被子弹击中大腿,擦伤了一大块肉,火燎燎的疼。   陈君成给自己简单消完毒,纱布缠到一半的时候警察就冲进屋里,他握着枪的手本能地举起来,可下一秒却绝望地放下了,那么多枪口对着他一人,挣扎的结果只能是死得快一点,毫无意义。   即使一对一交火陈君成也没把握,他这把枪还是之前从耿三那弄的,一直都没用过,早些年入狱之前玩的那把也贡献警局了。   陈君成心里有数为什么这么快就能被警察抓到,肯定是毛毛出卖了他,想到这陈君成心底一寒,如果把毛毛换成陆焜,他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惜啊......他陈君成该着没有遇到贤人的命!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当胡来把陈君成也落网的消息告诉陆焜的时候他没什么大反应,也许心里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挂断电话,陆焜站在窗前环顾这个自己工作了好几年的地方,一时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不知道店面会怎么处理,目前看来也开不了几天了......   晚上在家的时候,吃完饭,江洺嘴里咬着烟,手上拎了两件他和陆焜的衣服准备洗,衣服是陈麦从国外寄回来的,某大牌新品,她还给吴野带了件,只是他那款和江洺陆焜的相比略成熟一些。   因为不能用洗衣机洗,没办法,江洺只好上手搓,刚放好水陆焜就走进洗手间,脸上表情有点不太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江洺笑着问他。   “没事儿,我帮你洗。”   “不用,进屋去吧。”,江洺沾了满手的泡泡,说话还往陆焜鼻尖上蹭了一把。   陆焜本来有话说,可看到江洺那张干净的脸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今天单位忙吗?”   江洺双手搓着衣领,听见陆焜问他扬起头想了想,说:“还行,上午队里开了个小会,下午全所开视频会议了。”   陆焜不懂,“什么视频会议?”   江洺解释:“国家或者省里开完大会,单位就给我们放会议视频。”   陆焜走到江洺身后环住他的腰,说:“就是之前我看你用电脑写的那个吗?”   “...嗯。”   陆焜照他脸颊胡乱蹭了两下,说:“你这个工作得多大岁数能退休?”   “六十吧。”   陆焜笑笑,胸腔一震一震的,说:“那时候你就是老头了。”   江洺也笑,“我是老头,你不是啊?”   “...是。”   陆焜眼前忽然浮现两人老了以后的画面,那时会不会也能像现在一样呢?   江洺耸耸肩膀,陆焜把下巴挪开看着他,江洺说:“哎!跟你商量个事儿。”   “还用商量吗?咱家不是你说的算吗?”   “我想......过年的时候让吴野和咱俩一起过。”   “好啊。”   陆焜答应得很干脆,一来这是江洺的家,二来既然江洺提了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再说陆焜和吴野还有陈麦相处得都不错,对他们好也是对江洺好。   虽然陆焜没问,但江洺还是解释了,“吴野他爸妈都是再婚家庭,而且也有子女,吴野跟他们一起不方便。”   “那就一起过呗,回头咱俩去超市多买点吃的,喝的,等陈麦回来咱们四个还能打麻将。”   说起麻将,江洺最先想到的就是黎叔,江洺好久都没见到他了,因为黎叔黎婶每年十一月都会飞去海南的女儿家避寒,食杂店就交给儿子管,黎叔不在,去打麻将的老头老太都少了。   “我不会玩那个。”   陆焜揉了揉江洺的肚子,说:“焜哥教你啊,回头咱俩对一暗号,让吴野和陈麦输到姥姥家。”   “那俩人精得跟孙悟空一样。”   “焜哥也不是猪八戒啊。”   江洺笑着不语,陆焜又问他,“欸?最近小明同学没来找你啊?”   江洺也不知道陆焜什么时候给明月起了这么个绰号,“小明同学......”   “我跟她说完咱俩的事她就再没来过。”   “呦!”陆焜蜷起手指,照着江洺的脑袋弹了个暴栗,说:“涨能耐了你,不怕小明同学说出去啊。”   江洺看看镜子里的陆焜,说:“她总来找我你高兴啊?”   陆焜摸摸后脑勺,“那被你同事知道了......。好吗?”   “反正早晚也得知道。”   之后江洺洗衣服,陆焜就在一旁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直到天黑,直到路灯亮起,而他们的家也如外面的万家灯火一样温暖。   人们总是习惯用自己的标准去判断别人生活的幸福与否,有时候还会指手画脚别人的人生,殊不知春花秋月,生老别离,能让自己过得好已是不易。   所以江洺和陆焜,他们不一定最好,却是最合适彼此的。   ......   陈君成出事后第二天,他妻子王亚娟从广州赶回来,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对陈君成贩毒的事一无所知。   陆焜看不了她哭天抹泪的脸,于是劝慰道:“嫂子,一会儿去警局控制点儿情绪,成哥的事还没下定论,你知道什么就说,别瞒着,对他宽大处理有好处。”   王亚娟一听宽大处理哭得更厉害了,说:“君成以前是犯过错,可是出来后他就改了,他答应我和婷婷不再碰那玩意儿,他怎么这么糊涂啊?!自己做也就算了还拉着毛毛下水,真是不让我活了啊,一家全毁了,全毁了!”   后来王亚娟足足在店里哭诉了半个小时才走,警察询问她多久陆焜不知道,总之当天王亚娟没有再回店里。   第二天她再来的时候直接就跟陆焜提了要把“四海”出兑的事,而且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希望陆焜能把这摊子接过去,钱的事,好商量。   自从陈君成被捕之后陆焜心里也不太好受,就像法律是一方面,人情是另一方面,虽说陈君成犯罪,可他毕竟算陆焜曾经的朋友,如果真接过去,有点太不厚道了。   “嫂子,还是让成哥决定吧,他要是让我接过来我再接,暂时我先帮你们管着。”   王亚娟那张阴郁的脸皱在一起,看着陆焜,说:“怎么?嫂子说话不顶用吗?非得你成哥亲自放话你才肯听啊,我这些年一直当家庭主妇,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婷婷他爸估计是出不来了,你让我怎么办?”   陆焜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彭晓慧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一妻一妾着实让陆焜有些不知所措,看彭晓慧对他使了个眼色,陆焜马上对王亚娟说:“嫂子,我这来了个朋友,你说的事我们再商量。”   彭晓慧来的目的陆焜大概能猜到,无非就是想来堵陆焜的嘴,好让他别把自己和陈君成的关系说出去,只是陆焜没想到她用的方式如此简单粗暴。   直接拿钱砸......   彭晓慧把包里一摞钱掏出来摆在陆焜的办公桌上,说:“陆焜,你和慧姐虽说没什么深交,但你看在成哥和他没出世的儿子的份儿上把钱收着,警察那里一个字都别提我行不行?!”   陆焜看着那摞钱,少说也有二十万,他淡淡笑了声,把钱装回彭晓慧的包里,说:“我可以不说,但是警察不一定查不到你。”   彭晓慧见陆焜没收钱,心里并没有一丝轻松,她说:“嫌钱少可以加,但我这也没多少了,孩子以后还有很多要钱的地方,我......”   陆焜抢过话来,说:“我没那意思,你拿着钱快走吧,多在这里呆一分钟就有可能早被警察发现。”   话刚落地彭晓慧起身就走了,真够迅速的!   年跟前,胡来把陆焜和江洺约出来一起吃了顿饭,主要是为了请陆焜,他师父亲自下的任务,表达感谢。   陈君成的案子算是告了一段落,因为该撂的都撂了,彭晓慧并没有受牵连,陈君成咬死她不知情,胡来他们出于对陆焜的保护也没把他之前的录音公布出来,所以彭晓慧才躲过这一劫。   只是邓立强依然没被抓到,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任凭通缉令发遍全国也没有什么线索。   三人吃饭的地方还是第一次见面撸串的小店,酒过三巡,胡来晕乎地忘记了之前答应陆焜的事,跟江洺说:“江洺,陆焜前段时间帮了我们老大忙了,今天这顿酒是我师父让我请的”   说着他又看向陆焜,说:“焜哥,你多喝点,喝好喽!”   桌底下,陆焜拿脚重重地踢了胡来一下,胡来一梗脖,还是呵呵地笑,像个二傻子。   江洺狐疑地看着陆焜,“什么忙啊?”   陆焜打马虎眼,说:“小事儿,回家再跟你细说。”   “回谁家?你俩住一块啊?”   擦!   陆焜瞪了胡来一眼,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这句听得这么清楚呢?   “我那房子到期了,暂时住江洺家。”   胡来双手把着啤酒瓶,说:“去我家住啊,我家就我一个人,你在江洺那住,小官二代去了也不方便啊,是吧?江洺。”   江洺撸着串,斜眼过去,说:“谁跟你说的?这么多年传瞎话的本事怎么一点儿没减?!”   只见胡来一巴掌拍在江洺的肩膀上,听声音就知道下手很重,他说:“你就别端着了,差不多从了算了,他日高升记得请我喝酒。”   胡来真是喝多了,满脸通红,眼睛都睁不开了。   陆焜见状用手里的铁签照着胡来的手轻扎了一下,然后趁胡来睁眼之前快速把签子扔在了桌上。   胡来被扎疼了忙把放在江洺肩膀上的手拿下来,四下瞅瞅,又迷糊过去......   江洺和陆焜会心一笑,小声说:“有点儿坏了啊!”   陆焜摊手,“谁让他碰你了?今天算是警告,下次再碰直接剁了。”   “......” 第70章 第七十章   午夜的晶鑫会所无比热闹,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吃喝是由头,更多的是玩乐,业内人都知道晶鑫会所的公关小姐最漂亮,这不此刻,邓立强正和一个小姐酣畅交战着,小姐衣服都没脱完就被邓立强按在床头干上了!   他块头大,力气也大,把身下的人顶得嗷嗷直叫,不过俩人都没有刻意避讳,因为邓立强住的这一层是会所放杂物的,平时根本没有人来,所以不管叫得多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   完事后邓立强出了一身的汗,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一百块,数也没数就塞进小姐的胸罩里,大手一挥,说:“出去吧,强哥要歇一会儿。”   小姐捂着胸口,羞答答地打了邓立强一拳,说:“想我了打电话啊!”   就在一小时前邓立强刚从外边回来,他是偷着溜出去的,虽然宋哥不允许他出去,但邓立强心里太憋屈了!这种气他受不了!   邓立强还没想好要怎样反击,但有一点他要先确认,那就是到底谁阴了他一把?!而他第一个想确认的人,就是陆焜。   事实证明他这一趟的收获也对得起他的冒险。   正当邓立强身心疲惫准备搂一觉的时候房门开了,他警觉地坐起来,手伸到枕头下握住了枪把。   沙棘?他怎么会来?!   邓立强把松散的衣襟合上,趿拉着拖鞋赶忙下床。   沙棘裹着一件黑色夹克,进来的时候带屋里一股凉气,吹得邓立强不禁打颤。   “外边冷吧?”,邓立强问。   沙棘坐到椅子上,嘴唇紧闭着。   他这人的性子和宋哥很像,尤其不说话的时候最让邓立强害怕,虽说他也跟沙棘混了有一段时间了,却摸不透他的脾气,总觉得他这人身上没人味儿,阴森得很!   邓立强大气不敢出地站在一旁。   沙棘吭了一声,说:“出去干嘛了?”   “......”   邓立强没想到宋哥的眼线盯得这么紧,他挑会所最忙的时候溜出去,可还是被发现了。   “我...就是出去透透气。”   “透气?跑人家烧烤摊旁边闻烟味是透气吗?!”   擦!   邓立强吸吸鼻子,说道:“我知道是谁报警了!”   “哦?”,沙棘一挑眉。   “他叫陆焜,是陈君成那个四海租车店的管家,我今天看他和俩警察出去吃饭,一个刑警,一个狱警,都是他朋友。”   宋哥突然笑了一声,看着邓立强,说:“你就那么肯定是他啊?”   “整天和警察混在一起,不是他还能有谁?我就不信他不知道陈君成干的事!”   沙棘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抽烟的动作很怡然,他身上总有一种临危不乱的特质,也许是和宋哥混得久,自然而然就学过来了。   “你知道如果有人出卖我,我会怎么办吗?”   其实沙棘和宋哥一样,他们一点都不在乎邓立强心里怎么想以及要怎么做,他关心的只有城门大火是否殃及池鱼,别人的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蝼蚁,踩死几只又何妨!   邓立强听到沙棘的话赶紧凑过去,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用行动告诉沙棘,他不是那种人。   “你说,我洗耳恭听!”   只见沙棘用拿烟的那只手指了下自己的眼睛示意邓立强。   邓立强不解,说:“挖眼睛啊?”   沙棘淡淡地说:“是以眼还眼!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没必要客气。”   邓立强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沙棘说完他也没接话。   忽然沙棘拍了下邓立强的肩膀,说:“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跟我们干,不会亏待你的!”   “哪的话,你和宋哥都一直对我不薄,我还指着跟你们发大财呢!”   沙棘点点头,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   邓立强说:“要不要问问宋哥该怎么处置那个姓陆的,他可是让咱损失不小啊。”   沙棘脸上似有不悦的样子,说:“你百分百确定是他吗?如果另有别人呢?”   “......”   邓立强知道自己空有一身蛮力,动脑筋的事总是不在行,不然他也不会几次入狱,沙棘刚才说的“以眼还眼”他虽说听明白了,可具体怎么做他属实想不出来,如果按他自己的做法,直接上去捅几刀也就解恨了。   他气馁地萎坐在床头,视线里沙棘已经有了离开之意。   沙棘关上门之前又交代邓立强一句,说:“马上过年了,这几天你给我消停待在这里,有什么事等过完年再说,还有,年三十儿的时候我过来陪你过年,宋哥特意交代。”   沙棘这句话着实让邓立强连日来紧绷的心得到了缓解,他连忙说:“谢谢兄弟了!”   除夕是个很神奇的节日,对中国人来说它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好像什么事都得为它让路,就算一个再十恶不赦的人在这一天也会善心大发,把仅存的那点柔软拿出来,像大多数人一样,喝点小酒,看看春晚,顺便感慨一下自己的人生。   ......   腊月二十九早上七点钟,江洺坐在陆焜的车上哈欠连天,这几天又降温了,刚上车的时候陆焜就把羽绒服脱给了他,说暖风刚开要一会儿才热,让江洺穿上别冻着。   可......两件羽绒服怎么穿啊,江洺把陆焜那件甩给他,说什么也不穿,最后还是陆焜坚持着给他盖在了大腿上。   吴野坐在车后座,双手抱在一起,眼睛左瞄右瞄看着这俩人推搡,无形中又被喂了一口狗粮,他使劲闭了下眼睛,然后看向窗外。   在他回来这段时间里类似上面的场景已经被动地看了无数回,他真心觉得陆焜简直把江洺宠上天了,就算所有朋友里吴野也没见过哪个男的能像陆焜一样对另一半这么好,想到这里吴野更加觉得没必要再劝江洺,反正劝了也没用......   “陈大小姐怎么坐这么早飞机回来,困了吧?要不你再睡会儿,到机场我叫你。”   江洺听到陆焜问他,不禁又打了一个哈欠,说:“不睡了,一会儿下车再感冒。”   陆焜笑笑,说:“没事儿啊,等到机场我和吴野下去接,你在车里呆着就行了,外边冷。”   吴野咳咳两声,说:“你俩要是怕冷都呆车里吧,我自己去。”   前边那俩人会心一看就明白了,江洺回头,说:“好啊,你自己去吧。”   吴野心虚地笑笑,说:“别闹。”   看来还有自知之明,吴野知道如果陈麦看到他自己去的话肯定要发脾气的,这姐姐要是不高兴......   吴野想想还是别惹她为好,毕竟自己还想活着跨年。   中国每年的春运人口流量都大得吓人,此时那仨人站在机场出口望着里面乌压压的人群着实有些懵逼,陈麦到底在哪呢?   等了半天吴野开始埋怨,“江洺,你说你怎么不问问航班号?”   江洺:“麦子没发。”   “那你不会主动问一下啊?!”   “忘了......”   这要是搁吴野肯定会一清二楚,可他现在几乎不敢主动联系陈麦。   这几年在外奔波,翻山越岭,吴野觉得累的时候就会抬头看看天上,不管艳阳高照也好,满天繁星也好,他总觉得陈麦会在哪一架飞机上,从地球这一头飞到那一头,跨越大半个世界地飞着,每每这时吴野都会在心里默默念着陈麦的名字,每一次每一次,都不忘祈祷她平安返航。   如果这辈子不能拥有她,也要期望她喜乐安康地活着,这大概是吴野长这么大唯一的奢求了,爱情有时候是一个人的事,强求就会变味道,道理吴野一直都懂,所以他从不强求陈麦做什么,除非她自己愿意给,一如当年他们的初夜......   十分钟后陈麦终于从B出口走出来,鲜红色的大衣,黑墨镜,推了个超大的行李箱,怎么看都有富家名媛气质。   她朝江洺他们的方向走着,身边不时招来不少男人的目光,她墨镜下的一双大眼睛笔直地盯着前方,对那些目光充耳不闻。   由于是背对方向,直到陈麦走到江洺他们前面这仨人才反应过来,她最先拥抱的人是江洺,然后是陆焜,吴野意料之中成了最后一个,不过他也不介意,有就比没有强。   “焜哥,你又帅啦!好想你哦!”   陈麦抱着陆焜不放手,还故意冲江洺噘嘴示威,江洺看在她许久没回来的份儿上直接无视,陈麦讨了没趣这才放开陆焜又去抱了吴野一下。   这个拥抱,怎么说呢......不轻,却很短暂。   吴野从“不轻”的力道里努力辨别陈麦想传达给他的东西,想念?记挂?还是客套呢?   眼前三个人嬉笑寒暄,带着许久不见的欢闹,吴野抿抿嘴,失落大于任何一种感觉。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年三十儿,沙棘拎着两大袋吃的喝的来到晶鑫会所,会所春节期间只歇业一天,明天初一就会正常营业。   沙棘去的时候已经下午了,邓立强还在睡觉,他敲了好久房门才开。   邓立强睡眼朦胧地说了句:“兄弟过来啦?”   沙棘:“嗯。”   仔细想来邓立强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过春节,虽说来这个城市有二十年了,但这种经历还从未有过,想到这他不禁心生凄凉。   地下室没法做饭,所以沙棘买了火锅食材准备吃顿火锅就ok了,邓立强不知道沙棘父母是否还健在,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仅此。   吃饭的时候俩人也没看电视,春晚每年的节目都差不多,没什么新意,一人喝了一杯白的,两瓶啤的,邓立强有点醉,沙棘却很清醒,他酒量是出了名的好。   整个会所没了往日的热闹,地下二层也只有火锅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邓立强喝得晕乎乎,话也一下多了起来。   “兄弟,你说我还得躲多长时间,这一天天的真把我憋够呛啊!”   “等吧,总有结束的时候。”   沙棘说的结束意指两种情况,一是邓立强被捕入狱,而第二种则是沙棘最想看到的,只是实现它还需要时间和对的时机才行。   也很有可能背水一战,沙棘心里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本来已经喝了不少的邓立强又启开一瓶啤酒,说:“你和宋哥说没说我怀疑的那个人。”   “没有,叫不准的事说了也是给宋哥添堵。”   邓立强把啤酒瓶使劲往桌上一放,说:“陆焜是陈君成那边的人,他还和警察关系那么好,很明显就是他啊!”   “那他这么搞陈君成对他有什么好处?”   邓立强从锅里捞了一筷子羊肉,吧唧吧唧嘴,说:“谁知道呢?可能看上那个店了,当初跟四海租车打官司的时候陆焜可是积极得很,拼了命想要扳倒我。”   “那是你们的私人恩怨,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邓立强还想解释,可他现在真没有证据能证明报警的人就是陆焜,而且从上一次开始沙棘的态度就很明朗,他好像一点都不相信是陆焜所为,邓立强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又想不通。   这时沙棘放在邓立强旁边的电话响了,沙棘勾勾手,示意邓立强给他拿过来。   沙棘的手机屏幕很大,就算离得远也能瞥见来电人是谁,当然邓立强也看到了,他只是扫了一眼,心里隐隐感觉有点熟悉,可也只是忽然一闪,白啤混在一起的酒劲儿漫上来,他的眼皮耸拉着,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   “喂!”   沙棘打完电话回来看见倒在床上鼾声不断的邓立强使劲儿喊了一声,可是他纹丝不动......沙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唾了口唾沫,转身走了。   很显然,沙棘高估了邓立强的酒量,他没想到邓立强这么快喝醉,早知道还不如趁喝酒之前就把事情办了......   沙棘不知道自己这一行的目的有没有达到,还是邓立强在假装,其实他已经全都看到了呢?   沙棘准备等明天邓立强醒酒了旁敲侧击问一下,他要做的事必须抓紧,否则再等同样的时机就不一定什么时候了。   ......   夜里十一点钟,陈麦驱车来到江洺家,他们约好一起战麻将,陈麦父母没有熬夜的习惯,要不是过年也不会熬这么晚,等他俩睡下了陈麦才敢溜出来。   年三十儿出门的人特别少,最繁华的街道上也没有几辆车,而且大部分是出租,陈麦伴着外面的漫天烟花很快就到了江洺家楼下。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单元门口看见吴野。   “你怎么下来了?他俩呢?”,陈麦走到他身边问道。   “楼上呢,我寻思下来接你,大晚上的不安全。”   陈麦微微抿了下唇角,淡淡地说了句“走吧”就先一步进去了。   楼道里的光很暗,陈麦的高跟鞋声响亮清脆,每一下都扣在吴野心头,把迷醉的他往现实里拉扯。   “你回来多久了?”   吴野停下脚步望着陈麦的背影,他压根没想到陈麦会跟他聊天,所以一时有点蒙。   陈麦也停下来,回身看着吴野,笑了下,又说:“我问你回来多久了?”   “......好久了。”   “好久是多久?”   “......一个月。”   刚刚陈麦淡淡笑的那一下让吴野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还好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掩饰了他的慌乱。   脚步声继续,陈麦又说:“上次给你买的衣服穿着合身吗?”   “特别合身。”   “那我没记错。”   没记错他的尺寸。   陈麦在说完这句后再没说话。   吴野已经想不起上次他们这样谈话是多久之前了,虽说认识了很多年,但像现在这样各怀心思的对话实属不多。   他俩进屋的时候江洺已经把麻将桌摆好了,麻将也码得整整齐齐,陈麦不用问都知道是江洺码的,一如他洁癖加强迫症的性格。   换好鞋脱下大衣,陈麦立马就占据了东面庄家的有利位置,说:“焜哥,你不许给江洺放水,被我抓到一次罚你一百块!”   陆焜双手插着运动裤的口袋,嘴里叼着烟走到陈麦对家坐下,说:“江洺不会玩,我想放水他都反应不过来。”   他之所以挑这个位置是因为无论江洺坐哪他俩都能挨着,小心思耍得足足的!   江洺和吴野也陆续落座,他听到陆焜那么说,笑笑也没反驳什么,毕竟说的是事实。   几个人边玩边聊天,聊得大都是以前上学的事,每每这时候陆焜就不插嘴了,他想多听一听有关江洺的从前。   “焜哥。”,陈麦说:“我跟你讲,小时候我经常揍江洺,他都打不过我。”   陆焜挑眉,“你是指几岁之前啊?”   吴野听到这扑哧乐出声,陈麦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然后懦懦地说:“十岁以前我都比他长得高,后来不知道怎么好像突然有一天他就开始长个儿了,长到现在的一八一,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撩骚他了。”   江洺看着手里的牌,像对刚才的话题充耳不闻一样,自己在那叨咕,“我该打哪一张啊?”   陆焜听了凑过去要支招,谁知道陈麦“嗷”地喊了一声,说:“焜哥,有你这么耍赖的嘛!”   “打九条!这些幺九都可以打,没事儿。”   陆焜还自顾自地看着江洺手里的牌,没把陈麦的话放心上,支完招了还说:“这把江洺要是胡了,你俩的钱我掏!”   陈麦和吴野同时“切!”了一声,一副谁稀罕的表情,江洺也没理,直接听话地打了九条。   “碰!”   吴野喊了一声,然后把九条拿过来,这下可把陈麦乐坏了,就跟自己胡了一样高兴,她拍拍吴野的头,说:“好样的!就这么干,我看他俩还能怎么样?!”   吴野嘴角弯起,淡淡地笑了一下,谁知陈麦刚才碰他那一下让他手心直冒汗,把麻将都戳湿了......   吵吵闹闹四个人一直玩到凌晨三点半才去睡觉,陆焜和江洺睡一屋,陈麦睡客卧,吴野很自觉的拿被子要去客厅。   “你就在这睡吧。”   陈麦指着客卧的床和吴野说。   “......不了。”   “又不脱衣服,怕啥,再说了又不是没在一张床躺过,沙发那么窄怎么睡啊。”   “......”   吴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麦把被子抢过去扔在了客卧的床上。   冬夜一向很长,长得不知天光何时出现,不过今天是过年,按照北方的传统,每家每户的灯都要开一整夜,江洺和陈麦都有开灯睡不着觉的习惯,所以索性就把卧室的关了,其他的照例亮着。   吴野看着身旁在玩手机的陈麦,她刚洗脸卸了妆,脸庞干净没有一丝杂质,也许在吴野心里陈麦多年都不变样子,依然是他最爱的小姑娘。   忽然地,陈麦放下手机,朝吴野的方向看过来,吴野见状赶忙闭上眼睛。   “睡着了吗?”   吴野眨眨眼睛,假装刚睁开的样子,说:“没有。”   陈麦往他这边凑了凑,吴野的呼吸瞬间乱了。   “你明年还打算一直走吗?”   “嗯。”   吴野干这个户外俱乐部领队一开始纯粹是个人爱好,后来干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他想反正陈麦也不回来,他在哪里,干什么,都一样。   “你呢?”,吴野问陈麦。   “我啊,干着呗,反正我也找不到比现在待遇更好的公司了,飞一次休两天,一年三十天年假,生病给免费治疗,还能满世界转悠,今年光德国我就飞了好多次,等我什么时候把全世界都飞遍了就回来给我爸妈养老。”   不打算结婚吗?不打算生小孩吗?   吴野到嘴边的问题都憋了回去,他知道陈麦野惯了,那些到什么年龄应该干的事情根本束缚不了她,所以吴野问了也是白问。   良久,吴野才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挺好。”   “睡吧,晚安。”   “晚安......”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年初一下午,陈麦和吴野都分别回家陪父母去了。   江洺醒的时候隔壁房间那俩人早就走了,他迷糊之中摸到陆焜的鼻子,可能用力了点儿,把陆焜也弄醒了。   “新年快乐,焜哥。”   江洺哑着嗓子说出这一句,完全本能反应。   陆焜没回应,而是翻身过来把他抱在怀里,紧紧贴着自己的身子,没几秒,呼吸又重了。   待陆焜睡实一点江洺才小心把他的手拿开,起身去了客厅。   昨晚睡觉之前留下的一片狼藉还在,桌上七散八落的麻将,零食袋,果皮,瓜子皮,满地都是,江洺看着这些长长呼出一口气,挽起袖子开始清理。   他昨天还给远在西雅图的老妈和老姐打了越洋电话,江妈各种叮嘱,当然也没忘唠叨让儿子赶紧找对象的事,江洺借口信号不好就挂了。   等他收拾完陆焜也醒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一丝.不挂......   江洺见此情景手下一哆嗦,差点把刚收好的瓜子皮又洒地上。   昨晚睡觉的时候不是穿裤子了吗?啥时候脱的?   “他俩走啦?”   陆焜光着脚走到江洺身旁,抬手就要抱,江洺一弯腰躲了过去,他放下垃圾袋,回屋找了条干净的内裤甩给陆焜,说:“赶紧穿上,对面人家都能看到。”   “看就看呗,你去挨家收钱,焜哥这身材他们一辈子能看一次也够本了。”   “智障!”   江洺骂完接着收拾,一直收拾到晚饭时间,陆焜闻着厨房里其他人家的饭菜香肚子饿得咕咕叫,他问江洺:“晚上在家做还是出去吃?”   “在家做吧,外面饭店都没开门,我马上就收拾完了,咱俩一起弄。”   “好。”   陆焜又转回厨房,从冰箱里把菜一一拿出来想着该做什么好。   不一会儿江洺进来走到陆焜身边说:“多做两个,等吃完了你开车带我去给陆远送点儿。”   陆焜正洗菜的手停住了......   他昨天是有想过让江洺带点什么给陆远,可又怕他不方便所以想了好久都没张口。   “可以吗?”   江洺点点头,“昨天三十儿监狱里本来就改善伙食了,我寻思今天再去给他送点,而且今天值班的同事跟我关系好,方便办事儿,你做个可乐鸡翅吧,陆远喜欢吃。”   “......”   陆焜好半天都没说话,机械地洗着手里的青菜,一想到陆远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鸡翅还有了吗?”   “......”   见陆焜发愣,江洺拿手指点了下陆焜的肚子,“问你话呢,鸡翅还有吗?”   陆焜忙去冰箱里找,“有!有!”   “有就行,做吧,我给你打下手。”   晚上七点钟,江洺和陆焜带着做好的饭菜开车去少管所。   从出小区门口开始就有一辆出租车尾随其后,江洺和陆焜一路都在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   ......   陈君成那件事从东窗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妻子王亚娟第二次从广州回来,说警察局给她打电话叫她过来探视。   陆焜知道后联系胡来问怎么回事,他说局里审问陈君成好几次他还是对买家只口不提,章泽易想叫他老婆过来,看能不能亲情感化一下。   陆焜不知道王亚娟和陈君成谈了什么,王亚娟回来后整个人都懵懵懂懂,像傻了一样。   在二楼坐了好久后她才开口说话。   “君成......怕是活不成了,他自己说的,毛毛估计会被判无期。”   陆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竟然有一丝愧疚,如果这件事一开始他不去跟胡来说,是不是就查不到陈君成身上......   可法网恢恢他怎么都逃不掉,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他叫我把这个店盘给你,钱呢,你看着给就行,广州那个店如果不盈利的话我也打算转让算了,反正家里的钱也够撑几年,再说我还能上班,能养活婷婷。”   “......”   “你要是钱不够的话可以先拿一部分,剩下的等有了再给,要是真不想接嫂子也不勉强,你抽空帮我联系个买家。”   陆焜闷头想了想,说:“嫂子,我明天给你信儿行吗?我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   晚上回家,陆焜跟江洺说了这件事,江洺的态度就是让陆焜自己做主,他不干涉。   “你好歹给个意见啊!”   江洺正埋头吃饭,想了想,说:“我也不懂做生意那些事儿。”   “......行吧。”   江洺看着陆焜真是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问他:“是不是钱不够?我那有几万,你拿去用吧。”   “不用,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江洺知道陆焜爱他,可这份爱不足以支撑他所有想做的事,就像现在,他可能心里想用江洺的钱但面子上又过不去,倔强都是给自己看的。   于是江洺继续坚持,“我的就是你的,以后你挣钱了再还我。”   “......”   “焜哥,我跟你说话呢!”   “啊。”,陆焜放下手里的饭碗冲他笑笑,还是那句“不够再说。”   两天以后陆焜正式从王亚娟手里把店盘了过来,他没有解雇任何人,还是原班人马,他自己也干之前那一摊,毕竟再招人的话还要多付一份工钱,他没陈君成那么财大气粗,这回自己开店了处处都要算计着过。   陆焜现在做什么只想着两个人,一个是江洺,一个是陆远。   陆远......陆焜想到这个弟弟就心生惆怅,想着陆远出狱后肯定没办法短时间融入社会,重新入学也不太现实,陆焜打算让他跟着自己干,兄弟俩相互照应,陆运也不会再惹什么乱子了。   仔细想想还挺好的。   ......   邓立强这几天一直想见宋哥,可他不知道宋哥的联系方式,每次只能通过沙棘传话,而且沙棘几次的回答都一样,宋哥去外地了,没时间见他。   果然都拿跑腿的当下人使!邓立强满心怨怼,自己这小半辈子净给别人卖命了,钱没攒下几块,憋气的事却没少占,本来宝马车那件事就让邓立强很不爽了再加上现在被通缉,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他必须做点什么泄泄火,否则分分钟疯掉!   午夜一点钟,邓立强坐出租到育慧小区,他打电话直接自报家门然后叫陆焜下楼,还警告他如果报警后果自负。   陆焜当然没报警,他不敢拿“万一”开玩笑,何况对方是邓立强。   还是在那个胡同里,第一次下雨,第二次下雪。   跨越酷夏严寒,两个只有几次交集的人却心生仇恨,只不过这份恨是单方面的,陆焜对邓立强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路人甲一个,无法牵扯他任何情感。   而邓立强却恨不得将陆焜挫骨扬灰!   零下三十度,滴水成冰。   邓立强一根烟抽完看到陆焜裹着厚重的羽绒服走过来,寒夜里,两人的身形都分外模糊。   “找我什么事?”   在外面站了十分钟邓立强都没觉得冷,却在陆焜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仿佛坠入了冰洞里,烟蒂掉在地上,火光自然熄灭,奄奄一息。   “那天报警的人是你对吧?”   陆焜挺直站着,淡淡吐出两字:“不是。”   邓立强“哼”了一声,说:“要是爷们就坦荡承认,也许我还能手下留情给你还有你那小警察留条生路。”   陆焜上前一步,清冷的声线在暗夜的胡同里黯然流转,他说:“有什么事算我一人头上,敢动他你试试?!”   “呸!”,邓立强吐了一口,说:“真他妈恶心!屁/眼儿插得过瘾是不?!”   “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这种人来评头论足!你还是管好自己别被警察逮了吧。”   邓立强口袋里一直握着枪把的手忽然松开了,就在上一秒他改变了来时的目的。   他阴着脸,踩着脚下的雪一步一步“嘎吱嘎吱”地走到陆焜对面,留下最后一句话:“陆焜,咱俩就是冤家不小心碰到了路窄,谁活到最后,老天说了算!”   ......   回来之后邓立强躲在十几平米的小屋里越想心情越燥,刚刚他从阿力那里得到消息,说陆焜把四海租车盘了过去,邓立强当时听完直接就炸毛了!对着话筒一通骂,阿力大气不敢出,只能干受着。   坐床上抽了两根烟后邓立强拿起手机又给阿力拨了回去。   电话接通,邓立强说:“阿力,你给我弄辆车过来。”   “什么类型的?”   “耐撞的!”   阿力那头有点懵,“强哥,你要开变形金刚跑路吗?”   “别逼逼!抓紧去办!就用两天,完事给你一万,怎么样?”   两天挣一万,这可是大便宜啊,阿力连忙应承,“强哥,包在我身上!”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大年初五晚上,陆焜和江洺在家收拾东西,明天他俩和陈麦还有吴野要去滑雪,晚上还要在那里留宿。   提议是陈麦想出来的,她说好几年都没滑雪了,想在回迪拜前去一次,吴野无条件同意,江洺也答应了,剩下陆焜...完全就是江洺的“狗腿子”,他说什么都听。   滑雪的地方是在花果山一个度假村,距离市区七十一公里,依山傍水而建,这几年被炒得挺火热,花果山名字由来尚不清楚,或许真和孙大圣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   因为拿铁酒吧的强哥认识度假村老板,所以特意介绍陈麦去那,说是能打折。   多个朋友多条路!陈麦一直都信奉这句话,所以这些年她交了不少朋友,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还真别说,大部分都帮过陈麦的忙,拿铁的强哥对陈麦尤其好,处处起到大哥照顾小妹的作用。   江洺盘腿坐在地上整理衣柜里的衣服,说到盘腿,他觉得是和陆焜在一起后受了影响,以前不会,现在却盘得很溜了。   “我记得前几天你刚收拾完啊。”   陆焜说的时候眉头皱得紧紧的。   江洺有个习惯,就是隔三差五就要把衣服全掏出来叠一遍,理由是陆焜经常把衣柜弄乱。   陆焜对此嗤之以鼻,他觉得江洺完全是为自己的强迫症找借口所以才拿他说事儿。   客厅里,陆焜刚接好的一壶水在电源座上“咕咚咕咚”地冒着气。   他倚门口叼着烟俯视江洺,视线里他穿的V领毛衣随着俯身露出来一片胸膛,光滑细腻。   陆焜屈膝蹲下,大手扣着江洺的脑勺吻过去,江洺没防备,被陆焜修长的身体直接压倒在一堆衣服上。   江洺挣扎间看到陆焜手上的烟灰断了一截,慌忙推开他去补救。   “还好没烧到......”,江洺把衣服上面的烟灰拍落一个人喃喃自语。   陆焜一手拄着地板,笑着抽烟看他,完全把自己置之度外。   江洺瞪过去,陆焜还是笑。   本来江洺想说他两句来着,可是他一笑江洺就算有再大的气也烟消云散了。   “江洺...我爱你。”   陆焜把烟头抿灭在烟灰缸里,低着头,眉宇间柔情万丈。   毫不征兆的一句告白后屋里忽然没了声音。   ......   初六是个顺当的日子,适宜出门。   只是江洺和陆焜去和陈麦会和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吴野外她身边竟然多了一个人。   熟悉的红色路虎,只看车就知道是谁了。   人,肯定是陈麦弄来的,她还不忘解释一下:“昨晚在拿铁碰到明月,正好她今天没事儿我就叫她一起来玩了,人多才玩得开心哪!”   明月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一直到脚底的那种,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江洺冲明月笑笑,算打招呼了,陆焜没反应,木头一样杵在那,嘴里一个劲儿地往出呼白气。   今天还真冷......   自从上次江洺和明月坦白之后她就再没找过江洺,春节的时候倒是发过问候短信,江洺回她一句“春节快乐”,再之后就没联络了。   陈麦拍拍手,集中大家的注意力,说:“咱们坐明月的车去吧,她的车大,坐着也舒服。”   没人有异议,陈麦坐上副驾驶,剩下的人坐后面,三个男人虽说个头不小,好在都不胖,车子启动朝出城的方向驶去,车轮碾过之处卷起一道飞雪,洁白,清凉。   自从国家出台法定节假日期间高速不收费的政策后出门的人一下变得多起来,市区堵了一会儿,上环城高架后就顺畅了。   开进度假村门口的时候明月扫了一眼,说:“停车位貌似有点紧张啊。”   陈麦顺着她的话也向外望望,然后指着最里边一个空位说:“那儿不行吗?”   “不行,我的车宽,进不去。”   “等着。”,说话陈麦掏出手机,拨了号码出去。   “喂,刘总。”   “对,我是麦子,我在你们门口呢,没地方停车了,你看......好,我等你啊。”   等了大概五分钟,一个男人走到他们车前敲了敲车窗,陈麦开门下去和那人说了几句话又回到车里来,好半天憋出一句:“好帅啊!”   明月忙问:“谁啊?”   陈麦指着前面离开那人的高大背影,说:“度假村老板啊,又高又帅,就是岁数大了点儿,不过真有男人味!”   “......”   明月哪像陈麦那么open,陪着笑两下也就算了。   江洺和陆焜睡了一路还不是很清醒,前面那俩人说话也没听清楚,吴野倒是听清了,可他一点都不想接话。   “麦子姐,那咱们现在停哪啊?”   陈麦指着朝南的方向,说:“老板特批咱们停他的车库去,就在前面,走吧。”   ......   今天游客真是不少,远方山上依稀能看到滑雪的人群,像是白色面饼上洒满芝麻。   停好车后一行人去前台办理入住,陈麦一共定了三个房间,分房卡的时候她特意逗陆焜,说:“没把你和你家江洺分开,够意思吧?”   陆焜挑眉看她,很严肃认真地说了句:“单人床我俩也睡得下。”   陈麦摊手,说:“我就住你俩隔壁,晚上轻点啊。”   江洺不想再听陈麦的疯话,从陆焜手里拿过房卡先一步上楼去了,陆焜紧追其后,小声问他:“怎么了?”   “没事,坐得时间长,有点累。”   陆焜看着江洺软塌塌的模样,摸着他的脑勺,抚慰道:“等吃完饭睡一觉再出去玩。”   “嗯。”   下午两点钟,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室外零下二十五度,陈麦领着明月和吴野先一步来到滑雪地点,等他们穿好滑雪装备的时候江洺和陆焜才赶到,裹在冲锋衣里的脸尽是倦意,一看又是没睡醒。   陈麦嫌弃地瞥了一眼江洺,说:“我们先过去了,你俩快点啊!”   江洺没吱声。   陆焜代为回答:“知道了,马上!”   坐在冰凉的椅子上,陆焜问江洺:“会滑雪吗?”   “会。”   这个回答倒是让陆焜挺意外,他勾勾江洺的下巴,说:“谁教你的啊?”   这时他们面前忽然出现一个男人,也穿着滑雪装备,低头看着他俩,说:“我教的。”   江洺抬头,“欸?你怎么在这啊?不是说今天休息吗?”   “擦!逗你呢,你来我怎么可能不奉陪?!”   陆焜看他俩对话很自然的样子一看就认识,或许还是很好的朋友呢。   “这位是......”   男人指着陆焜问道。   “我朋友,陆焜。”   江洺说完又给陆焜介绍,说:“白木,这儿的滑雪教练。”   白木:“你好。”   “......你好。”   陆焜快速打量一遍白木的长相,然后用他不低的情商仔细分析了一下,结论是这小子极有可能不是直的,因为他看江洺的眼神,太特么暧昧了......   “焜哥,你是不是不会滑雪?让白木教你吧。”   陆焜看着江洺,梗梗脖子,说:“你为什么不能教?!”   没等江洺回话呢,白木“噗嗤”一声乐出来,紧接着说:“他教你?他自己笨得学了好久,屁股都摔开花了才学会,他能教出什么好来!”   白木说话的时候还偷偷在江洺的屁股上拍了两下,没有声响,但某人余光瞥到了......   江洺被揭了短也不气,转头跟陆焜说:“还是白木来吧,他很厉害!”   陆焜很少看到江洺夸谁,既然他放话了,那陆焜真想见识见识白木的功力。   一般新人初练滑雪选择坡度较小的地方是常识,可陆焜不听白木在后边嗷嗷喊非要往上走,直到白木快步撵上他,说:“陆焜,这么高不行,危险。”   陆焜还是一直往前走,直走到江洺他们身边才停下脚步,说:“就这儿吧。”   “不行!”   白木态度很坚决地看着陆焜。   这时江洺也一步一步地挪过来,对白木说:“你怎么把他领这来了?快下去!”   陆焜拿手里的滑雪杖打了下江洺的屁股,说:“咱俩一起滑啊。”   白木拉了陆焜一把,说:“江洺把你交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放心,今天肯定教会你。”   陆焜没说话,目光笔直地看着江洺,一直看。   白木在一旁忽然拉长调地“啊”了一声,说:“要是害怕不想滑的话那边还有雪滑梯。”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滑下去了。   他在嘲讽,谁都听得出来。   江洺扭头,用厚厚的手套手搭凉棚挡着刺眼的阳光,一旁陈麦他们已经陆续开始滑了,江洺无奈地摇摇头,说:“焜哥,你这是闹什么?”   “没闹啊。”   “那为什么不让白木教?他正常上一节课很贵。”   陆焜用滑雪杆给地面钻洞,雪花溅得哪都是,边钻边说:“我不稀罕。”   江洺本来没觉得怎么样,可陆焜来这一出就像任性的孩子,他转身甩下一句:“你自己在这玩吧,没人管你。”   “......”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之后一个小时里所有人都玩得很开心,只有陆焜一个人坐在山坡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和他口中呼出的白气混在一起,从远处看,他的脸很不清晰。   白木边滑边给江洺做指导动作,顺便教他几招新花样。   “陆焜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位吗?”   江洺脚底一滞,停住了。   “...嗯。”   “长得真够帅的!我说你咋不跟我呢,原来审美标准这么高啊!”   江洺没回答,而是望向山坡上,刚才还只看到陆焜一个人,这会儿他身边就多了个女的,从衣服颜色来分辨应该是明月。   离得远,江洺根本听不到他俩在说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说。   等明月走了江洺才爬上去,陆焜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嘴巴抿成一条线,闭得严实。   “起来吧,再坐下去该感冒了。”   陆焜没动。   江洺俯身去拉他,却被陆焜用力一拽,直接趴他身上了。   下午的太阳一点点向西倾斜,天空变成了暖黄色,江洺闻到陆焜身上有雪的味道,是那种清凉的香,他闻得上瘾,竟然忘了起来。   “江洺。”   “嗯。”   “为什么所有人都反对我和你在一起?”   江洺“腾”地坐起来,眉皱成川,“明月跟你说什么了?我去找她......”   江洺刚要起身就被陆焜拽住了袖子,随即他也坐起来,说:“算了,他们也是为你好。”   他们?   难不成还包括陈麦和吴野?   “焜哥。”   江洺像是忘记之前的不快,先一步示好,说:“我这人一向不听别人劝,你应该知道。”   “嗯。”   “日子是咱俩在过,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愿意,这辈子都可以像现在这样。”   陆焜眼神晃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命真好,那些曾经的苦难现在看来都是为了日后能遇到江洺,人生就是这样,先苦后甜或者先甜后苦总得选一样,总得...在失去之后方知得到不易。   陆焜眼底的一切都被江洺看尽,他笑着抓了把身边的雪,用力一握然后抛到空中,雪团飞到最高点被太阳光晃成明黄色然后重力落下,摔得粉碎。   “焜哥,等以后老了,咱俩也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   陆焜笑笑,“喂马劈柴吗?”   江洺点头,“还有周游世界。”   面朝山林,夏雨冬雪,春风秋叶。   相爱的人,更相爱。   夕阳一点点向地平线沉去,江洺把手伸向陆焜,“咱俩回去暖和暖和吧。”   “好。”   刚才倒下那一瞬江洺的额头贴到了陆焜的,有点烫,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   “走吧。”   江洺刚要把滑雪板弄下来就见陆焜向后振臂两下,说:“滑下去吧。”   说完,陆焜就顺着山坡滑下,动作流畅,一冲到底。   原来他特么会滑雪!还滑得这么好!   卧槽......   回去路上陆焜止不住咳嗽,江洺听着难受,心里一个劲儿责怪自己不应该把他晾在那。   可当时的情况...算了,还好来之前带了感冒药和退烧冲剂,及时吃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回到房间,江洺把自己和陆焜的冲锋衣脱掉后就打开空调让陆焜躺到床上,用手去试他的体温,说:“肯定发烧了,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欸!”,陆焜叫住他,“感冒又不是啥大事儿,用不着大惊小怪,你过来让我抱抱就好了。”   江洺努力控制想爬上床的欲望,赶忙从包里掏出感冒药,又接了壶水烧上。   “你先把药吃了,一会儿再喝点热水,出出汗,睡一觉就好了。”,江洺说着把矿泉水拧开递到陆焜的嘴边。   “不吃,我就要抱你,快点!”   陆焜扭过脸去,等不耐烦地张牙舞爪。   没办法,江洺把药和水放在茶几上,脱鞋进了被窝。   还没等他躺平陆焜就欺身过来咬住了他的嘴唇,江洺不知道陆焜哪来的力气,烧成这样还推不开。   吻了好久陆焜终于撑起身子,喘着气说:“我想要......”   “不行。”   “想要!”   “......不行。”   “你最好现在答应我,否则一会儿我让整个度假村都听见你的喊声,信不信?!”   江洺身子抖了一下,他知道陆焜有多大能耐,在家的时候有几次把他弄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江洺服软,陆焜趁热打铁,把他从床上抗起来直接进了浴室。   边洗边做的事陆焜没少干,可在外面还是头一次,花洒的水滴如注喷下,陆焜紧紧箍住江洺,打了沐浴液的身体格外湿滑,在陆焜进入的那一刻江洺感到一股热流传遍全身,甚至有一丝丝烫。   ......   陆焜发烧严重是晚饭之后的事,本来陈麦提议要打麻将,可陆焜让他们四个玩,他要回屋躺会儿。   玩了两把江洺借口上厕所回屋去看陆焜的时候才发现他浑身都在抖。   江洺赶忙把退烧药喂给他,之后又睡了两个小时才好些。   十点钟,度假村有烟花表演,据说度假村下了血本,非常值得一看。   陈麦打电话告知江洺,问要不要一起去。   江洺本来不想去,可陆焜在一旁听到了陈麦说的话,他起身抻个懒腰,说:“要不出去转转?我躺得浑身难受。”   “你感冒......”   陆焜掀被下地,“我都好了!”   “那走吧,多穿点。”   江洺把自己来时带的唯一一件换洗的毛衣拿出来套到陆焜头上,说:“把这个也穿上,咱俩就看十分钟,听到没有?”   “好!”   虽说陆焜不胖,可是两件毛衣加身着实臃肿,再穿上羽绒服,简直就是头行走的...公熊!   江洺边笑边跟陆焜往出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看到陈麦他们站在门口,她和上午碰到的度假村老板在抽烟聊天,笑得无比灿烂。   不得不承认,大多数男人在陈麦面前都无法抵挡她的美。   明月站在一旁,吴野没了踪影。   去哪了?   江洺走过去问明月,可是她也摇头,只知道没在屋里。   看烟火的地方在度假村后面山脚下,无数个黑影凑在一起,嘁嘁喳喳地,像是给烟火表演热场。   江洺,陆焜,陈麦,明月,四个人并成一排站在人群外围也没往里挤,烟花在天上,站哪都一样看。   十点十八分,随着人群一声“呜呼”,漫天烟花绽放开来,各种形状,一波落下,一波升起,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忽然江洺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顶到了自己的腰,他刚要转过头去就听后边人凑到他耳边,说:“跟我走,别出声,否则一枪崩了你!”   江洺身子一抖,他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他敏感地察觉到顶着自己腰上的东西,是把枪。   被带走的那一瞬江洺试图向陆焜求救,可他没有看到陆焜,人群把他们冲散了......   江洺机械地被那人带出人群,走向滑雪的山坡,那里偏僻,这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人。   “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   停下之前江洺问了好几遍同样的话,可身后的人一声不吭,如鬼影一般,江洺索性也不问了,他满心都在思考自己没得罪过什么人,怎会被持枪要挟呢?!难不成是陆焜跟他恶作剧?   “站那!”   仔细分辨根本不是陆焜的声音。   江洺停住脚步,身后静了几秒,然后听到那人说:“陆焜,来滑雪场这边,小警察在我手上,你一个人过来,耍什么心眼儿我他妈当场毙了他!”   听到这江洺猛地回过头去,就算那人戴着帽子和口罩江洺也差不多猜出是谁了。   是邓立强。   “你有什么事跟我说,让陆焜回去!”   邓立强知道自己被江洺识破也就没有必要再遮掩,他拿下口罩,朝地上唾了一口,说:“本来我跟你没事儿!可谁让你跟陆焜有事儿呢,那就对不起了。”   江洺不知道陆焜和邓立强除了那次宝马车事件以外还有什么纠葛以至于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如果要钱我可以给你,只要我拿得出。”   “老子不缺钱!”   江洺上前一步,“那你要什么?”   邓立强将枪口抵在江洺的眉心,慢慢吐出两个字:“要。。命!”   只见江洺突然伸手攥住枪把,说:“好,你不就是要命吗?我的命给你,你放了陆焜。”   “......”   邓立强这辈子从未被谁真心对待过,所以此刻江洺对陆焜的真心在他看来无疑不是憎恶的,他一脚踹开江洺,喊道:“别他妈在这装情圣,恶心!知道吗?!”   邓立强这一脚不轻,江洺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还好地上都是雪,否则突然摔一下也够他受的。   就在江洺要爬起的时候他看见邓立强后面一个奔跑过来的身影,江洺顾不得起来,大喊一声:“陆焜,你走!快走!”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邓立强快步走到江洺跟前,把刚要站起来的江洺又踹回地上,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捆住他双手,最后以胜利者的姿势拿枪,看着陆焜飞奔过来。   陆焜没敢太靠前,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邓立强的情绪,这比什么都重要。   “你把江洺放了,我跟你走,随你怎么处置。”   几近求饶的语气说,陆焜从没跟谁这么低三下四过。   邓立强突然仰天大笑,“你陆焜也有今天啊,之前不是一直挺傲的吗?哈哈哈,来,先给强哥跪下磕三个响头再说!”   话音刚落陆焜就跪下了,丝毫犹豫都没有,江洺见状大喊:“焜哥,你起来,别这样!”   “你他妈闭嘴!”,邓立强脚下用力,江洺动弹不得。   雪把身体的温度吸走,隔着衣服,江洺感到透顶的凉。   就这样江洺眼看着陆焜连磕了三下,然后他站起身,说:“还有什么要求我一并做了,然后你放了江洺!”   “陆焜,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你有什么资格?!刚刚磕得什么玩意儿,一点声儿都没有!重磕!”   陆焜没有立马执行,而是说:“这样,你找个东西让我撞,雪地太软。”   邓立强可能是觉得陆焜的话有点道理,于是望望四周,指着右手边的方向,说:“去那!”   他手指的地方是度假村的一个游乐场所,用铁管围成的长方形,里边全是冰。   陆焜朝那走去,跪在冰上,就在他刚要低头的时候邓立强又说:“谁他妈让你磕冰了?”   他说完拿枪指着铁管说:“磕这个,不带响还得重磕啊,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洺看那犹如手臂一般粗的铁管,大喊着:“焜哥,你快走,我求你了,快走......”   陆焜在低头之前又看了一眼江洺。   “砰砰砰!”   有节奏的三声透过空心铁管回响开来,等陆焜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有血滴顺着鼻骨淌下,他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邓立强消气。   江洺的心在陆焜抬头的那一刻仿佛被人生生扯出来,巨疼无比!   他扭动身子想要爬向陆焜那里,无奈手被绑着,邓立强一只脚还踩在他身上,根本没办法......   陆焜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邓立强,他依然不敢太靠近,但也比之前离江洺近了一点。   “你还要怎样?说吧。”   邓立强转头看看远处的树林,漆黑的,连枝干都看不清,他说:“陆焜,你以为我稀罕你流的这点儿血吗?!告诉你,我就想看看小警察对你有多重要,现在看来我选对人了。”   陆焜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以前啊,我看过一部电视剧,里边说恨一个人的终极报复方式就是弄死他最爱的人,叫他这辈子都活在痛苦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你哪天不痛苦了,我再来亲手结束你的生命,怎么样陆焜?我对你不薄吧。”   “邓立强,我说过报警的人不是我,你现在放手,我就当没见过你,什么都没发生过。”   “呵!”,邓立强最看不上陆焜那种犹如圣人般大赦天下的姿态,好像根本不屑计较任何事一样。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有的人天生气场如此,和“装”没关系!   大概邓立强气愤的根本是因为他永远都成为不了那一类人。   嫉妒有时候能毁人于无形,此时邓立强已经不想再和陆焜争辩下去了,拖得时间越长对自己越不利,他把枪口瞄准江洺,说:“还有什么话吗?给你一分钟。”   透过冰冷的空气,陆焜看着江洺的眼睛,攥紧拳头往前走。   “给你脸了是吗?”,邓立强低下身去,枪口直接顶着江洺的头。   陆焜深吸一口气,“好,我不动,我不动,你给我俩说几句话的时间,求你。”   几句话的时间......江洺听着这几个字从陆焜嘴里说出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和他天人永隔了。   下午山坡上那段对话仿佛还在耳边,他们老了以后要做的事......   在陆焜说话之前江洺先开口了,曾经叫过很多遍的“焜哥”此时在这里意义非常。   “焜哥......以后我妈要是回来你帮我多照顾一些,我银/行卡里有点钱,你给黄禹,让他每年减刑的时候托关系帮帮陆远,有他在,陆远肯定没事,我就陪你到这了,你好好活着,不到百年别来找我。”   有眼泪从江洺的眼里流出来,融化了下面的雪,他想再多看看陆焜,只是眼前越来越模糊......   突然“砰”地一声枪响,然后就是踩雪的声音,嘎吱嘎吱,江洺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邓立强倒在地上,手枪滑到一旁,陆焜朝他跑过去,却在马上快赶到的时候调转江洺这边来。   同时江洺身后还有一个身影往邓立强的方向跑......   当陆焜扑在江洺身上的时候远处忽然升起巨大的烟花,顿时漫天透亮,嘭嘭的响声在山坡那一边响起,只是这声音里还有两声枪响!   江洺透过缝隙看到之前的人影一拳拳挥向邓立强,而压着他的陆焜却没了声音。   “焜哥!焜哥!焜哥!”   ......   高速上,明月已经把车速提到了两百,后驾驶座脚下、座位上全是血,刚才他们已经在就近的镇卫生所给陆焜做了简单的包扎,可是那里医疗条件有限,中枪的手术一定要回市里。   所有人都屏着气,心脏狂跳不止。   江洺用手使劲按着陆焜的伤口好让血能少流一点,他不停地叫着陆焜的名字,生怕陆焜不再醒来,两个人的手紧紧握着,可都是冰凉的......   市医院急诊大厅,血迹顺着导诊台一直淌到手术室门口,鲜红的,长长的一条线似陆焜走过的印记一般,江洺跟着护士后面不停地狂奔,他一直握着陆焜的手,他也能感知到陆焜在用为数不多的力气拉着他,那是他们心意相通的连接之处。   快到手术室的时候一个医生跟护士说:“血流这么多,就算没伤到要害也够呛了。”   江洺在听完这一句之后就被护士拦在了手术室外面,他不知道此刻还能做什么,手腕处的佛珠沾满了陆焜的血,与佛珠混为一色。   这世上真有神灵庇佑吗?   此刻,江洺多希望上天能听到他的心语,他要把一辈子的安康都送给陆焜,让他替自己活......   其他三人没有一个敢靠近江洺,这种情况下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为好。   陈麦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手抖得有些夹不住,她也害怕陆焜有什么万一。   “吴野,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陈麦刚看完烟花表演吴野就打电话过来叫她赶紧开车去医院,而路上根本没法问这些。   吴野:“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正在滑雪场那边溜达,然后就看见有人拿枪指着地上的人,陆焜就站在他对面,我当时一想“坏了”,地上那人肯定是江洺,我就给陆焜打了个手势,然后鸟悄地走过去从后面给了那人一拳,没想到他晕了两秒又醒了,抓起枪就朝江洺开,然后......你们也看到了,陆焜替江洺挡了子弹。”   陈麦没问吴野为什么一个人大半夜跑去那边做什么,吴野也没说是因为看到陈麦和那个度假村老板亲昵的样子把他搞得心烦。   三人都不说话了,心中各有感伤。   一开始他们觉得两个男人的爱情能有多长久,能有多轰烈,激情过后无非就淡了,现在看来,错的是他们......   手术进行了很久,期间护士出来一次,又拿了什么东西进去,江洺靠在冰冷的墙上,闭着眼,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想象这场手术结束后会怎样,眼前不断浮现陆焜冲他跑过来扑倒在他身上的那一刻,时间戛然而止,万物消音......   陈麦看着走廊那头江洺孤零零的身影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走过去轻轻抓起江洺的手,说:“你放心,焜哥会没事的。”   江洺只是看着前面,眼里死灰般沉寂,他现在最想听到的声音是医生对他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可是那关得严实的手术室大门一直紧闭着,陈麦在自己失声痛哭前赶紧离开江洺身边,她控制不住眼泪,只能去一旁哭,走廊不时走过其他病人和病人家属,有一个小女孩在经过陈麦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说:“姐姐,你这么漂亮,哭了就不好看了。”   “......”   小孩子不是不理解大人的难过,可他们却比大人懂得安慰,不带人间疾苦的稚嫩声音,堪比治愈良药。   满脸是泪的陈麦抬起头冲小女孩笑笑,眼泪不自控地流了更多......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曾经无数次在电影里看过的场景如今像穿越时空一般地重现江洺跟前。   “病人身中两枪,失血过多,送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就已经很微弱了,我们尽力了......”   “死亡时间,二月七日凌晨一点十一分。”   二月七日凌晨一点十一分。   凌晨一点十一分。   十一分......   小护士递过来一个本夹,上面夹着一张纸,“这是陆焜的死亡通知书,家属没什么问题在上面签个字。”   陆焜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家属在监狱里,这个字只能江洺来签。   本夹在江洺手里握着,医院走廊惨白的光照在陆焜名字上,那一刻,江洺突然失声痛哭,眼泪决堤般落在纸上,晕湿了一大片......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陆焜的家属栏里,只是这一笔落下去,他就什么都没了,也不会再有了......   江洺在医院走廊站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吴野和陈麦拽回家,他之所以没有挣扎是因为当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是傻掉的......   回家后陈麦尝试喂他吃东西,喂他喝水,可都没有用,他滴水不进,就在卧室的地板上坐着,脸颊和手上全是干涸的血迹,暗褐色的......   吴野和陈麦在一旁陪了他一天,直到天黑的时候江洺忽然起身,说:“我得去找焜哥。”   吴野赶忙拉住他,可是脱手了,江洺推开门之前吴野才冲过去用身体挡住门大喊一句:“江洺,陆焜已经死了!他死了!回不来了!”   突然的当头棒喝让江洺止住脚,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被抽去最后一缕心神般倏然合上,整个人哐当倒地,晕了过去......   四天后陈麦参加完陆焜的葬礼就回了迪拜,她走前叮嘱吴野要好好照顾江洺,她争取跟别的同事换几个班再飞回来。   江洺自那天晕倒之后醒来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葬礼也是吴野和陈麦张罗的,明月还帮着在郊区墓园找了一个风水很好的地方,陆焜的骨灰就葬在那。   二月寒冬,本就荒芜的墓地更加凄凉,很多生命在这栖息,承载尚在世人的哀思。   陆焜的墓碑很简单,上面只有他的名字和卒年月日。   江洺一直都不开口说话,没有人能替他决定墓志铭该写什么......   葬礼举行当天胡来和章泽易也来了,胡来在墓前跟陆焜说邓立强和王衡已经抓捕归案,让他安息。   自此,整个贩毒事件随着这两个人的落网逐渐明朗。   原来一开始宝马车自燃就是由王衡操控,他先是想办法让邓立强赔钱,然后在邓立强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好让他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力,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怎么审问邓立强,他都没有把王衡供出来的原因。   另一方面有了钱的钳制,陈君成会更加相信邓立强。   第一次交货成功给了陈君成很大甜头,于是第二次交货时王衡将毒品货量提高了一倍,然后报警让警察来抓陈君成,王衡就是想让陈君成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果不其然毛毛的为人没有让他失望。   至于王衡为什么落网...是手下有人再次出卖了他,王衡在手铐拷在手上那一刻突然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正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要还的。”   他自知死路一条所以把所有罪责都自己扛下,没有把沙棘和妻子丽影供出来,殊不知在他落网当天沙棘和丽影打算双宿双飞逃到国外去,不过在机场就被逮捕归案了。   可怜王衡到了也不知道自己被谁出卖。   那天葬礼结束所有人走了以后胡来把这些全都讲给了陆焜听,最后他说:“焜哥,是我疏忽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胡来深深给陆焜的墓碑鞠了一躬,但再大的忏悔也换不回陆焜一条命,虽说胡来工作这些年已经看开人世无常,可当自己沦为当事人之一时还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   看着胡来愧疚的样子一直站在旁边抽烟的章泽易忽然开口,说:“陆焜...他是英雄,现在这社会已经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了,我敬佩他!”   ......   陆焜的死给江洺带来的打击是致命的,那种撕心蚀骨般的痛让江洺夜夜不能安眠,一晚上连三个小时都睡不到,不久后他开始脱发,浑身无力,指甲没有血色,直到有一天晕倒在下班路上才被吴野强制送到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医生说他是伤心过度导致,还说严重者会引发心脏骤停,有生命危险。   陈麦得知后赶紧从迪拜飞回来,和吴野日夜轮班照顾江洺,才得以让他平安健康地出院。   江洺出院后跟单位请了长假,他跟着吴野的户外团队走了很多地方,去贵州苗寨看阿妈们织布种田,去云南大理看苍山洱海,去江南水乡看枕水人家,去西北大漠看落日孤烟。   大半个中国走过之后他才有勇气回去继续之前的生活。   ......   五年后。   电视里一个台湾籍的男歌手在唱歌,江洺站在阳台上点了根烟慢慢听着,歌名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男歌手的声线很好听,有种遗世天外的孤凉。   “生来为了认识你之后与你分离。”   “以前忘了告诉你,最爱的是你,现在想起来,最爱的是你,红颜难免多情,你竟和我一样。”   生来为了认识你之后与你分离......   江洺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乍然想起了陆焜,那一刻,他如孩子般泪流满面。   这个男人离开他多久了?   五年,整整五年了。   江洺颤抖地吸了口烟,五年里,他把生活过成了一条直线,没有交一个新朋友,没有去过一次酒吧,除了上班以外的时间大都呆在家里,他看书,看电影,去健身房跑步,游泳......   除了不快乐,其他都很好。   家中一切也始终保持着陆焜在时的样子,他所有的日常用品都摆放在原位,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柜里,随着换季更替拿出来,再收起。   就像他从未离开一样......   江洺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安静的人,可陈麦觉得他的安静是被现实打压着,挺不起来的模样,而不是真正的放下。   也没有人敢在江洺面前提陆焜的名字,和“kun”同音的都避讳,第二年好了一点,偶尔他还会笑了,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江洺试着拿过去和陆焜的记忆去度过余生,可是那一段真的太短了,他回味了五年,其中很多场景都反复被想起过,直到今天江洺突然惊觉,他永远都忘不了陆焜,也永远没法再像爱陆焜一样去爱别人,于是他选择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   陆远出狱当天江洺就带他去了陆焜的墓地,在此之前江洺没有跟陆远透露过陆焜的死讯,只说他去南方做生意去了。   陆远跪在陆焜的墓前涕泗纵横,这个孩子无法接受自己最亲的人就这么离他而去,比几年的牢狱之灾还要让他崩溃无助......   江洺站在一旁面色沉静,他嘴里叼着烟,望向远山的雪,山上的林,像极了多年前的冬日。   那天,江洺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陆焜的墓碑,他心里生生念念的是:“焜哥,等我。”   谁都没想到江洺选择的结束方式竟然是...死亡,他自杀在家里,一整瓶安眠药吃下去,死得很平静。   自从陆焜走后这几年陈麦每隔一两天就会给江洺打个视频电话,那天她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的时候突然心慌得厉害,她放下电话赶紧定了回国的机票。   只是她赶到家的时候江洺已经走了两天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带血的毛衣,是五年前陆焜离开时穿的那件。   他,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两个月后,陈麦辞去了空姐的工作回到家乡,也许是江洺的死让陈麦顿悟了,她突然想明白什么对她是最重要的,于是她找到吴野,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吴野当然说愿意,这一天他等了太多年了。   陈麦没有让吴野给她买任何一样类似钻戒的贵重东西,而是要走了吴野手上那串戴了几年的佛珠,陈麦说她很早之前就想要了。   只是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陈麦和吴野结婚之后跟他去了很多地方,每到一处吴野都会把自己曾经的经历讲给她听,俩人一路欢笑,看尽祖国大好河山。   之后一年陈麦怀孕了,她和吴野回家乡开了个小店,日子不像之前那么飘忽不定,却安稳幸福了很多,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也相信江洺和陆焜在那头早已团聚,像他们之前许诺的那样,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喂马劈柴,终此一生。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如果有人问江洺,过去二十几年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他肯定会思考很久,然后淡淡地回一句:“没有。”   其实也不是没有,而是那一段记忆不能与别人分享,因为记忆之闸一旦打开,心魔就会放出,那段过往,江洺曾经情愿至死都被它折磨,仍感乐此不疲......   他们相遇那一年是2012年12月21日。   那是一个从上一年复制过来的冬天,同样北风萧瑟,天寒地冻。   江洺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这个日期被标注了不同的意义,传说中的世界末日。   当然了,根红苗正的大好青年们多数是不信的,但他们还是以此为由头出去狂欢了一把,江洺和他的警校同学就在这些人当中。   起初江洺不愿意去,毕竟他这人不爱凑热闹,但是架不住胡来一个劲儿地劝,说毕业后好久没聚了之类的话,所以就算江洺不愿意去也得跟着,不然就太扫兴了。   两个寝室,八个人吧大概,在一家韩国烤肉自助狂吃了一顿,都是大老爷们,一个比一个能吃,临走的时候老板看他们的眼神是极其复杂的,大概的意思是:“走吧!快走吧!千万别再来了!”   原因不仅是他们太能吃了,还有就是其中两个人要走了店里同一个漂亮女服务员的电话号码,两人借着酒劲儿还打赌谁能先追上。   这个漂亮小姑娘是不是准老板娘大家都不清楚,但从老板幽怨的眼神里能看得出来,他老人家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不高兴。   吃完饭一票人又要去酒吧耍,那是江洺第一次去拿铁,在这之前他听陈麦说起过几次,就是没去过。   拿铁那时刚开业不久,优惠活动还没有截止,一票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广告牌上写着:“末日狂欢夜,全场七折!”   开业季碰上传说中的世界末日,谁也不能说这是空口无凭找噱头,所以这一天的夜场出奇得火爆,人把舞池都挤满了!   江洺他们来到提前预定好的卡台坐好就有人跟服务员点了一瓶洋酒外加果盘什么的,过了会儿服务员把这些端上来开始调酒。   胡来从桌上拿了一杯酒递给江洺,和他开始聊近况,很快一杯酒就下肚了。   桌上那瓶洋酒也已经见了底,服务员又提过来一筐啤酒,目测有二十多瓶吧,本来酒量就不太好的江洺又被胡来灌了一瓶啤的,两种酒掺在一起想不醉都难。   其他人聚一起玩骰子,江洺没参加,他手里攥着瓶啤酒转过身看对面舞台的表演。   他们这张桌和旁边那桌只隔了一个椅子靠背,当江洺转过来的时候邻桌也有一个人跟着转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当时江洺已有醉意,再加上棚顶五彩的灯光狂闪,他根本就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不过大致感觉是很帅的那种。   两人很有默契地齐齐看向舞台,一帮女人穿着短衣短裙劲歌热舞,只是这些根本进不了江洺的眼,他忍不住转头去又看那个男人,正好碰上他的目光,江洺躲闪不及就见他凑过来在江洺耳边说了一句:“跟我出来。”   跟我出来......是什么意思?   江洺在没有想明白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放下酒杯跟了出去,舞池喧嚣,人声鼎沸,江洺却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仿佛快要蹦出来。   那男人个子很高,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和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双腿修长,羽绒服被他随意拎在手里,没有穿,江洺就一直跟在他后面,直走到拿铁旁边胡同的停车位。   江洺就在男人一步之后,还没等他开口问什么就被那人回身一拽,直接扔进后车座,江洺被摔得眼冒金星,而下一秒被吻住的时候则是直接懵掉了。   他承认自己刚才动了点小心思,可还没到贪到这份儿上,慌乱中江洺扯着那男人的衣襟,可扯着扯着就变成了脱,当俩人赤裸相见的时候最先映入江洺眼里的是他锁骨下方的鹿角纹身,只是他还没看清楚那男人就又低下头来吻咬他的脖颈......   整个世界在这一天躁动不安,可谁又知道某个角落里两个初见的男人在车里翻云覆雨,大汗淋漓,车身似马达一样摇晃不停,连末日都为他们让路......   完事后江洺先一步离开了,他走路有点晃,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刚才太过迷情。   他边走边责怪自己怎么就和一个半句话都没说的人做了这种事情,而且事后他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那天江洺没有再回拿铁,而是打车直接回了家,自那之后的几年里他都没再见过那个男人。   ......   如果人生真有重来的机会,江洺想,那一晚他不会就那么走掉,如果他不走,是不是就能把和陆焜在一起的时间提前几年呢?   可惜没有如果。   还记得陆焜带江洺去江边兜风的那个午夜吗?   这座城市的江水在夏天泛滥,在冬天冻结,他和他就站在江桥上,黄昏将影子拖长,也将喃语收纳,他们自始至终都望着远方,很多年,灵魂不老,爱情不亡。   ——全完文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一切都是因为你》甜文预收,Maybe...2月14日开,按点更新,绝不断更!